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所有勇氣堅持到走出電梯的那一刻,聽著叮一聲,黎幽雙腿像是灌了鉛,幾乎邁不開。--
隨著電梯門朝兩邊滑開,維克特先生的面龐映入眼帘,他看見黎幽立刻露出和藹的微笑,上前一步將手遞給她:「我的好孩子,你感覺怎麼樣?我怕莉娜擔心,沒敢告訴她你已經來到這座城市,在你們碰面之前,我想我們應該先坐下來好好談一談,需要喝一杯茶嗎?」他沖黎幽擠擠眼。
鬆了口氣,黎幽明白他口中的莉娜一定就是生下自己的那位女性,可是她還沒有做好面對她的心理準備。感激地點點頭,黎幽提步跟在他身後,兩人來到酒店二層,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來。
那邊,軒轅狄氣沖沖地穿了衣服,戴上墨鏡遮掩自己泛紅血絲的眼睛,裹著一身煞氣往頂樓沖,刷指紋鎖通過驗證,電梯直達不對外開放的酒店頂層。
電梯門一開就是打通整個雲頂層的豪華宅邸,外頭是一片高強化玻璃搭建的透明綠苑,一個紅頭髮的男人敞著襯衫躺在沙灘椅上,兩條腿交疊在一起晃悠。
聽到動靜他懶懶地摘下墨鏡望過來:「噢……嗨,親愛的迪爾,早上好,要來一份早餐嗎?巴拿馬的新鮮大馬哈魚,還有……」
「不想吃!」暴躁地踢翻一把椅子,軒轅狄如同盛怒的困獸,來回踱步。
「一大早沖我撒什麼火,」紅髮男子撇撇嘴,沖他拋個媚眼,語氣曖昧,「怎麼,你那個黑頭髮小妞沒有在床上滿足你嗎?哥哥給你介紹幾個性感火辣的波霸美眉怎麼樣?」
「閉嘴!」軒轅狄扭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把你那套亂七八糟的把戲往我面前推,傑米,你們全部逃家把集團繼承權扔給我的事兒,我還沒有跟你算賬!」
聞言,紅頭髮的傑米·帕西諾縮縮脖子,見好就收抬起手告饒:「好好好,你不要就算了。難得來賭城一次,我趁機帶你到處轉轉吧,你一定會愛上這座充滿魅力的城市!」
「噢!該死的!」走來走去繞了好幾圈,軒轅狄將倒在地上的椅子用腳尖踢了一下正過來,坐上去,雙手用力耙進髮根,一臉愁雲慘霧:「為什麼女人這種生物如此複雜難懂?老天,上一秒鐘我們還親昵地纏在一起密不可分,下一秒鐘她就翻臉不認人。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傑米哈哈大笑,抓了一串葡萄扔過去:「小子,這些年你過著苦行僧一樣禁慾的修行生活,恐怕還是經驗欠缺。讓哥哥來告訴你吧,女人在床上翻臉,通常只意味著一件事……」他懷疑的目光繞到軒轅狄腰部以下,不懷好意地輕笑,「你沒有好好滿足她。天知道女人對於假裝高|潮這件事為什麼能無師自通,你可千萬不要被假象蒙蔽,最好還是找個醫生看看,有時候藉助藥物或許也能……嗷!迪爾你這個臭小子!」
收回抓著葡萄砸過去的拳頭,軒轅狄甩去指關節上的紫色汁液,面無表情:「我可以發誓,我那方面沒有任何問題!我只能發現她似乎在生氣,可是她說的那些話讓我聽不明白,她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才如此生氣?明明她說她很在乎我,卻堅持要跟我分手……傑米,你說說看,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摸摸鼻子,抓著紙巾揩臉的傑米想了想:「莫非她有了其他追求者?條件比你更好,所以正在猶豫?」
「不是!」擰著濃眉,軒轅狄斬釘截鐵。
「老天,你可是我們帕西諾家族的一員,難道你沒有告訴她這個身份代表了什麼?」
「……」眉毛動了動,軒轅狄抿著嘴一聲不吭。
「那你更沒有告訴她,你將整個集團重心轉移到亞洲,特地在有她的城市設立總部?」
「……」捏捏眉心,軒轅狄神色有些窘迫。
見狀,傑米意識到自己無意中說到了重點,一個翻身爬起來,湊到軒轅狄身邊打量他挫敗和懊惱交織的神色,撫掌大笑:「啊哈,可憐的迪爾,居然能夠看到你這幅表情,真希望能錄下來分享給其他人……有時候你想得太多,反而是一種束縛。身份、地位、金錢,這些與你息息相關,大部分女人都吃這一套,這些都是哥哥我常年與不同女性打交道積累下來的寶貴經驗,好好學著點兒。」
「夠了,我跟她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不是普通的女人……」被挪揄得很不痛快,軒轅狄狼狽地扭開頭,無聲思索了半晌,悶聲問:「不過,傑米你可不可以教我,如今她堅持要分開冷靜,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回心轉意?」
「很簡單,現在立刻去找到她,把所有隱瞞她的事情都說出來。」
攥著拳頭,軒轅狄目光凝重:「……我沒辦法告訴她所有的實情。」
傑米奇道:「為什麼?」
「……要我如何告訴她,這七年我活在地獄中,為了生存,我毫不留情地殺過人,殺了很多人……才從該死的傭兵團里逃出來,跨越戰火紛飛的國土,僅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被papa撿回島上,被他收養,成為帕西諾家族的一員?」掏出懷裡的打火機,軒轅狄手微微發抖,那是他在傭兵團唯一的回憶,他在最後逃離時只帶上了它,就像是一個沉重的罪惡標記,時刻提醒他曾經犯下的錯誤。
坐在旁邊的傑米跟著沉默。
他記得,渾身是血的迪爾被帶回島上的時候,就像是一頭瀕臨死亡的野獸,明明搖搖欲墜,依然炸開渾身上下的毛髮,警惕而兇狠地注視每一個人。所有試圖靠近他的人都遭遇到瘋狂的攻擊,他出眾的搏擊能力讓許多人嘗到苦頭。
若不是強行用麻|醉|槍將他擊倒,那一天小島上的傷亡恐怕會非常慘重。
傑米斷斷續續從其他人口中得知這個最小的弟弟其他故事。他來自遙遠的東方國度,他有一身傳說中的功夫,他受過很重的灼傷,受傷后一直得不到妥善治療,那道猙獰的傷疤在反反覆復的裂開、癒合、化膿、發臭的過程中,永久地留在他身上難以消除。為什麼迪爾會從故土被輾轉發賣到非洲,後來又被惡名昭著的傭兵團強行擄走,被迫拿起武器殺人……年輕的黑髮男子曾經歷了多少難以想象的黑暗過往,恐怕只有迪爾自己願意說,旁人才能得到答案。
重新回到正常社會中的迪爾就像是貪婪饑渴的野獸,他拚命抓住每一個機會,學習知識,練習更專業的搏鬥技巧,提升槍械技術。同時他在家庭教師的幫助下,迅速掌握了多門語言,在禮儀課上學習如何扮演完美的紳士,沒日沒夜地泡在圖書室里吸收所有能接觸到的學問。
短短時間內,他煥然一新,像是變了個人。
傑米總覺得這個弟弟就像是在跟無形的時間賽跑,拚命狂奔向前,想要甩掉過去那幾年的陰影,想要跨越時間洪流,前方有他迫切想要得到的目標在等著他。
「迪爾,你認定她了嗎?」
沒頭沒尾的問話,軒轅狄聽懂了。他猛地回過神來,對上紅頭髮兄長飽含關切的目光,軒轅狄無法逃避,他試著開口:「……是的,我只需要她。而且我不想在自己沒有能力將所有事情處理完畢之前,就將她卷進來。男人應當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
沒料到傑米並沒有繼續調侃,他拍拍軒轅狄的肩,悵然又欣慰地嘆了一聲:「好啊,真是羨慕你,臭小子……」
羨慕他?為什麼?
軒轅狄不解。
傑米站起來,伸個懶腰,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他低聲說:「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幸運,可以找到對的人。我們每個人都在尋找,不斷尋找,不斷失望。也許,親愛的迪爾,你不該看低自己,能夠被你看上的女孩兒,她一定有過人之處。試試看,對她以誠相待,或許事情沒有你想得那樣糟。活計,你可是帕西諾家族的男人,拿出你一往無前的勇氣來!」
是這樣嗎?望著傑米走向裡屋的背影,軒轅狄皺眉認真思索起來。手裡的打火機重若千鈞,沉甸甸的,一直壓在他心口,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早已雙手沾染血污,不夠資格靠近那個烏黑瞳仁澄澈分明的女孩。
慢慢收緊手指,軒轅狄痛苦地閉上眼。如果他真的能忍住不去靠近……偏偏他無法背叛自己最深的渴望。
他需要她,需要她的救贖,需要她將陽光和希望重新帶回他晦暗的生命當中。
若是坦白告訴她自己的軟弱,她會不會對他感到失望?
酒店二層,原本應當是感人肺腑的父女相認場面有些怪異。
動作讓人眼花繚亂,塔羅牌在指間靈巧飛舞翻轉,維克特先生臉上帶著笑,將牌合攏,再攤開成扇形,擺在黎幽面前。
「來,我親愛的孩子,抽一張牌,讓我們來看看命運女神要說點兒什麼。」
黎幽額頭掛上黑線:「……那個,維克特先生,事實上我找你是希望可以談一談我與你們之間的關係……」
「不急,不急。孩子,一切都是命運的指引。我們黎之一族與生俱來就有能夠與命運溝通的先知能力,這是上天賦予我們的獨特天賦,不應該白白浪費。來,抽一張牌看看,或許你要的答案就在牌中。」
……這真的是她以為是父親的人嗎?怎麼聽起來像是江湖術士或者流浪的吉普賽人,神叨叨地隨身帶著一副陳舊的塔羅牌,到處尋人兜售命運的指示?
黎幽心好累,她本來就暈過去后發燒前半夜,後半夜與某個性感誘人的男人被掀紅浪廝纏許久,此刻正是身心俱疲之際,若不是看在這位黑髮男子與她身世密切相關的份兒上,她恐怕早就冷著臉甩手走人。
拗不過維克特先生溫和的堅持,黎幽隨意選了一張牌,抽出來,牌面朝下平放在桌上。
「命運之輪……我親愛的孩子,正是它將你引領著來到這裡,讓我們重新相遇,不是嗎?不過……我的孩子,這也表明命運之輪正轉到了你人生最低迷的時刻,有些事情對你而言,恐怕會令人難以接受,但是與此同時,這無疑是你成長的最好時機,需要認真面對。」
點點頭,黎幽認為有幾分道理,她沉吟道:「……那您還看出了什麼?」
維克特先生目光從牌面上移開,落到那張年輕的清麗面容下,他視線一時間有些恍惚,面前年輕女孩與記憶中妻子微笑的面龐幾乎重疊。
...論捕獲家養小傲嬌的正確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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