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華佗
東漢未年在我國誕生了三位傑出的醫學家,史稱「建安三神醫」。其中,董奉隱居廬山,留下了膾炙人口的杏林佳話;張仲景撰寫《傷寒雜病論》,理法謹嚴,被後世譽為「醫聖」;而華佗則深入民間,足跡遍於中原大地和江淮平原,在內、外、婦、兒各科的臨證診治中,曾創造了許多醫學奇迹,尤其以創麻沸散(臨床**)、行剖腹術聞名於世。後世每以「華佗再世」、「元化重生」稱譽醫家,足見其影響之深遠。
華佗,字元化,出生在東漢未年豫州沛國譙縣(今安徽毫縣)的一個普通士族家庭,約生於漢沖帝永熹元年(公元145年),卒於漢獻帝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
華氏家族本是一個望族,其後裔中有一支定居於譙縣以北十餘里處一個風景秀麗的小華庄。至華佗時家族己衰微,但家族中對華佗寄託了很大的期望。從其名、字來看,名「佗」,乃負載之意,「元化」是化育之意。華佗自幼刻苦攻讀,習誦《尚書》、《詩經》、《周易》、《禮記》、《春秋》等古籍,逐漸具有了較高的文化素養。
在華佗成長的過程中,除受到中原文化的熏陶外,盛產藥材的家鄉也給他以不少的影響。譙縣出產多種藥材,如「毫芍」、「毫菊」,早已聞名天下。再加水陸交通較為發達,所以譙縣自古就是一個藥材的集散中心。至今在毫縣的通衢大街上,中藥材貨棧比比皆是。幼年的華佗在攻讀經史的同時,也留心醫藥,當地父老傳說他曾在泥台店一帶讀書養性,學醫識葯。
在封建社會裡,讀書人大多以出仕做官為榮。而華佗則不然,他選擇了一條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終身以醫為業,矢志不移。他青少年時期,正值東漢桓帝、靈帝之際,外戚宦官交替專權,朝綱不正,政出私門,賣官鬻爵,賄賂公行。對百姓敲骨吸髓,瘋狂榨取,人民陷入了深重的苦難之中,華佗目睹官場之**和蒼生之苦難,決心棄絕仕途,以醫濟世。當時朝廷中的一些有識之士,對華佗的品行、學識很為賞識,太尉黃琬要徵辟他為官,華佗謝絕了,沛相也薦舉華佗為孝廉,對此他也婉言謝絕了。這充分表明了華佗志向的堅定和品德的高尚。
華佗行醫,並無師傳,主要是精研前代醫學典籍,在實踐中不斷鑽研、進取。當時我國醫學已取得了一定成就,《黃帝內經》、《黃帝八十一難經》、《神農本草經》等醫學典籍相繼問世,望、聞、問、切四診原則和導引、針灸、藥物等診治手段已基本確立和廣泛運用;而古代醫家,如戰國時的扁鵲,西漢的倉公,東漢的涪翁、程高等,所留下的不慕榮利富貴、終生以醫濟世的動人事迹,所有這些不僅為華佗精研醫學提供了可能,而且陶冶了他的情操。
在華佗多年的醫療實踐中,他非常善於區分不同病情和臟腑病位,對症施治。一日,有軍吏二人,俱身熱頭痛,癥狀相同,但華佗的處方,卻大不一樣,一用發汗藥,一用瀉下藥,二人頗感奇怪,但服藥后均告痊癒。原來華倫診視后,已知一為表證,用發汗法可解;一為里熱證,非瀉下難於為治。又有督郵頓某,就醫后自覺病已痊癒,但華佗經切脈卻告誡說:「君疾雖愈,但元氣未復,當靜養以待完全康復,切忌房事,不然,將有性命之慮。」其時,頓妻聞知夫病已經痊癒,便從百裡外趕來看望。當夜,頓某未能慎戒房事,三日後果病發身亡。另一患者徐某,因病卧床,華佗前往探視,徐說:「自昨天請醫針刺胃管后,便咳嗽不止,心煩而不得安卧。」華佗診察后,說:「誤矣,針刺未及胃管,誤中肝臟,若日後飲食漸少,五日後恐不測。」後果如所言而亡。
某郡守患疑難症,百醫無效,其子來請華佗,陳述病情,苦求救治。華佗來到病人居室,問訊中言語輕慢,態度狂傲,索酬甚巨,卻不予治療而去,還留書謾罵。郡守原已強忍再三,至此大怒,派人追殺,蹤跡全無。憤怒之下,吐黑血數升,沉痾頓愈。原來這是華佗使用的一種心理療法,利用喜、怒、優、思等情志活動調理機體,以愈其疾。
華佗對民間治療經驗十分重視,常吸取后加以提煉,以治療一些常見病。當時黃疸病流傳較廣,他花了三年時間對茵陳蒿的藥效作了反覆試驗,決定用春三月的茵陳蒿嫩葉施治,救治了許多病人。民間因此而流傳一首歌謠:「三月茵陳四月蒿,傳於後世切記牢,三月茵陳能治病,五月六月當柴燒」。華佗還以溫湯熱敷,治療蠍子螫痛,用青苔煉膏,治療馬蜂螫后的腫痛;用蒜畝大酢治蟲病;用紫蘇治食魚蟹中毒;用白前治咳嗽;用黃精補虛勞。如此等等,既簡便易行,又收效神速。
中年以後,華倫因中原動亂而「遊學徐土」。徐州是江淮重地,有郡、國六,下轄六十二個城、邑,人口二百餘萬,首府為彭城(今江蘇徐州)。民間傳說他就住在彭城附近的沛國(今江蘇沛縣)。其實華佗的行醫足跡,遍及當時的徐州、豫州、青州、兗州各地。根據他醫案中所及地名查考,大抵是以彭城為中心,東起甘陵(今山東臨清)、鹽讀(今江蘇鹽城),西到朝歌(今河南淇縣),南抵廣陵(今江蘇揚州),西南直至譙縣(今安徽毫縣),即今江蘇、山東、河南、安徽等省廣大地區,方圓達數百平方公里。在行醫的同時,為了採藥他還先後到過朝歌、沛國、豐縣(今江蘇豐縣)、彭城卧牛山、魯南山區和微山湖。由於行蹤地域廣闊,又深入民間,華佗成了我國歷史上民間傳說眾多的醫家。
不求名利,不慕富貴,使華佗得以集中精力於醫藥的研究上。《後漢書·華佗傳》說他「兼通數經,曉養性之術」,尤其「精於方葯」。人們稱他為「神醫」。他曾把自己豐富的醫療經驗整理成一部醫學著作,名曰《青囊經》,可惜沒能流傳下來。但不能說,他的醫學經驗因此就完全湮沒了。因為他許多有作為的學生,如以針灸出名的樊阿,著有《吳普本草》的吳普,著有《本草經》的李當之,把他的經驗部分地繼承了下來。至於現存的華佗《中藏經》,那是宋人的作品,用他的名字出版的。但其中也可能包括一部分當時尚殘存的華佗著作的內容。
華佗高明之處,就是能批判地繼承前人的學術成果,在總結前人經驗的基礎上,創立新的學說。中國的醫學到了春秋時代已經有輝煌的成就,而扁鵲對於生理病理的闡發可謂集其大成。華佗的學問有可能從扁鵲的學說發展而來。同時,華佗對同時代的張仲景學說也有深入的研究。他讀到張仲景著的《傷寒論》第十卷時,高興地說:「此真活人書也」,可見張仲景學說對華佗的影響很大。華佗循著前人開闢的途徑,腳踏實地開創新的天地。例如當時他就發現體外擠壓心臟法和口對口人工呼吸法。這類例子很多。最突出的,應數麻醉術—酒服麻沸散的發明和體育療法「五禽之戲」的創造。
利用某些具有麻醉性能的藥品作為麻醉劑,在華佗之前就有人使用。不過,他們或者用於戰爭,或者用於暗殺,或者用於執弄,真正用於動手術治病的卻沒有。華佗總結了這方面的經驗,又觀察了人醉酒時的沉睡狀態,發明了酒服麻沸散的麻醉術,正式用於醫學,從而大大提高了外科手術的技術和療效,並擴大了手術治療的範圍。
據日本外科學家華岡青州的考證,麻沸散的組成是曼陀羅花一升,生草烏、全當歸、香白芷、川芎各四錢,炒南星一錢。自從有了麻醉法,華佗的外科手術更加高明,治好的病人也更多。他治病碰到那些用針灸、湯藥不能治癒的腹疾病,就叫病人先用酒沖服麻沸散,等到病人麻醉后沒有什麼知覺了,就施以外科手,剖破腹背,割掉發病的部位。如果病在腸胃,就割開洗滌,然後加以縫合,敷上藥膏。四五天傷口癒合,一個月左右,病就全好。華佗在當時已能做腫瘤摘除和胃腸縫合一類的外科手術。
一次,有個推車的病人,曲著腳,大喊肚子痛。不久,氣息微弱,喊痛的聲音也漸漸小了。華佗切他的脈,按他的肚子,斷定病人患的是腸癰。因病勢兇險,華佗立即給病人用酒沖服「麻沸散」,待麻醉后,又給他開了刀。這個病人經過治療,一個月左右病就好了。他的外科手,得到歷代的推崇。明代陳嘉謨的《本草蒙筌》引用《歷代名醫圖贊》中的一詩作了概括:「魏有華佗,設立瘡科,剔骨療疾,神效良多」。可見,後世尊華佗為「外科鼻祖,」是名副其實的。
「五禽之戲」,是一套使全身肌肉和關節都能得到舒展的醫療體操。動作是模仿虎的撲動前肢、鹿的伸轉頭頸、熊的伏倒站起、猿的腳尖縱跳、鳥的展翅飛翔等。相傳華佗在許昌(縣名,在河南省)時,天天指導許多瘦弱的人在曠地上作這個體操。說:「大家可以經常運動,用以除疾,兼利蹄足,以當導引。體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戲,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體輕便而欲食」。
就這樣,經過數十年的醫療實踐,華佗的醫術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熟練地掌握了養生、方葯、針灸和手術等治療手段,精通內、外、婦、兒各科,臨證施治,診斷精確,方法簡捷,療效神速,被譽為「神醫」。對此,《三國志》、《後漢書》中都有一段內容相仿的評述,說他善於養生(「曉養性之術,時人以為年且百歲而貌有壯容」),用藥精當(「又精方葯,其療疾,合湯不過數種,心解分劑,不復稱量,煮熟便飲,語其節度,捨去輒愈」),針灸簡捷(「若當針,亦不過一、兩處,下針言,『當引某許,若至,語人』,病者言『已到』,『應便拔針,病亦行差』」),手術神奇(「刳剖腹背,抽割積聚」、「斷腸滴洗」)。所留醫案,《三國志》中有十六則,《華佗別傳》中五則,其他文獻中五則,共二十六則,在先秦和兩漢醫家中是較多的。從其治療範圍看,內科病有熱性病、內臟病、精神病、肥胖病、寄生蟲病,屬於外、兒、婦科的疾病有外傷、腸癰、腫瘤、骨折、針誤、忌乳、死胎、小兒瀉痢等等。
華佗除系統地接受古代的醫療經驗外,還能很好地重視和應用民間的醫療經驗。他一生遊歷了不少地方,到處採集草藥,向群眾學習醫藥知識。在向民間找葯的同時,還從民間搜集了不少單方,經常用這些單方來治病。有一次,華佗在路上遇見一位患咽喉阻塞的病人,吃不下東西,正乘車去醫治。病人呻吟著十分痛苦。華佗走上前去仔細診視了病人,就對他說:「你向路旁賣餅人家要三兩萍齏,加半碗酸醋,調好后吃下去病自然會好。」病人按他的話,吃了萍齏和醋,立即吐出一條象蛇那樣的寄生蟲,病也就真的好了。病人把蟲掛在車邊去找華佗道謝。華佗的孩子恰好在門前玩耍,一眼看見,就說:「那一定是我爸爸治好的病人。」那病人走進華佗家裡,見牆上正掛著幾十條同類的蟲。華佗用這個民間單方,早已治好了不少病人。
正當華佗熱心在民間奉獻自己的精湛醫術時,崛起於中原動亂中的曹操,聞而相召。原來曹操早年得了一種頭風病,中年以後,日益嚴重。每發,心亂目眩,頭痛難忍。諸醫施治,療效甚微。華佗應召前來診視后,在曹操胸椎部的鬲俞穴進針,片刻便腦清目明,疼痛立止。曹操十分高興。但華佗卻如實相告:「您的病,乃腦部痼疾,近期難於根除,須長期攻治,逐步緩解,以求延長壽命。」曹操聽后,以為華佗故弄玄虛,因而心中不悅,只是未形於色。他不僅留華佗於府中,還允許他為百姓治病。
公元208年,曹操操縱朝政,自任丞相,總攬軍政大權,遂要華佗盡棄旁務,長留府中,專做他的侍醫。這對以醫濟世作為終身抱負的華佗來說,要他隔絕百勝,專門侍奉一個權貴,自然是不願意的。何況,曹操早年為報父仇,討伐徐州的陶謙,坑殺徐州百姓數萬人,屍體壅塞,泗水為之不流,接著又連屠取慮、夏丘諸縣,所過「雞義亦盡,墟邑無復行人」。徐州是華佗後期行醫和居住之地,與百姓休戚與共,內心豈不憤慨!因而決心離開曹操,便託故暫回家鄉,一去不歸。曹操幾次發信相召,華佗均以妻病為由而不從。曹操惱羞成怒,遂以驗看為名,派出專使,將華佗押解許昌,嚴刑拷問。面對曹操的淫威,華佗堅貞不屈,矢志不移。曹操益怒,欲殺華佗。雖有謀士一再進諫,說明華佗醫術高超,世間少有,天下人命所系重,望能予以寬容,但曹操一意孤行,竟下令在獄中處決。
華佗臨死,仍不忘濟世救民,將已寫好的《青囊經》取出,交獄吏說:「此書傳世,可活蒼生。」獄吏畏罪,不敢受書。華佗悲憤之餘,只得將醫書投入火中,一焚了之。後來,曹操的頭風病幾次發作,諸醫束手,他仍無一絲悔意,還說,「佗能愈吾疾,然不為吾根治,想以此要挾,吾不殺他,病亦難愈。」直到這年冬天,曹操的愛子曹沖患病,諸醫無術救治而死,這時曹操才悔恨地說:「吾悔殺華佗,才使此兒活活病死。」
華佗一生有弟子多人,其中彭城的樊阿、廣陵的吳普和西安的李當之,皆聞名於世。為了將醫學經驗留傳於後世,華佗晚年精心於醫書的撰寫,計有《青囊經》、《枕中灸刺經》等多部著作,可惜不傳。
華佗被害至今已一千七百多年了,但人民還永遠懷**他。江蘇徐州有華佗紀**墓;沛縣有華祖廟,廟裡的一副對聯,抒發了作者的感情,總結了華佗的一生:
「醫者刳腹,實別開岐聖門庭,誰知獄吏庸才,致使遺書歸一炬;
士貴潔身,豈屑侍奸雄左右,獨憾史臣曲筆,反將厭事謗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