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二虎
法華殿內,煙霧繚繞,誦經聲綿綿不絕,猶如咒語,聽了叫人心頭麻木空落。
宇文博面色凝重,身穿白衣素服站在殿口,望著殿內的黑漆金邊的棺木。
一道木門,便封印了兩個世界。
從此以後,自己不再是宏圖大業的跟隨者,更將是一個領導者,承擔者。
對著衛彥的棺木,宇文博在心裡暗暗起誓,必定效法諸葛亮事蜀,哪怕衛晗將如阿斗一樣扶不起來,他也必定盡心竭力輔佐,不讓他行差踏錯一步。
有他宇文博在,便不讓這大梁的江山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大人,侍郎來了,此刻在殿外門廊處。「一個太監向宇文博低聲稟報。
法華殿因正在行法,故閑雜人等輕易不能進來。宇文博隨太監向宇文弛所在之處走去。
「弛兒,宮門內外可一切安好?」一見宇文弛,宇文博便問道。
宇文博面色凝重,道:「孩兒來正是為此事。泰陵來人稟報說,御前侍衛中的確暗藏著管釗的人手,但是為數不多。孩兒帶那宮女剛出泰陵,血滴子就動手了,但是,還是讓他們跑了一部分。。。「說著聲音低了下去。
宇文博皺眉:「管釗呢?「
宇文弛硬著頭皮道:「。。。他打傷了胡安,也溜走了,至今也沒有找到。「
宇文弛心裡此時如擂著戰鼓一般。這是父親第一次將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給自己,自己還是辱了這使命。
宇文博嘆了口氣。
宇文弛道:」孩兒無能。」
宇文博道:「罷了,也不是你無能。這管釗能打傷胡安溜走,又豈是你能製得住的。況且,你當時又不在。還有什麼別的情況嗎?」
宇文弛想了想,道:「管釗逃走時,還挾持走了一名宮女。」
宇文博疑道:「哦?什麼宮女?」
「魏肇安的大徒弟姚偉廣當時也在,據他說那名宮女十分美貌,管釗便從殉葬隊伍中挑了出來,在別的宮女沐浴之時帶到了一僻靜屋子,意欲不軌。就在姚偉廣前去阻攔時,血滴子們殺來了。孩兒又問了血滴子,所說的與姚偉廣大致相同。」宇文弛道。
「哼,看來,還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宇文博平時也聽說過管釗生活放蕩不羈,是上京里有名的幾家妓院的常客,因此聽到他逃命之際還不忘挾帶著美人,也不足為奇,只是內心將他輕看了幾分。
「那現在。。。」宇文弛問道。
「管釗逃走了,必定是去找四王爺。叫人留意武陽王府的動向。」宇文博沉聲道。「還有,御前侍衛中剩下的人要逐個排查,不能有逆黨的漏網之魚。」
「是,孩兒已經吩咐人這樣做了。四王爺那邊,需要有什麼措施嗎?他手下的家丁護院也不少。。。」宇文弛問道。
宇文博嘆了口氣。這才是最棘手的問題。「皇上的意思是,不能取四王爺的性命,也不能囚禁他。」
「那該如何?四王爺圖謀不軌,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啊。」宇文弛憂心道。
「你別看先帝生前冷落他,他可是先帝心尖兒上的人,你我能如何?!」宇文博道,嘆了口氣。」先帝還是放不下過去的事。「
「可是他逆心已起,這樣置之不理,怕是留下禍患啊爹。「宇文弛道。他雖和衛曜交往不多也深知他心思叵測,計謀多端。「爹,您想想太子爺那件事。。。「
宇文博腦海中浮現出他見到太子屍身時的場景。饒是他身經百戰,當時那場景還是讓他頭皮發麻,不忍直視。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後背一陣涼意。
「你以為我不曉得他的為人嗎。只是先帝的遺囑不能違背,除滅他是行不通的了。就算我舍了這張老臉不要,違背了先帝的意願,以當今皇上的性子,你覺得他能下的了手做出殘害手足的事情嗎?只能將他壓制住,讓他就算有賊心,也沒有賊膽。「宇文博道。
宇文弛不語,心裡不由得感慨起先帝的憐子之情來。留著一個捨不得殺,卻可曾想過,這一個會危害到另一個的生命?兄弟之爭,想起來也真令人齒冷。還好,自己家裡嫡出的只有自己和妹妹,想起來總是一片打鬧歡樂的場景。
想到幼妹,宇文弛不由心下輕鬆愉快了幾分。
「對了,當今皇上登基之後,選秀也是遲早的事。叫娉婷這兩日別亂跑了,準備著選秀入宮吧。」宇文博道。
宇文弛一驚,自己竟然忘了還有這回事。可是,娉婷在他眼中還是個孩子。「可是爹,娉婷才十五啊。。。」
宇文博不耐煩地道:「遲早她都得入宮,這是她的命。而且現在,是最好的機會。新皇後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她以後會不會知道,誰也沒法保證。我們需要一個人手,在後宮幫我們留意皇后的動向。「
宇文弛心中想到天真爛漫的幼妹就要入宮成為棋子,不由十分疼惜。然而父親說的終是有理,這是官宦家女子的宿命。道:「是。孩兒必定悉心教導娉婷,讓她不負我們宇文氏的家聲。「
宇文博嘆了口氣道:「娉婷這孩子,腦子很靈光,就是玩性太大。也是你娘和我把她寵壞了。「
宇文弛長到十三歲時,宇文家才添了宇文娉婷。宇文博中年得女,自然欣喜異常,況且不比宇文弛成長在亂世,宇文娉婷是在宇文一族最榮華昌盛的時候生的,自是被視作掌上明珠,百般呵護疼愛。
「這兩日娉婷劍練得如何?你有沒有好好檢查?」宇文博問道。自己對娉婷雖是視為珍寶卻也還捨得管教,而宇文弛這個哥哥和他娘親一樣,是一味地縱溺。
「呃。。。這幾日娉婷說身上不舒服,拿不起劍來,出去散心了。」宇文弛緊張道。從小就幫妹妹在父親前打掩護,而打了十幾年,自己還是會緊張。
「散心?練劍沒勁散心她倒有勁?!是不是又去找單府找那個丫頭去了?」宇文博又好氣又好笑。
「是,的確是去找單家二小姐了。」宇文弛心知瞞不過,索性招了。「不過當天就回來了,這次並未久留。」
宇文弛口中的單家二小姐,便是衛晗側妃單千蕙的妹妹,單千菱。
「哼,她這回倒是懂事。」宇文博哼一聲。
宇文弛心下暗笑,其實不是娉婷懂事,而是單府最近對單二小姐管制的越發嚴厲了,娉婷回來了,還跟娘親好嘮叨了一頓。
這單府住的是驃騎大將軍單恆。單恆是前陳朝降將,在衛彥率大軍兵臨上京時歸降的,為顯誠意,提了前朝皇帝太子和元帥,併當權宦官的人頭,一時間士氣大振,只用了五成兵力便拿下已潰不成軍的王城。雖文臣們對他的臨陣倒戈頗有非議,認為他非忠誠之輩,但衛彥很是欣賞他,還稱讚他選對了時機。
單恆為人沉默寡言,不善應酬,但戰場上異常驍勇,前陳朝靠他抵禦了契丹多年進犯。衛彥對之招降后,很是器重,封了與前朝同階的正一品驃騎大將軍。不過開國二十年來,與契丹邊境一直相安無事,所以他這個正一品的驃騎大將軍倒不如宇文博這個從一品的兵部尚書在上京中權力大。
宇文博與單恆並沒有什麼過節,甚至沒有什麼來往,但一山不容二虎,上京中的武官世家中兩家是聲名最顯赫的,再加上人們紛紛相互比較,單恆這許多年來也沒有什麼軍功,宇文博是極心高氣傲的人,不禁對單恆存了輕鄙之心,認為他不配和自己家擁有同樣的家聲。故宇文娉婷和單家二小姐交好,他不以為然。
宇文博忽地想起一事,道:「單家的二小姐許配了人家沒有?「
宇文弛想想,道:「並未聽說。只是聽娉婷說,單家二小姐心氣極高,上京中的世家子弟多有上門提親的,但她一概瞧不上眼,還將他們送來的奇珍異寶盡數扔了。「
宇文博哼一聲,道:「這丫頭,倒比咱們家的娉婷有幾分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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