不會理解

不會理解

王淳果真還有許多事要做,且他又以為已經勸得母親回心轉意了,遂笑著走了,回了房裡,因先前史家表妹曾想攪亂自己和枇杷的親事,只怕枇杷知道了不高興,便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親戚家裡出了點事,就遮了過去。

杷並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並不追究。

而史三娘丟失之事竟然就成了一樁無頭公案,史家人到清和縣報官后,清和縣縣官頗下了一番功夫查找,但卻怎麼也沒有查到史三娘的下落。

據清河縣官報上來的案卷所述。客棧里極為安全,而史三娘住的房屋又在客棧正中,想悄無聲息地掠走一個人基本不可能;且案發後屋子裡的東西一絲不亂,史家人也不急不慌,一切都說明她更像是自己悄悄離開的。

清河縣縣官雖然沒有查到史三娘如何離開,又去了哪裡,但是他又細心地將縣裡搜查了一回,並沒有發現被拐賣的年青女子、女屍等等可疑線索。

既然是她自己走的,似乎又沒有出事,大家又想起王淳最初的懷疑,這會不是還是史家的手段呢?向王府報告說史三娘丟了,讓王淳去找,找到了只能將她接進王府?因大家存了這樣的心思,就是梅夫人也不似先前那般同情史三娘,急著找回她了。時日再久,王淳在外面又攔住史家人上門,便只有梅夫人偶爾還提上幾回,別人早就將她忘記了。

因覺得史三娘的事情過於丟人,又有兒子的勸解,梅夫人雖然依舊沒有打開心結,卻也不好再為難兒媳。而十六娘那裡因囡囡的病也纏綿了些時日才慢慢好轉,便頗有些不好意思見弟弟和枇杷,便借口照料孩子,很少到正殿這邊來,王府內異常平靜。

枇杷因此無聊,她又不是閑得住的人,不便常去軍營,但叫了阿魯那等人到翔鳳閣後面的空地比武練箭。因翔鳳閣正在施工,正經的練武場還不能用,只有後面空地無人,他們用起來也不錯。

這一天,她正與阿魯那比試中,發現有人在牆外向裡面看,過了一會兒那人不但沒有走,反倒靠著一株大樹的掩護停在那裡,便向阿魯那微微示意一下,兩人從小在一起練武,早就熟得不能再熟,阿魯那馬上就會意了,依舊打鬥,卻慢慢挪到了牆邊,一撤手同時向牆上跳去,將那人合圍在其中,一同出手去拿,「是誰?竟敢偷看我們習武?」

營州人差不多個個習武,所以除非特別的情況,大家並不忌諱別人觀看,但是看就大大方方地看,甚至評論幾句也是常事,更有看著看著手癢的下來比試幾回的,但是偷看就未免令人覺得有問題了。特別是他們剛到王府不久,對這裡的情況並不熟悉,不免想到了是不是藏著內奸之類的事情,自然不會讓人逃掉。

枇杷和阿魯那一聲大喝,將那人嚇得一個踉蹌,就從踮腳的一塊石頭上跌了下來,幸虧他們功夫都好,反應也快,阿魯那趕緊將拳頭一收,枇杷則縱身一越,又伸手一撈,將那人撈了回來,放在地上。

原來那人正是十六娘,現在她尷尬地站住了,便抹抹髮鬢道:「我從這裡路過,聽到聲音,便奇怪是誰在翔鳳閣後面,順路看一看。」

枇杷卻聽出她在撒謊,因為她在練武時會調動全部的精神,所以非常敏感,據她所她知十六娘已經在牆邊偷看了很久,若是只順路看一看,早就應該走了,而她對於順路一看的人並不會介意,畢竟人都有好奇的時候。

枇杷不想揭開十六娘的謊言,但也不想輕易放過,便一笑道:「姐姐若是想看,隨時可以過來,只要從東側殿旁的小門穿過再向後一轉,就到了這裡,坐在那邊石凳上,石桌上我讓人備了茶,有多方便,不比爬在石頭上舒服多了?若不小心失足掉下去,摔破頭都是小事。」看十六娘脹紅了臉,也不等她答話,便向阿魯那一揮手,「我們回去!」繼續習武不提。

練了半晌后,枇杷渾身舒暢地走回梧桐院,穿過園子時,正遇到十六娘,便知道她在這裡等自己,依舊只笑道:「今天天氣這樣好,怎麼沒有帶囡囡出來玩?」

十六娘剛剛被枇杷的幾句話說得羞臊極了,跑回槐園裡坐下,卻越想心裡越是不服,轉身又走出來堵住枇杷,現在冷笑道:「你是女將軍,練武習箭、帶兵打仗都與男子在一起只當平常。但其實你心裡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只做糊塗,那個整日與你在一起的胡人,他是想娶你的!」

枇杷從沒把十六娘當成一回事兒,不過是個傻傻的女子罷了,又可憐又可恨,是以見她攔在自己面前根本沒有在意,現在聽了她這話,卻突然有如被雷擊了呆在當地,完全沒有聽到十六娘又說了什麼。想了又想,竟然分辨不清她的話是對錯,一跺腳,轉身又回了翔鳳閣。

因為著急,她也不走正路,穿過花園,直接從王十六娘剛剛偷看的地方翻牆過去,見阿魯那帶幾個人正收拾了弓箭要離開,便叫住他道:「我有事要對你說,讓別人先走吧。」

阿魯那便把弓箭交與大家,便跑了過來,笑著問:「將軍,你怎麼也翻牆過來?你現在成親了,讓王府的人看到了多不好?」

「不管他們,我只問你一句,」枇杷看著阿魯那,從自己十歲時起他們就差不多天天在一起了,

從最初自己剛出家門什麼也不懂時他就特別袒護自己,後來又是他一力支持自己做少年營的頭領,然後就是跟著自己守營州、進京城,圍城攻城、去大漠、建盧龍、再嫁到德州,所有的一切都歷歷在目。就在自己長大的過程中,他也由一個圓臉的小孩子長成了一個英雄了得的將軍,他對自己果然非常非常好,好到枇杷竟然有些難以開口,因為她不知如果阿魯那說是,自己應該如何。但是枇杷畢竟是極其堅強的人,她不願意迴避問題,終於還是問了出來,「阿魯那,你是想娶我的嗎?」

阿魯那臉上的笑容突然沒了,他被這樣的問話驚得呆住了,一動也不動,只怔怔地看著枇杷。

枇杷心裡已經有了答案,說不出的難過,她從沒有想到,也不知應該怎麼辦,只是抬手向阿魯那打去,一拳又一拳,「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

阿魯那被她打得站立不穩,向後退了一步又步,但是人卻清醒了,架住枇杷的拳道:「我知道,如果我說了,你一定會嫁給我的!」

枇杷抽出拳來,又一拳打過去,「我現在已經嫁人了,再不能嫁給你了!」

阿魯那笑著再次攔住枇杷,「枇杷,你別打了,聽我說。」

「我都知道的,枇杷,如果你沒有與王公子定親成親,只要我向你說了,你一定會答應我的。可是我沒有說,是因為我覺得你嫁給王公子更好,真的!人家不是都說郎才女貌還是郎貌女才的,你們就是這樣的!真的!」

雖然阿魯那的話很逗笑,但枇杷沒笑,卻大哭了起來,「阿魯那,你對我這麼好,可是我卻什麼也不知道。」她性子強,很少哭,但是這一次卻哭得肝腸寸斷。

阿魯那第一次看到枇杷這樣,急得在一旁搓著手團團轉,「枇杷,枇杷,你別哭了,別哭了!你雖然嫁給王公子了,可是我們總是一夥的,要是王公子敢對你不好,我就替你打他!你說打哪裡就打哪裡,要是我打不過,就叫了我們少年營的一大群夥伴來一起來打,打斷他的腿都不算什麼!」

枇杷終於收住了哭聲,「他不會對我不好的。」

「那我就更放心了,我沒告訴你就是對的!」

枇杷鎮靜了一會兒,也終於想通了,便向他道:「阿魯那,我沒成親時也覺得在盧龍軍中就很好的,現在成親了才知道原來成親也很好。所以你也要找到喜歡的人,好好地成親,以後生了孩子,再將來把自己會的東西教給孩子,讓他們延續著我們的生命。」

「我會的,枇杷,」阿魯那道:「看著你成親了,又過得很好我早就放心了。這些天我在軍營里閑時一直在想,我還是要回盧龍,守住我們辛苦建立的盧龍折衝府,也會找到喜歡的女子成親,將來生下兒子,繼續守住盧龍。」

枇杷抬起頭看向阿魯那,見他的眼睛那樣清澈坦誠,明白他說的是心裡話,心裡突然輕鬆起來,將手按在他的肩上道:「阿魯那,我雖然沒想過要嫁你,但是我一直覺得你就是我的親人,與我的親哥哥一樣。」

阿魯那拿袖子幫枇杷將眼淚擦掉,向著枇杷咧開嘴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齒,也將手放到了枇杷的肩上,「我也一樣,覺得你就是我的親妹妹。」

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通往翔鳳閣的那道小門邊的兩個人悄悄退了回去,到了東側殿,被王淳鬆開的十六娘終於叫出了聲,「淳哥兒,他們站得那麼近,手搭在彼此的肩上,傷風敗俗,你還不去抓住他們!」

王淳卻笑了,「他們間的情誼比我們姐弟間還要深,卻不是你想的那樣。」

「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間能有什麼情誼?」十六娘叫道:「我特別來告訴你,幫你抓住他們,你卻硬是把我拉回來,真是個傻瓜!」

「你永遠不會理解他們的,」王淳笑著指著姐姐道:「因為你的心太齷齪,而他們的心太純靜。」

然後他又指了指自己,「而我,雖然沒有他們那樣純靜,但是也不像你那般齷齪,而且還有些聰明,能夠理解他們。」

十六娘覺得受到了比剛剛枇杷給她的嘲諷還要深的污衊,正要放聲大哭,就像剛剛玉枇杷大哭那樣,把心裡的鬱氣都發泄出去,可她又哭不出。再一轉眼,弟弟已經走了出去,將她一個人留在殿內,她就是哭也不知道哭給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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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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