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孫大人

旁邊的那個男子，伸手去攙扶老者。冷清這才注意到，那個被喚作殘泣男子，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彎彎曲曲如蟲子一樣，從左眼角一直蜿蜒到右耳垂，看起來有點兒恐怖。這男子的眉眼很清秀，如果沒有那個傷疤，應該是個不輸於殘笑的美男子。

老者單手支撐身體，另一隻手扶著殘泣的胳膊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由於雙腿用不上力而跌回到了座位上。

冷清見老者腿腳不方便，卻還要硬撐著給她見禮，心中有些不忍，便一擺手。

「免禮。」

聽到冷清的話，老者嘆了口氣，坐在步輦上躬了躬身：「老臣參見少主！由於老臣行動不便，所以不能經常去拜見少主，請您原諒。多日不見，不知少主一向可好？」

「還是老樣子。」冷清暗想：此人自稱老臣，大概是前朝的大臣。

「前幾天，老臣聽說少主受了重傷，十分挂念。如今可大好了？」老者看著冷清，滿臉的關切之情，倒也不像是假裝。

「承蒙惦記，已經不礙了。」

冷清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個人，正好苦言過來給老者見禮，幫她解了圍。

「孫大人，苦言回來交令。」

「一路之上可還安生啊？」

「屬下已經派人查看過了，並無人跟蹤。」

孫大人點點頭，讓苦言退在了一旁。

他的腳是怎麼受傷的呢？由於不知道那是新傷，還是舊患，所以冷清用了一個技巧性的問法：「孫大人，您的腳……」

孫大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說道：「唉！傷得太重了，骨頭已經斷了。尋訪了很多名醫，吃了無數湯藥也沒有起色。自從老臣帶著公主殿下逃出來之後，當今的朝廷就畫影圖形到處尋找老臣。還記得十幾年前老臣被官兵發現，於是帶著年幼的長子殘泣逃到懸崖上。因為不想投降，就帶著他一起跳了下去。雖然雙腿摔斷了，這孩子的臉也被峭壁上的硬石划傷了，不過蒙上天眷顧，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幸好當時老臣的夫人帶著次子殘笑躲在娘家，才逃過了一劫。少主放心，只要老臣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儘力為少主奪回江山。」

「孫大人，真是一片忠心啊！」冷清這才明白，原來這個人是殘笑的父親，而且殘笑還有一個臉上受過傷的哥哥。這個孫大人想必是前朝的重臣，不然官兵們也不會對他趕盡殺絕。

「由於天亮之前您一定要回去，所以老臣就長話短說了。」

「您請講吧！」冷清非常清楚，說得越多，錯得越多；少說話，就不會露出破綻。如果被迎鳳閣的人發現她不是真正的楚晴晴，她肯定會被滅口。迎鳳閣是個神秘的組織，行動極其隱秘，她好不容易遇到這個機會，必須要打探清楚。

「楚大俠本是駙馬爺，可是在公主殿下仙逝之後，他又另娶了夫人。從原則上來說，他已經和皇族再無關聯了。當初公主殿下要嫁給楚大俠時，老臣就不太贊同。怎奈殿下一意孤行，不聽老臣的勸阻。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殿下早就鍾情與他，可是他對殿下卻是若即若離的。

老臣曾以殿下叔叔的身份，見過楚大俠幾次，從他的談吐上就知道此人心術不正，不是良善之人。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老臣看得清清楚楚，他對殿下並不是真心相待。因為他每次看殿下的時候，眼裡並無愛戀之情，他答應娶殿下一定有什麼目的。老臣不信任楚大俠，所以囑咐殿下，不能將真實身份和計劃告訴他。

還好，殿下果然沒與他提起迎鳳閣的事，不過婚後楚大俠對殿下很冷漠，殿下整天鬱鬱寡歡。後來遇到了打擊得了重病，只拖了幾年就離開了人世。在殿下仙逝之後，迎鳳閣的事還是傳到了楚大俠的耳中。他在您的身邊安插了眼線，得知了迎鳳閣的事，後來又派人混進了閣里。不過請您放心，他派來的人已經找到並且除掉了。不知您身邊的眼線，找出來沒有？」

冷清正沉浸在他講的故事當中，她剛來楚家的時候，楚文曾經和她說過關於楚晴晴母親的事。如今，加上孫大人的補充，她基本將這兩個人的故事弄清楚了。原來是楚晴晴的娘親單戀楚文，楚文為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才娶了她。沒有感情的婚姻，結局難免是悲劇。這個前朝公主也是個可憐的女子！本來身份尊貴，可惜從小就遇到改朝換代的大變故，後來又所嫁非人，真是一生坎坷。正想著，突然聽孫大人問她，便回答道：「找到了，是我身旁的一個丫鬟，已經處理好了。」

「這個眼線知道很多秘密，您最好將她處理掉，只有死人才不會泄密。」

冷清不是楚晴晴，不想真的殺人。畢竟她是一個捕快，一直在做的都是保護百姓不受傷害。雖然楚家的人害死了她，開始她確實想過，要一把火燒了楚家，取走楚家所有人的命為自己雪恨。不過後來平靜下來之後又一想，那些人不過是聽命行事的，所以除了楚文和展霆之外，只要不主動招惹她，她都可以放過。雖然冷清沒有殺夢夕，不過將夢夕嫁給了管家，估計她也是活不下去了吧！

冷清敷衍地說：「這種小事，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的。我們還是繼續商量正事吧！」

孫大人放心了，他知道這位少主不是心慈手軟之輩，「她的方式」想必會令那個丫鬟死得非常痛苦。於是，他繼續說道：「殿下原本留下兩位千金，您和您的姐姐。可惜，楚大俠沒有保護好殿下的長女，您的姐姐被楚大俠的仇人擄走之後殺死了。當時大小姐才三歲，公主殿下正懷著您，一聽到這個消息動了胎氣，生下您之後就病了。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又不肯和老臣訴說實情，一直寫信來說成親之後無比幸福快樂。

就這樣，由於她內心苦悶，又思念您的姐姐，治療用藥也不積極，沒過幾年便撒手人寰了。這些事情，老臣還是後來從公主殿下的貼身侍女口中得知的。如果不是公主殿下有令，讓老臣永遠不許傷了楚大俠，早就不是如今的局面了。如今，楚大俠知道您和公主殿下的身份，於是有了野心。老臣拷問過他派來的人，那人交代說，楚大俠想利用您生下皇家的血脈，再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江山本應該是您的，怎麼輪得到他來覬覦！想必，這件事情楚大俠沒跟您說起過吧？」

「沒有，我今天是第一次聽說。」這句話冷清說的倒是事實。

「過去您年紀尚小，所以老臣也未曾提起。如今您已經長大了，而且從小就繼承了您母親的聰慧，老臣相信是非曲直您會有明辨。」

冷清這才明白，原來楚晴晴還有一個姐姐，不過已經早夭了。她總結了一下，孫大人說這番話的中心思想，就是楚文不是個好東西，你千萬不能和他結盟。為了給楚文抹黑，連楚晴晴的「聰慧」都是繼承娘親的，而不是像她的父親楚文。楚文是她的仇人，孫大人對他也充滿敵意。那麼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看來，她是時候要表達一下誠意了。

「孫大人，我眼中只有娘親，畢竟我是娘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至於父親，他已經另娶了其他女子，所以與我們皇家已經沒有關係了。」

孫大人聽完，滿意地笑了。這位少主息怒無常、淡泊名利，想法讓人琢磨不定。他還真擔心她會說，反正都是一家人，不如把江山讓給她的父親。其實，迎鳳閣的人在少主面前尊稱一聲楚大俠，不過是看在他是少主父親的面子上。不然，早就和他大動干戈了。

「這個江山本應該是您的，現在暫時被別人奪走了。不過請您放心，將來臣等會輔佐您成為女帝，凡是窺視這個皇位的人都不能留。可是，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您的生身父親。現在楚大俠動了不該有的心思，老臣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今天請少主前來，就是想請您拿個主意。您看，這件事究竟該怎麼處理才好呢？」

冷清暗想，楚文想利用她生個孩子，然後以這個孩子的名義造反，最後坐上皇位。而眼前這個孫大人，多半是想直接輔佐她當個傀儡女帝，然後在背後操縱一切。這些人是不是想權力想瘋了？他們都是哪裡來的自信啊？江山那麼容易就能拿到嗎？皇帝是那麼容易就能當的嗎？每一次改朝換代，每一回爭奪權利的撕殺，每一場戰爭，最終苦的都是百姓。別說她不是楚晴晴，也不是前朝公主的女兒，即便她真有皇家血脈，也不會發動戰爭塗炭百姓。只要大家能夠安居樂業，誰當皇帝又有什麼分別呢！

冷清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先回去勸勸他，讓他放棄那些妄想。如果他不聽，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孫大人搖搖頭：「一個人對於權力的執念，恐怕沒那麼容易放棄。您姑且先試試吧！不過老臣以為，他會聽從少主勸告的可能性不大。」

「其實，我對權力和地位並不在意，當女帝的事情還算了吧！說起來，我對迎鳳閣並沒有什麼貢獻。倒是孫大人您，為了光復大業鞠躬盡瘁，每日盡心儘力。不僅建立了迎鳳閣，還將其發展得如此強大。不如，等奪回江山之後，這個皇帝由您來做。您過去也算是朝廷重臣，又為大業做出了貢獻，由您來登基也算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