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許跑
距離那條道歉簡訊發出已經過了幾天。但是胡慕始終沒有回復過。之後孔郁也斷斷續續發過一些別的問候信息,全都石沉大海。
不鬱悶是不可能的。孔郁工作間隙就在角落蹲著抽煙,邊抽邊想自己到底是喜歡胡慕什麼地方。然而每一次的思考都會繞到「他為什麼不理我」上去。孔郁演過很多偶像劇,見過很多含著傾慕和愛意的眼神,因而胡慕看自己的神情實在太好解讀了。但是他現在有些懷疑,懷疑寫偶像劇劇本的編劇極有可能自己都沒有談過戀愛。
孔郁張了張口,但是看到對面是鄧廷歌,他就沒了一絲一毫跟他傾訴的*。
太心酸太掉價了,跟昔日情敵說感情困擾?孔郁又窩在沙發里,抬頭盯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鄧廷歌笑眯眯地等他下文,等了一陣都沒有,推推他:「不說了?」
「不說了。」孔郁開口,「看你那八卦的樣兒。」
「我這裡倒是有一個消息要跟你分享的,你聽不聽?」
孔郁甩頭:「不聽。」
鄧廷歌:「和胡慕有關的。」
孔郁:「……」
鄧廷歌樂顛顛地看他慢慢抬頭:「胡慕待會兒要到華天這邊來。他們劇組要在華天樓下那間書店拍戲。」
一個小時之後胡慕和劇組的人抵達華天傳媒的樓下。鄧廷歌說他在樓里等他,拍完了一起吃飯。胡慕拿著修改過的劇本一路匆匆往樓里走,快走到電梯那裡的時候聽到身邊一堆女孩子發出驚喜的叫聲。
孔郁和鄧廷歌齊齊站在不遠處。一個笑著,一個則滿臉故作淡漠的複雜表情盯著胡慕。
胡慕看看他們,又看看周圍的人,確定兩個人都是在看自己。
「嗨,這麼巧。」他穿過興奮的工作人員,走到孔郁和鄧廷歌面前。
孔郁:「……」
鄧廷歌:「你不是說他不理你?」
胡慕:「?」
孔郁想說話,但身邊的人實在太多,不方便開口。他轉頭按下了電梯的上行鍵,給胡慕留個背影。
劇組的女主這時也走了過來。這幾個演員搭乘的電梯里沒有工作人員,只多出來一個助理。鄧廷歌很有禮貌地跟那姑娘打招呼,姑娘和自己的助理都認識他,而且看過他的,很興奮地跟他聊起來。電梯空間詭異地分割成熱鬧和冷清的兩部分,冷清的那一塊站著孔郁和胡慕。
孔郁終於忍不住,又不好出聲詢問,在手機上敲了一行字:【怎麼不回我信息】
胡慕盯著他手機屏幕看了很久,久到孔郁簡直要懷疑他不識字了。胡慕的左臉頰下方貼著一塊創可貼,挺顯眼的。孔郁站在他身邊,正好看到那個地方。
這是他在拍一場追逐戲的時候受的傷,傷口很小,血也不多,但傷在臉上,對於一個走偶像路線的演員來說有些難辦。孔郁盯著那塊創可貼,胡慕盯著他手機屏幕,兩個人都不說話。
「你……你當時是開玩笑的嘛。」胡慕抬頭很輕鬆地沖他笑,不過聲音有一點顫抖,「開玩笑的就不用道歉了,哈哈。」
他笑起來的時候故意揚起嘴角,皺起眼睛,調動臉部肌肉讓這個笑看上去十分真實。真實的後果是牽動了傷口,反而疼得臉上一顫,整個笑變得非常怪異。注意到孔郁看著自己臉上的傷處,胡慕說了句「小問題」。
孔郁把手機收了起來,不太願意再去追問這件事情,倒是很想扒了那塊創可貼看看他傷口。
走出電梯的時候他心想,原諒你了。
等到孔郁開完了會,討論了明年的各種代言事項,胡慕的戲份也結束了。他這場戲台詞不多,女主負責高貴他負責冷艷,鏡頭主要從右側拍攝,巧妙地避開了創可貼,他仍是那個被女主傷透了心之後變得漠然孤傲的運動小帥哥。
女主後來跟他說,她覺得胡慕還是演那些開開心心、活潑外向的角色比較好。「因為你笑起來特別好看呀。」姑娘比劃著跟他說,「多笑笑嘛。」
胡慕想笑,但臉疼。傷口正好在下巴的左側,講話或者發笑都會扯到那塊皮膚和肌肉。他覺得自己彷彿能聽到好不容易癒合的一點的裂縫又刺啦一下扯開了。
他自己換了塊創可貼,今天的劇情有利於傷口癒合,不像前幾天,血絲一直往外滲。但明天呢?胡慕有些憂愁。明天有一場下水救女主的戲份,而且要拍正面特寫,肯定不能貼這個了。
胡慕站在鏡前,心底有些說不分明的憂愁。
孔郁在走廊上堵住了他。
胡慕:「你不是去開會?」
「開完了。」孔郁說,「你過來,聊會兒天。」
胡慕不想聊,但孔郁正好攔在離開的必經之路上,他只好跟著他,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安全通道里。
華天的安全通道很寬,高處的窗子開了一半,涼風呼呼灌進來。孔郁背靠著窗檯,牙齒上咬著一根沒點燃的煙,不知道在想什麼。胡慕獃獃看外面的風景,心裡想起孔郁幫了他的那一次,就是在酒店的安全通道把自己拎回去的。
臉上一癢,胡慕下意識地往旁邊縮。縮完了抬起頭,看到孔郁一臉不悅,手指停在自己臉旁邊。
「躲什麼?」孔郁有些生氣,「你這裡到底嚴不嚴重?」
他伸手摸摸胡慕的那塊新的創可貼:「換了一張?那張濕了嗎?疼不疼?」
胡慕的臉頓時紅了,結結巴巴地說不疼,沒事。
「別騙我。」孔郁的臉色一沉,「我看到網上的照片了,一片血。」
「確實是小問題。」胡慕怕他不信,撕開創可貼讓他看,「小傷口,就是有點深……」
孔郁按著他的手,把創可貼又貼了回去:「我不看了,別放開,貼著。」
他按的力氣大了點,胡慕的眉毛一抽。孔郁立刻將手縮了回去。
「對不起啊。」他慢慢說,「上次的事情,還有……你別縮了,疼不疼啊到底?」
胡慕想到上次的事情,從心底里竄出一股熱氣,燒得他臉紅。
他等涼風把臉上熱氣吹散了不少,才慢慢開口:「我知道你是開玩笑的,不用道歉。那個,那個蝦太好吃了,你知道糖醋怎麼做嗎?我回去做過一次,感覺味道不太對。糖和醋的比例是多少?還要加別的東西……」
「那是人家的獨門秘訣,我怎麼知道?」孔郁惱怒地打斷了他的話。
兩人面面相覷,都不太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討論起糖醋來了。
孔郁皺著眉,又伸手去摸了下胡慕的傷處。他這次很輕,很溫柔,胡慕不知怎麼的就想起自己坐在浴缸里發抖的時候,捧著自己的臉一字字說「你不用怕我」「你很安全」的孔郁。
他知道那是孔郁對一個可憐人所能給予的有限善意和有限溫柔,但確確實實令他冰冷顫抖的身軀暖起來。
「我不是開玩笑的。」孔郁認真起來,「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挺好的。」胡慕不敢看他,「榜樣。」
他抬起自己的手,手指按在孔郁的指尖,隔著創可貼他也能感受到孔郁手上的溫度。
「但求求你不要說了。」胡慕把他的手拉下來,「它就是個玩笑不行嗎?我已經把它當成玩笑了。我……我聽過很多這樣的玩笑,我知道的,孔郁。你別說了,我們都不說它了好不好?」
雖然心裡萬分希望那句話是孔郁真心問出來的,但胡慕仍將它當成玩笑。他的生活已經是踏錯一步,不能刪除重寫,污漬明明白白印在他的身上,根本洗不去。問一個笑柄「你覺得我怎麼樣」,聽上去也是十分可笑的。
你很好,非常好,但我不夠好。胡慕在心裡用偶像劇悲劇男二號的口吻凄涼悲切地說,背景音伴以各種電閃雷鳴,凄風苦雨。
他心裡也很亂,稀里糊塗地說完那些話之後退了一步想走,但被孔郁一下按住了肩膀。他稍稍一愣,孔郁飛快湊近,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胡慕僵立著,前一刻還仿似漿糊的腦袋裡突然蹦出一點火光,瞬間就把他心裡所有亂七八糟的複雜念頭燒個乾淨,只剩一個瘋狂的聲音在耳邊響來響去。
——親了我親了我親了我親了我親了我孔郁他親了我!!!
孔郁吻得很輕,也很謹慎,一觸即退。見胡慕睜著眼睛沖自己發愣,他惡狠狠地按著他肩膀回答了他方才的問題:「不好!」
胡慕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總算回魂。眼看孔郁距離自己還很近,直覺告訴他這個人還會再吻過來的。胡慕驚得抖了一下,從孔郁手裡逃出來。
「你去哪裡!」孔郁怒道,「不許跑!我們先把話說清楚!你別想又躲著我!」
「我……我我……我去找小鄧。」胡慕慌張地跑上幾級階梯躲開孔郁,「我先去找他……我……再見!」
孔郁瞪著緩慢關上的安全通道門,簡直氣得想揍鄧廷歌。
是我親了你,你去找鄧廷歌幹什麼!他又想起以前自己想要追羅恆秋的時候,也是這廝中間插了一腳。
孔郁兇巴巴地抽出一根煙,兇巴巴地點燃抽起來。他認為自己和鄧廷歌一定天生不合。親愛的空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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