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考試

第一次考試

大扇大扇的落地窗讓房間顯得寬廣而明亮,長條的會議桌上整齊地擺放著一疊書,是李可剛剛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來的。陸景行單手支著臉,修長的眉輕蹙著。

他的面前擺著一張卷子,但他想的卻是旁邊那本書的封面設計得挺好看,用來自拍做道具的話很是不錯。

陽光溫煦,陸景行有些想睡覺,他通宵陪沈言止打遊戲,現在急需補眠。

只是李可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從她那猶如哆啦a夢的百寶囊一樣的包包里掏出了一個鐵制的大鬧鐘,眨了眨她那好看的大眼睛:「請在40分鐘內做完這張卷子。」

長長的捲髮披在肩上,就像一個洋娃娃,但聲音卻冷冰冰的。

「我先吃個早飯……」陸景行回過神,移眼看了試卷的第一行,發現前面幾個單詞都不認識,當機立斷地說道。

趁機用手機查查單詞,斷不能這時候丟了面子。

「不要有拖延症。」李可一板一眼地說道。憑她對陸景行的觀察,這個學生似乎有些懶散,要好好盯著,不然可能就真的拿不到學費了。

「空腹做題是不健康的。」陸景行隨口駁道。

「啪。」

李可又從包包里掏出了兩包巧克力棒,說,「嗯。邊吃邊做吧。」她的眼神無比認真而又執著。

陸景行嘆了口氣,心想,這小姑娘是不是也太一根筋了點,還有點呆。嗯,昨天也是這種獃獃的樣子。

「……我要上廁所……」陸景行摸了摸鼻子無奈地說道。

李可一直盯著他,這個小動作自然就看在了眼裡,面無表情地說道:「男性鼻子下方有海綿體,摸鼻子說明你在撒謊哦。說明你不需要上廁所呀。」

「我……」陸景行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秀眉,突然有點無語。

「你的眼睛向右看了,說明你現在又在編謊話。」李可淡淡說道。

陸景行嘴角一抽,道:「……你剛剛還一點也不會看人臉色,怎麼忽然又會讀心術了……」

因為現在在很用心觀察你啊,李可想,正好把學過的心理學用上。

「時間開始走了。」李可指了指鬧鐘,便在沙發的角落坐定,拿出本書來看,瞥也沒瞥陸景行一眼。

陸景行唉聲嘆氣地坐了下來,拿起筆,飛快地轉了轉,第一道題是英譯漢,每一個字母他都認識,但合在一起是什麼意思,卻不知道。

他側頭又看了眼李可,她還是沒有抬起頭來看他。

陸景行摸了摸下巴,即便有了昨日的經驗,他還是對自己的外貌、氣質再度產生了懷疑,而後又想自己好歹風靡了亞洲,問題肯定不是出在他身上,於是就想,一定是這個叫李可的女人審美有問題,對對,不是說是臉盲嗎,看來美醜也不分。

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陸景行在卷子上瀟洒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手又畫了只小白兔。

獃獃的小兔子。陸景行畫著畫著就有點想笑,就這樣的小兔子還想來做他的老師?遲早會被狐狸叼走吃掉的。

陸景行畫得順手,又在小白兔腦袋上畫了一隻狐狸,畫完還嫌不夠霸氣,順便在狐狸的腦袋上寫了個「王」字。想想又有些可笑,自己便低低笑出了聲。

在靜謐的vip室里顯得格外突兀。

陸景行低咳了下,就去看李可的反應。只見她坐在淺灰色的沙發上,身側是一盆大型的綠色植物,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讓她身上蒙上了一層光暈,就像一個剛從森林裡走出來的小公主,嫻靜優雅地翻著一本書,一呼一吸都是靜謐,只有睫毛輕輕在顫動,手上的書發出輕輕的翻頁聲。

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側臉似乎有點眼熟,陸景行怔了怔。

等陸景行回過神來,看那巨無霸鬧鐘時,發現時間已經走過了20分鐘,他再低頭看那張卷子,終於在單詞群中,發現了一個他認識的單詞:ss.

ss.陸景行輕輕地念了出來。

李可雖然一直在翻書,但也沒怎麼看下去。她有些自責,陸景行這人雖然有點麻煩而且不著調,但畢竟算自己的學生,一開始就這麼冷淡似乎會打擊對方的學習積極性。她清楚自己患有嚴重的情感冷漠症,但這半年為了「教學」事業,一直努力在調整,逐漸從見人不願意說話變成了能夠與人寒暄幾句了,只是這樣的程度顯然和一般人比起來,還是差距太大。

她正有些惆悵,手機卻震動了。

一個以拉丁文原著為主體的頭像上標著一個紅色的「2」,備註人是「師兄-蘇俊成」:「小可,最近如何?適應得好嗎?」

李可一字一字地回復:「挺好的。」想了想,又回了一條,「師兄,遇到比較有逆反心理的學生該怎麼辦呢?雖然書上說了很多,但是實際操作起來感覺並不是很理想。我對人是不是太冷淡了一些。」回來以後,遇到的還不僅僅是陸景行這種消極的,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

沒過多久,那邊就回了過來:「大學男生?」

「嗯。」

「具體表現是什麼?」

「好像不太一樣,有的是上課一直提與教學無關的問題,有的是一直不願意交作業,還有的老翹課,課後又說要單獨輔導。」李可瞥了陸景行一眼,「還有考試老發獃的……」

太平洋的彼端,正是群魔亂舞的夜晚。蘇俊成坐在酒吧的高腳椅上,喝著一杯雞尾酒,安靜而英俊。他穿著一件修身的白襯衫,領口挺括,在周圍人五彩繽紛的服飾映襯下,顯得分外醒目。

他在手機里輸入了一行字,很快又全部刪去。

「hey,蘇。你在做什麼呢?」一個挑染著金色頭髮的中國青年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好奇地往他手機里瞄了瞄。

蘇俊成用手背擋住手機,又飲了一口雞尾酒,道:「eric.我下定決心回國了。」

eric的嘴巴張得老大:「我知道你收到了很多國內的…從學術角度來說,都沒有比得過我們學校的啊。還是說你決定繼承父志,回外/交部啊。」

蘇俊成淺淺笑了笑:「你知道我的,我不想做我父親的影子。應該還是回去找個學校。」

「那也不用急於一時啊。」

蘇俊成又看了眼手機,作無奈狀,道:「家父還是希望我早日回國成家的。」

eric盯了他從不成染過的黑髮一眼,嘀咕道:「老古董。」而後又迅速躥回跳舞的人群中。

音響震耳欲聾,蘇俊成輕輕吐了一口氣,也說不上為什麼,他總覺得他再不回去,小白兔就要被大灰狼、老虎或者狐狸之類的禽~獸叼走了。

過了十來分鐘,李可收到了蘇俊成的微信,長長的一段話:這個年齡的男生不願意學習很正常,你不用太操心。叛逆也是一種正常行為,一些人可能會用極端行為來吸引老師的注意力,你不用對此做出任何反應。當他們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激不起對方的反應時,這種不良行為就會自然消退。所以從心理學角度來說,保持冷淡也不失為一種好方法。

「哦好的,謝謝師兄。」李可回道。

「消退行為」的原理她也知道。只是陸景行是個明星,也比較自負,不知道會不會又反效果。李可開始努力回憶在學校里她每次打擊完男生后,對方是什麼反應。她回想了一會兒,好像是有人更加努力學習了,這樣看師兄說的應該是對的。沈言止開的學費很高,她要好好考慮下陸景行的學習規劃。

李可心裡雖然百轉千回,面上卻一點表情也沒有。直到那大鬧鐘叮叮啷啷地瘋狂響起,李可去收卷子時,她才發現她剛才想得有點多。

那張卷子的大半張,都被陸景行的塗鴉填滿。一隻又像老虎又像狐狸的動物,腳下踩著一隻小白兔。畫得倒是惟妙惟肖。

剩下的部分填出了若干題,但目測分數絕不會超過30分。

李可皺了皺眉,嘀咕道:「怎麼跟小明一樣。」遇到不會做的題就亂塗亂畫。還有一考試就要上廁所。

陸景行還伸了個懶腰,攤手說道:「怎麼可以有沒有選擇題的卷子呢?連蒙都沒法蒙。」

李可臉色微變,覺得自己剛剛價格要得太低了,她指了指茶几上方才艾菲留下的試鏡劇本,說:「你讀兩句。」

陸景行的嘴角輕輕扯了扯,他雖然看過去不靠譜,但是向來敬業,那部電影他自己也很想爭取到,所以很認真地看過劇本,所有的單詞也都查過,於是接過劇本就讀道:「ihavestruggledinv.」讀完后,還衝李可一笑,那意思是,你看,小爺讀得流利吧。

可惜他笑得再傾國傾城,也沒有等來李可的誇獎,而是等來一句:「基本辭彙量太低也就算了,口語發音嚴重不行。我覺得可能要每天4點起床,我們從abc學起。」

陸景行唬了一跳,說:「你不要歧視我。我是受過高等教育,正規大學畢業,……」他看到李可微微挑了下眉,又接著說道:「我也是考過四級的,什麼叫從abc學起!」

「ihavestruggledinv.」李可也念了一遍台詞,說,「你確定你學的abc和我的是一樣的?」

陸景行一下就不說話了。

李可的發音字正腔圓,聲線溫柔,陸景行向來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好聽,但是和李可這一比,他的英文發音一下就低到塵埃里去了。

李可看他不說話,就開始在課程表上重新排課程。陸景行看著眼前黑壓壓的、密密麻麻的時間表,腦海中狐狸踩著小白兔哈哈大笑的畫面就變了樣——狐狸正趴在路邊,一堆英文字母在它腦袋上亂飛,被烈日炙烤,而小白兔則坐在樹蔭下,悠閑地看著它。

那麼,他要不要給小白兔挖一個坑,讓小白兔摔到陷阱里來呢?陸景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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