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父女相認,天道已隕!
金符黑鼎化作流光,被收回到一身材削瘦卻高大修長的男子手中,而暗主那龐大的虛影光芒忽明忽暗,就似一簇隨時都會泯滅消散的火焰。
「准帝……」這低吼之音彷彿有些猙獰,「又是你!」
沐天音回頭,烏髮掀起飛揚,在那抹身影入眼的瞬間,瞳孔劇縮!
男子一襲玄衣長袍,似墨色染血,黑髮高束,雖鬍子拉碴不修邊幅,但那張經歲月摩挲雕刻的臉上依舊能看出俊美痕迹,尊貴氣息無與倫比,此時染上一些頹喪,高大身材迸發出來的炙熱力量就似那滾燙的岩漿,沐天音卻絲毫感覺不到其中的咄咄逼人,而是一種讓她瞬間能流下眼淚來的溫暖,讓她忍不住想沒入他懷中去感受。
是的!
只需一眼,她便無比確定!
同時,玄衣男人也在暴風狂浪中看見了女子那小小的身影,高大身形猛窒了一下,隨後眸光唰的緊鎖在她身上,那炙熱的視線似十輪烈日的光芒盡落在她身上,在青衫女子那越來越無法剋制的激動眼神中,他的神情漸漸獃滯,細細的火焰在那雙眸之中閃爍而起,最後慢慢的,匯成狂喜之色猶如火山從他眼眸之中噴涌而出!
是天……音嗎?
男人持著金符黑鼎的手難以控制地顫抖起來。
是他的小天音嗎!
「啊——」
暗主巨影若蠻獸咆哮。
玄衣男人眸色驟狠,甩手擲出黑鼎破空而去,金色的符文「嗡」的震出,一聲驚嘆動地的巨響后,暗主巨影轟然碎裂成雲煙,不甘惱怒的咆哮聲在天地間回蕩。
沐天音眸光抖了一下……
周圍星河扭曲,塵硝漫天,颶風亂竄,黑沙滾滾。
只是此時此刻,那玄衣長跑的男人再無暇去看其他。
沐天音水蒙蒙的眸子望著那高大身影,在男人小心翼翼,不敢相信,彷徨害怕……和近乎虔誠的期盼眼神中,她破涕為笑,眼淚卻一下便滾出眼眶,「爹爹……」
她輕喚,淺淺的兩個字。
爹爹!
玄衣男子如遭雷擊定在原地,直到那小小的人兒飄然而來,乳燕投懷般猛撞入他懷裡,直衝得他身形趔趄後退才回過神,卻早已緊緊將她摟在寬大的懷抱中。
「天音……」他嗓音沙啞得可怕,顫抖著伸出手,如對摯寶般覆在她柔軟的發頂輕撫,那溫柔的動作,生怕一個用力就將懷中小小的一團揉碎了一般,「是你嗎。」
「是我,爹爹,真的是我,終於找到你了。」沐天音嗓音哽咽,窩在父親寬闊的懷抱中,渾身暖暖的,即便時隔幾十年,記憶中獨屬於父親的氣息依舊清晰。
溫柔,強大,安全,寵溺……
沐奕雙手收緊,抱著懷中的小女兒緊緊攬在懷中,這個融合了他摯愛女子骨血和他血脈的小人兒,這個他從小捧在手心,發誓一輩子為她遮風擋雨的小人兒……
終於,數千年尋找等候的執念,無邊無際的孤寂傷痛尋到了一個發泄口,平靜被撕破,男人仰天一聲長嘯,難以克制的狂喜和無法癒合的悲慟交織,分不清是悲是喜。
「啊——」
星辰震動,響徹九霄天河,久久迴旋不散。
他以為連最後的念想,最後活下去的理由也沒有了。
幸好,幸好!
許久許久,沐奕那大起大落的情緒都未控制下來,雙手不自覺的越摟越緊。
「爹爹,你……再不放,我,就要……憋死了……」知道懷中傳出女兒悶悶的哼唧聲,沐奕才靈魂回竅般身軀一震,趕緊手忙腳亂的鬆開,「沒事吧?沒事吧!」
這個揮袖能動星河的強者,一時間是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
沐天音揉了下胳膊,噗嗤一笑,眼中還掛著淚花,一雙眸子亮似星辰盯著對面手足無措的男人,腦子裡忽的莫名其妙閃過幾個熟悉場景,還未抓住便消失了。
「我的小天音,都長這麼大了……」沐奕大手伸出捧著女兒的小腦袋,動作溫柔的撫了撫,飽含滄桑的眸中思緒湍涌複雜,一時百感交集。
離開他身邊的時候,還是那麼小小的一點。
沐天音的模樣其實不似南音月,最多也兩三分,反倒是她的氣質性格,更像昔日那縱橫西域的父親沐奕,但在她喚出「爹爹」的那一刻,在她喚著「爹爹」,奔入沐奕懷中的時候,他彷彿又看見了那小小的糯米糰子,在牙牙學語時,咬著模糊不清的發音,撲倒在他懷中的情形。
這時,他便無比確定,這就是他遺失這麼多年的寶貝女兒!
血脈深處的牽連感,就是如此奇妙。
「爹爹一點都沒變。」沐天音眉眼彎彎。
只是瘦了點,黑了點,還有鬍子多了點……
沐奕哈哈一笑,想起自己不久前的樣子,「我這……」他剛想說什麼,話音驀的一止,最後只是笑著搖了搖頭,眼神溫柔的盯著眼前的小傢伙,留下長長一嘆。
他早已不是那個心比天高,狂妄不自己的沐奕,數千年活得似行屍走肉,渾渾噩噩,常常分不清身處何地,今朝是何夕,若不是還有這點念想,他恐怕支撐不到現在。
沐奕眼神落回到女兒身上,滿是溺愛溫柔,更有愧疚和心疼,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在女兒身邊,沒能好好保護她,她是怎麼一步步走到現在的,該多辛苦。
沐天音笑著笑著,眼神又慢慢黯淡下來,低下頭,「爹爹,對不起,娘親她……」
「天音。」沐奕心中驟痛,打斷女兒的話,其實他早就知道,即便沒有南鼎天後來告知他,他也早就知道月兒已經不在了,早已消失在這茫茫寰宇中。
在他忽感心中絞痛,痛得生不如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只是想,只是想找到她,哪怕是一具屍骸,半片魂魄,他也要帶她回家。
「都,都是因為我……」眼淚再度從沐天音眸中滴落,死死低著頭。
如果不是因為要保護她,娘親絕對不會耗盡修為致死,最後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傻孩子……」看著女兒如此傷心,沐奕心中絞痛越發難過,隨後展臂一收,將陷入深深自責的小傢伙攬入懷中,沙啞著嗓音細細安慰,「沒事了,沒事了,以後爹爹會保護你,再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傻孩子,他怎麼會怪她?
這可是他和月兒最為珍貴的寶貝,是捨棄性命也要保護的寶貝,他亦然,他怎麼會怪她?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不能保護他們母女,讓她們遭受如此之災。
「嗯。」沐天音悶悶點頭。
「對了,小風他們呢?」沐奕拍拍懷中小傢伙的肩頭,別開話題,怕再惹女兒傷心。
沐奕是暗沙星域收到沐風的傳信,知道了女兒消息,卻又被告知她被暗主追殺生死不明,這才有剛來時那狂怒一幕。
「放心,他們都沒事,在我的小世界里。」沐天音從父親懷中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忍下淚水一笑,這才想起,「原來小風口中的義父真是爹爹你。」
沐奕啞然,沒再細說。
「得趕緊去看看,小風他們都受了不輕的傷。」沐天音皺眉。
「好。」說話間沐奕舞袖抬臂,五指一招,遠處黑色巨鼎一收化作巴掌大小落回他掌心,周圍符文跳閃幾下后消失。
沐天音眨眨眼,最後抬眸望向父親,有些驚訝,「這是什麼級別的法器,好強大的力量。」
看來真的如外公所說,即便爹爹和暗主遇見,也不會有大問題。
准帝么?
「這是金符黑鼎,只是一件准帝器,威力遠不如你手中的空桑琴。」沐奕又召出,將它遞給女兒,那氣定神閑的樣子像是要給她一個玩具般,「你喜歡?」
沐天音扯著嘴角僵硬笑笑,擺擺手,「我就問問。」
只是,准帝器……
雖然她手中有空桑琴,也用過開天神斧這樣的無上帝器,但都遠遠無法發揮出如此強大的力量,剛一擊便將暗主的分身打得灰飛煙滅,難道也是一件帝器?
這外面的符文太詭秘,讓她看不出來。
「剛成皇者,現在還是少動空桑琴為好。」沐奕自然能一眼看穿女兒的修為,耐心說道,「你氣息漂浮,力量還需沉澱。」他將黑鼎塞給女兒,同時拂去法器中的靈魂印記,「這金符黑鼎你現在用正合適趁手。」
沐天音燙手山芋一般捧著小黑鼎,很想說自己手上法器很多,但抬頭看見沐奕那期盼,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全部捧來給她的眼神,默默收下,「好,吧……」
看來,這以後她還是少問爹爹法器寶貝什麼的好。
就在這時,沐天音瞥見沐奕腰間懸著一個銀灰色的酒葫蘆,覺得分外眼熟,正想開口,瞥了眼手中的小黑鼎后,又默默了咽了回去,「我們先去看看小風和師兄。」
不知道劫怎麼樣了,有沒有從仙域中逃出來……
她在想什麼?那男人的死活和自己有什麼關係,沐天音一個激靈回神,搖搖頭趕走腦中雜亂的思緒,朝沐奕道,「爹爹你神念別抵抗。」
「好。」沐奕當然點頭。
沐天音靈台神念一動,漫漫星河中兩道身影憑空消失。
「這……」沐奕巡視周圍,敏銳的洞察力告訴他,自己明顯不是出於先前的寰宇世界中,厲眸中燃起訝色,「天音你是創?更集齊了木水土三種開天智物,領悟到了混沌創世之力?」
到了這個級別,沐天音當然不奇怪沐奕會了解這些,笑著嗯一聲。
「哈哈,好,不愧是我沐奕的女兒!」沐老爹揚聲大笑,拍著小傢伙的肩頭,他之前還以為天音說的小世界是古皇的皇域呢,沒想到竟是一片真正的寰宇世界!
幾十年修鍊歲月便能達到此等程度,真不愧是他和月兒的孩子。
青出於藍,就該是這樣!
沐天音囧了囧,老爹自戀的能力也還在。
「走,去看看你的創生之柱。」沐奕整個人容光煥發。
「啊?那是什麼?」沐天音愣住。
沐奕疑惑望著女兒,「你不知道?」
沐天音低咳一聲,「我剛創造這片世界出來,不過一會兒,還沒來得及仔細了解,控制也還不夠熟練。」
沐老爹瞭然,點點頭,解釋道,「這創生之柱就如支撐一片殿的主心骨,主天柱,是每一片寰宇世界最核心所在,也是連接你神念和這片世界的紐帶,它處於世界極地天外天,既然這片小世界是你的,你的神念便是無處不在的天道,仔細感悟一下便知道它在什麼地方……」
她依言閉眸,仔細搜尋。
創世著的神念便是天道,無處不在。
極北天外天,混沌之中,她看見一片世界迷霧籠罩,一道巨型光柱貫徹天地,宛若天柱撐起整個世界,上抵無盡蒼穹,下達九幽黃泉,彷彿承載著所有生命的力量,周圍靈霧飄旋轉。
是這兒!
意念一動,父女兩人便在這道光柱前飄然落下。
「創生之柱。」沐奕玄袍飛揚,仰望眼前的巨型光柱,厲眸程亮,「雖然小了點。」
「額……」沐天音站到爹爹身邊去,她現在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光柱就像她自己神念所凝成了一尊塑像,屹立於此,支撐這片寰宇世界不倒。
沐天音看看周圍,眸光微亮。
她抬手輕輕一舉,梧桐古木拔地而起,有凰來棲,拂袖一甩,銀河之水天上墜來,落地成瀑,凝匯成湖,天地之寶從中開始慢慢孕育,指尖輕撥勾畫江山,一瞬息間點石成林,盤藤纏繞,結出仙胎。
天外天,創生之柱外瞬成仙境。
「爹爹,你坐。」她又在梧桐樹下點出玉桌石凳,意念再度一動,找到姬無憂等人所在,將他們也帶了過來。
「真是要瘋了,這又是哪兒?」
奇黃老道兒一驚一乍的聲音飄來。
「老道。」沐天音有些好笑的聲音從後傳來。
姜譽一愣,蹭的跳起望向身後,「你個死丫頭,居然沒死!」
他們這是在哪兒?她的皇域嗎?對上那怪物,這丫頭居然全身而退!
姜譽這話音還未落句,便被一道森寒視線嚇得險些靈魂出竅,這個從來不知怕為何物的老道兒猛的一窒,視線也落在了沐天音身邊那一襲赤墨玄袍的男人身上。
男人俊臉沉似水,厲眸正冷冷的看著他。
什,什麼人?
好!可!怕!的氣息……
姜譽不自覺的縮了縮腦袋。
沐天音嘴角扯扯,憋笑。
沐風看見阿姐眸光瞬間激動,正想往她那邊跑,但同時又瞧見那赤墨玄袍的男子,一頓之後欣喜先喚了句,「義父。」他快步走過去,單膝跪地一拜,「孩兒拜見義父。」
沐奕那殺人的眸光這才從姜譽身上挪開,瞧見沐風柔和了下,抬手一笑,「快起來。」
「阿姐!」沐風跳到沐天音身邊去。
「沐姐姐!」古天雪也開心的跟了過去。
「你們的傷不要緊吧?」沐天音瞧著兩小關心道。
「沒事沒事。」沐風看見阿姐,頓時什麼事都沒了。
沐天音拍拍沐風的肩膀,昔日羸弱少年,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對著她時,那俊雅面容上的笑意還是那麼的燦爛純凈,似三月的春水一般乾淨無暇。
「小雪也長大了。」沐天音隨手又捏了一把古天雪肉嘟嘟的粉頰。
古天雪樂滋滋一笑,眼眸都成了月牙狀。
姬無憂雪衣染塵,血跡斑駁若梅點盛開,卻絲毫不掩那清貴氣質,他緩步過去,眸光落在正與兩小親昵的青衣女子身上,眼底深處浮著現世安好的靜美。
沐天音和兩小談論的空隙間抬眸正對上姬無憂投過來的視線。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前輩。」姬無憂先朝朝沐奕一拱手,溫雅有禮。
想必這便是之前小風口中仙古大地如今唯一的准帝級大能,天音的父親了!
沐奕上下打量眼前男子,厲眸中光影明滅,只從鼻息中帶出個沉沉的「嗯」音,觀察著他打量自己寶貝女兒的那溫柔眼神,暫未吱聲,渾身上下是一種濃濃的疏離防備。
任天行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腦門。
「放心,這裡絕對安全。」沐天音看見姜譽謹慎又好奇的東張西望,這才回答他之前的話。
姜譽摸摸鼻子,尷尬一笑,隨後背著手,這一動身上的傷就疼得他一陣齜牙咧嘴,暗自忍住了笑眯眯樂道,「老道我會怕那黑影怪物?我,我這只是好奇這是什麼地方。」
好神秘的氣息。
沐天音嘴角憋著一點笑意,沒多解釋,拂袖召出一朵金燦燦的花朵。
「佛聖花!」姜譽老眼唰的變成了金色,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他隨機又愣住,不對啊,這死丫頭既然突破古皇,應該是吸收了佛聖花的力量,為什麼還在?
下一秒,姜譽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栽倒在地。
因為沐天音手腕一擺,面前立刻浮現了一排金燦燦的佛聖花!
連姬無憂也驚訝的呵了聲,有些好笑的搖搖頭,不過也不奇怪,天音的仙緣一向不錯。
「師兄,你傷的不輕,佛聖花是療傷聖物,應該對你有幫助。」沐天音先給姬無憂,瞧見他那想拒絕的表情,又道,「沒事,我這裡還多著。」
任天行吐血!
姬無憂頷首微點,接過,墨發飄飄。
沐老爹坐在那裡濃眉緊蹙,一副穩如穩如泰山的樣子,心中卻在暗忖,這小子怕是對自家寶貝有什麼想法,他得留意下。
「我呢我呢!」姜譽生怕把他給落下。
沐天音白他一眼,揮手丟了一朵過去,「還能少了你。」
「佛聖花,真的是佛聖花。」姜譽如獲至寶的捧住,也的確是不可多得的至寶。
雖然沐天音創出了自己的寰宇世界,可以點石賦靈,但那都是針對普通東西來說,像佛聖花這樣的聖物是需要時間,和強大的靈力孕育才能孕育出來的。
這個世界,還需要歲月之力的沉澱。
「和尚!」任天行還在發愣,抬眸便見沐天音朝他也丟來一朵,反射性的抬手接住,他有些驚訝,畢竟自己和沐天音不熟,點頭之交都不算,更別說到可以贈佛聖花的交情。
他更奇怪的是,沐天音喊他喊得如此熟,像是之前便有交情般。
這花和尚是百思不得其解,便也不再費腦子想。
「爹爹,你需要嗎。」沐天音扭頭問身邊的父親,姜譽腳下一崴,剛穩住的他身形又晃了下,沐天音這死丫頭的爹?親爹?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就是沐家那個失蹤數千年的絕世鬼才?
難怪了,有其女必有其父!
沐奕搖頭,對著寶貝女兒一臉溫柔,「這東西對我沒用。」
佛聖花只對古皇級別以下的修士有用,再往上去,效用不大,沐奕已是准帝,離仙帝只一步之遙,需要的是極天地至道的一個突破契機,或者是置之死地二後生的奇迹。
佛聖花對他沒用……
聞言,姜譽咽了咽口水。
「對了爹爹,你怎麼知道創生之柱的,你並不是創,怎麼會這麼了解。」沐天音好奇,轉而一想,「難道你去過仙古大地所在寰宇的天外天?」
姜譽等人聽得似懂非懂,什麼呀。
沐奕一笑,指了指腰間的銀灰葫蘆,「這邊是我在天外天順手摘的,億萬年歲月的仙胎,是在那片寰宇世界之初孕育的,就如現在孕育在這裡的靈物。」
他指了指周圍靈石上覆著藤蔓上掛著的一些果子。
億萬年歲月洗滌后沉澱后,它們也都將成為天地至寶,沐奕腰間的銀灰色酒葫蘆,就如不滅神燈的燈芯,是在天外天孕育出來的重寶。
沐天音這時直勾勾的盯著那酒葫蘆,忘了自己問的是什麼,只覺這酒葫蘆越看越眼熟!
「這,這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她無意識喃喃,一邊眨巴眼。
沐奕搖頭,哈哈笑道,「怎麼可能,那片寰宇的天外天只有一根葫蘆藤,億萬年只孕育了這一顆葫蘆,你上哪兒見過,難不成你也去過。」
「不是。」沐天音抬眸,對上父親暖暖的眼神,腦袋中的片段一點點清晰,嗓音乾澀得古怪,一字一頓,「好像是,在……酒鬼前輩腰間見過,如果,這葫蘆只有一個……」
沐風清雋的嘴角歪了下。
沐奕:「……」
他緩緩,輕吸一口涼氣。
「爹,爹……」沐天音眸光上下打量眼前這個雖不修邊幅,卻依舊俊美非凡,甚至於更具氣魄的男人,實在是無法將他與……可越來越強烈的直覺告訴她,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你……」沐奕一時也懵了,無聲的張張嘴。
他讓女兒看見自己那糟糕模樣了?哪兒,在哪兒?
「你不記得了嗎,我們見過的,不止一面,我們見過的。」沐天音眸中瞬息蒙上水霧,心中絞痛,搖頭失神喃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酒鬼前輩?就是爹爹!
手如枯爪,蓬頭垢面,瘋瘋癲癲……
他們見過的,在她回到仙古大地的時候,在三山五部的時候,他們便見過了,她居然沒認出來,她又如何能認出來!莫說那時她並無小時候的記憶,就算有,她也認不出來的!
她最愛美,最臭美的爹爹,怎麼能是一個瘋瘋癲癲的酒鬼!
沐天音實在是太心疼了,疼得絞成了一團。
難怪她那時在星辰古艦上,會覺得酒鬼前輩異常親切,他們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只是他太冷漠,她不敢再多靠近,那是她爹爹呀!怎麼會不覺親近!
「誒,天音,別哭別哭。」一見女兒這模樣,沐奕頓時手足無措,連忙起身過去,寶貝女兒皺一下眉他都擔心,更別說見到她如此難過的樣子。
沐天音紅著眼揪住爹爹的衣袖,死死咬牙。
沐天音猜的沒錯,沐奕的確就是那個瘋癲度日,在仙古星域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酒鬼,一年又一年,一片又一片星域,無盡的尋找,絕望的等待,已讓他分不清今朝是何夕。
慢慢的,他便瘋了。
也許在被困在沐家禁地,心臟絞痛,痛不欲生,知曉南音月已死的時候,衝出禁地,他便已經瘋了,失去摯愛的女子,他的生命沒了任何意義,山河萬里也失去了顏色,灰暗一片。
讓人絕望的灰暗!
只有一點念想,活著,他還是要活著。
他們的女兒,他的小天音,還在茫茫寰宇不知道哪個角落等著他,還有這一點希望和念想,支撐著他,他必須得活著。
但沐奕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魔障,控制不住自己被心魔吞噬,慢慢的,他也不怎麼愛說話了,也忘記該怎麼說話,有時候幾十年都不說一句話,在這茫茫星河中孤魂野鬼般遊盪,有可能一百年才恍然大夢初醒,能清明幾日,隨後又是無盡的黑暗和等待,有時候甚至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只是行屍走肉般的活下去。
三山五部,沐天音第一次遇到沐奕時,是他為數不多清醒的日子,可惜都還沒來得及碰面,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接著在去往地球的星辰古艦上,雖然說上了幾個字,但那時沐奕渾渾噩噩,還沒有兒時記憶的沐天音只覺莫名親切,又不敢太過接近這個神秘的強者,父女兩人見面不相識,擦肩而過。
最後一次偶遇是在皓雲大地,沐奕救整個皓雲於危難,卻只驚鴻一瞥,連一個背影都多沒留下,沐天音如何能再多說什麼。
沐風抿唇,慢慢垂眸。
沐風和沐奕在雪蠶谷外的相遇也是機緣巧合,是在他為數不多的清醒時間裡,而沐奕得知女兒的消息后,立刻驚醒!這下是完全徹底清醒過來,整個人都活了,並快速將自己收拾出人樣,想著是萬萬不能以那種邋遢形象見自己寶貝女兒的,卻不知,他和女兒早已相遇多次。
「沒事了,都沒事了,是爹爹不好,沒能認出來。」沐奕摸著女兒毛茸茸的腦袋,耐心安撫她悲慟的情緒,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是他不好,都是他的錯。
姜譽雖然聽不怎麼懂,但他看見那個強大得足以支撐天地的男人這般,只能道:一物降一物。
「傻孩子,爹爹現在不沒事了嗎?都過去了。」沐奕心中一嘆,女兒回到自己身邊了,他要保護她再不受任何傷害,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魔障中了。
沐天音許久才控制住心中的疼意,深吸一口氣,抓著父親護住自己的有力臂膀,破涕為笑,瓮聲瓮氣道,「我可只喜歡漂漂好看的爹爹。」
沐奕一噎,竟無言以對,隨後無底線附和道,「好,爹爹以後一定都漂漂亮亮的。」
這話怎麼這麼奇怪……
「噗——」姜譽沒忍住。
沐奕冷眼橫掃過去,滿眸森寒,嚇得老道趕緊正襟端臉。
沐風和古天雪對視一眼,兩小都抖了抖嘴角,偏還得維持一臉嚴肅。
「可是不對啊。」沐天音這才想起,「天外天怎麼可能被外人闖入,創世者呢?」
作為一片小世界的創世者,沐天音再清楚不過,這方天地盡一草一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天外天是創生之柱的所在地,有任何風吹草動她都能知曉。
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都無法進入此地!
見沐奕面色一肅,沐天音便知自己問道了重點。
好一會兒后,才聽得沐奕徐徐吐出四個字,「天道已隕。」
「什麼?」
奇黃老道和任天行對視驚恐對視一眼。
「怎麼可能!」
兩人都是見多識廣的主,到現在他們已半懂不懂,還未仔細去想,便又聽到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
「可,可是……」沐天音張張嘴,「天道雷劫……修鍊,仙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沐奕搖搖頭,緩步坐回去,「那片寰宇世界的天道,早已更替,不對,準確一點來說,創生之柱的力量應該被其他的什麼東西佔據控制了,創世者已隕,而那東西並非原主創,自然無法完全操控這個世界,天外天自然失去控制。」
「怎麼會……」沐天音蹙眉,「難道是它。」
提到那東西的這一瞬間,她想到了暗主。
「極有可能。」沐奕點頭,「那黑暗帝國之主有些詭異,十二道分身,道道力量都在准帝級,本體恐已成帝,但奇怪的是我與他幾次交手,甚至於在天外天時,完全擊碎了他一尊分身,也未逼得他本體現身。」
「會不會他本來就沒有本體。」沐風忽的插入一句。
沐奕一愣,與對面的女兒對視眼,他倒從未朝這方面想。
「至於其中究竟出了什麼紕漏,創生之柱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我也不知。」沐奕也不知其中原由,「或許等你這片寰宇慢慢成長起來,便會知曉其中厲害了吧。」
「哧——」
姜譽終於懂了!
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他他他這是,在另外一片寰宇世界中!
姬無憂雪衣飄飄淡站一旁靜聽。
「混沌之中,到底存在多少寰宇世界?這樣的話,豈不無止境。」沐天音對這個有些好奇。
「當然不是。」沐奕啞然,他雖渾渾噩噩,但經歷了這麼多歲月,到過那麼多地方,可以說在無意識中都將那片寰宇的邊邊角角搜尋了個遍,知曉的是真不少。
在女兒明亮的眸光注視下,沐奕徐徐道來,「混沌之初,世界空無一物,但混沌之中只能承載四片寰宇世界,而且創世者並不一定是人,天地萬物皆有靈,至於你的是第幾個,我不太確定,很可能是第三個,也可能是最後一個。」
「為什麼是第三個,爹爹你又怎麼知道的。」沐天音眨眨眼。
沐奕唔了下,想想后,精簡長話短說,「除了仙古大地所在的寰宇世界外,我曾機緣之下,落入到了另外一片寰宇中,也能有幸見到過創世之物冰封王座和它選中的繼承者,那個世界完全不同,非四大星域構成,而是四大界面,修鍊者也完全不同,要知道任何一片寰宇的修鍊體系,都是由天道競逐的,也就是由創世者所定。」
說到這,沐奕想到什麼,不得不提一句,「我先前聽你外公說,你流落到了一個名為地球的地方。」
「對啊。」沐天音點頭。
沐奕輕笑,「這世上可能真有緣分一說吧,那創世之物選中的繼承者是一對戀人,其中的女子,似乎和地球淵源頗深,她也是一名創,神魂來自於我們的世界,我當時只當地球是我們世界中一個蒼渺所在。」他的口氣感慨不已,「卻怎麼也沒想到,你會流落到地球去,在那裡一點點長大。」
「她叫什麼名字?」父親這樣一說沐天音倒來了興趣,很想見見那女子。
老鄉啊!
沐奕垂眸,想了一下后淡淡道,「凌無雙。」
好像是這個名字。
他遇見那夫妻兩人時,兩人剛成冰封大帝不久,也就是和仙古所在世界的仙帝是同等的存在,不過既然得到了創世之物冰封王座的認可,他們應該已為永生體。
其實,流傳在寰宇世界中,仙帝之上,讓無數生靈趨之若鶩,不死不滅太虛古仙的傳說,說的便是這樣的存在,又或者是創世者本身,天上地下,唯獨一人而。
「凌,無,雙……」沐天音咀嚼著這幾個字,最後撇撇唇瓣,「名字倒很囂張。」
有時間一定得會會!
聊著聊著,這話題又跑遠了,沐天音趕緊扯回去,深色凝重,「看來,仙古大地所處的寰宇世界,的確出了很大的問題,得想辦法弄清楚,如果真是被暗主控制了創生之柱,那事情可就大發了。」
天道隕落,能是小問題嗎?所有生靈都可能毀於一旦!
而且從黑暗帝國的一系列行動來看,似乎在謀划著更大的陰謀!
或許……她可以去問問劫?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沐天音便連忙搖頭否決,她到底在想什麼啊,他們是敵人,敵人,絕對的死敵!可是……從仙門中發生的那些來看,那個傢伙好像也不是那麼討厭,連空桑琴都眼皮子不眨一下就給了她,她若問,說不定……他一個抽風,還真告訴了她呢,可是她現在上哪兒去找他?
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萬一……
「天音?天音!」
「啊!」沐天音一驚回魂。
「天音你在想什麼呢。」沐奕有些好笑,見女兒一會兒使勁兒搖頭,一會兒兀自點頭,一會兒愁一會兒喜的盯著一處發獃。
「哦,哦。」沐天音撥弄一下耳邊碎發,一本正經瞎扯,「沒什麼,我是在想,怎麼能快點讓這片世界成長起來,它比仙古所在世界可小上太多了。」
「是小不少。」沐奕望向那創生之柱,可比他在那片世界天外天見到的「瘦」上幾百倍,「不急,欲速則不達,它如果突然擴大,你的神念覆蓋不住,說不定會出大問題。」
這些都是相輔相成,一點點,按部就班來的好。
「唔。」沐天音燦爛一笑。
姜譽和任天行默默對視一眼,交換個迷一般的眼神。
和尚:你懂了嗎?
老道:好像……
和尚:別攔我,我想再死一會兒。
老道:不攔,因為我也想死。
這個世界,徹底玄幻了……原本以為高高在上俯視蒼生的他們,沒想卻是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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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戀人是誰,有小夥伴不知道嗎?還記得我們的修羅炎帝和無雙帝后嗎,出處參考處雨的完結文:《天下無雙之王妃太囂張》看過的小夥伴應該知道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