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落水真相(一)
「左右也留不住,如何送走又有什麼區別?」禾韻回答道,目光直直地看著房頂,語帶蒼涼。
她竟看得明白!
禾韻隨身攜帶的香囊,裡面的麝香味,便是水平如顧婉卿也能猜出一二,更遑論是從醫多年的太醫?他們卻沒有告知她,顯然是受命於人的。
禾韻是安國人,甚至極有可能便是左煦安插在祁國的眼線,以凌亦辰的性子,他絕不會允許帶著安國血脈的孩子存活下來。
可是,仍有問題!
「本宮當時為你把脈,你的脈象雖弱,若照此下去,不至於這麼快小產;今日你的脈象顯示,你的身體乃驟然受損,致沖任不固,繼而小產。你可是受了什麼外傷或者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禾韻背過身,閉上眼睛,疏離道,「事已至此,不管我發生過什麼事,都與皇後娘娘沒有半點關係。我累了,就不送娘娘了。」
顧婉卿搖了搖頭,悠然長嘆。
罷了,禾韻既不願意說,她便不再強迫她。
回去的路上,德榮走在顧婉卿旁邊,為她打著燈籠。
顧婉卿抽空理了理整件事情,德榮也好,禾韻也罷,她們的反應都透著蹊蹺,然而其中古怪,她一時還未理清。
輕輕搖頭,無論如何,她一定會查清楚真相的。
燈籠的光影忽然搖晃了一下,未等顧婉卿反應過來,德榮的身體已筆直地撞在顧婉卿身上,他距離顧婉卿較近,因而只是撞上,倒也沒有什麼大礙。
「在想什麼呢?怎麼走路都不穩了?」顧婉卿笑言。
德榮搔了搔頭,也覺得甚為窘迫,「奴才該死,奴才走神,忘記看路了。」
顧婉卿便輕笑起來,不再答話。
含香殿門口,顧婉卿簡單道別,正要進去,忽聽德榮道,「皇後娘娘,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您一定記得,對您心懷善意和感恩的一定比對您不好的人要多,我們都是您的後盾。」
顧婉卿挑眉,詫異他為什麼忽然這樣說。
德榮卻不肯再回答,只屈身行禮,告辭離去。
因德榮近來行事怪異,顧婉卿便未將查找兇手的事完全交放在德榮手中,而是暗中派人將密信送給顧青城,讓他徹查那兩個太監的背景。
顧青城為三品領軍,在京城自有一定人脈,因此很快便傳來了消息。
兩個太監都有家人在京,且一個月前雙雙失了音信。
與此同時,顧青城還傳來了另外一個消息。兩個家庭在失蹤前都曾見過一個人,顧青城順藤摸瓜,發現背後指使之人,正是大夫人!
深秋的夜晚,涼風陣陣,顧婉卿站在原地,生生打了個冷戰。
一切的一切,忽然就有了答案。
青瓷、德榮和青城的話在顧婉卿的耳邊交替響起,他們一再讓自己小心顧清夕,這雖讓她有所準備,卻著實未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
宮內宮外,裡應外合。她們這樣天衣無縫的配合,目的就是要置自己於死地嗎?
此刻,顧婉卿說不出是心痛,還是心涼。
眼前又閃過多年前顧清夕追在自己身後,喚她「長姐」的場景,雖然粘人,卻那般單純可愛,雖有大夫人冷眼相待,百般刁難,可顧婉卿一直將顧清夕當作親人。
明明是一起成長的姐妹,為何偏偏手足相殘?
「皇後娘娘。」德榮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進來,他擔憂地看著顧婉卿,道,「皇上已經查明娘娘落水真相,請娘娘及眾妃到蘭林殿聽宣。眼下,鳳攆已候在外面,娘娘隨奴才走吧。」
顧婉卿點了點頭,徑自走在前面。
鳳攆旁,德榮一直小心地觀察著顧婉卿的臉色,他見她一直緊蹙著眉心,從未舒展過,心中已有某種預感。
顧婉卿是一個豁達之人,若不是遇上了非常之事,她不會如此上心。
「娘娘,您不好奇,指使者是誰嗎?」德榮問道,眼睛一直沒從顧婉卿的臉上移開過。
天色已晚,只有一彎新月掛在半空,卻未曾給大地帶來多少亮色。顧婉卿盯著那彎新月看了許久,直到眼睛發酸,直到不得不閉上眼睛。
「德榮,你曾對我說,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我的後盾,是因為,你一早就知道誰是兇手了吧?」
聞聽此言,德榮先是一愣,隨即瞭然。
鳳攆停下,顧婉卿走了下來,將德榮帶到沒人處,便見他跪倒在地,坦白道,「娘娘聰慧,奴才不敢欺瞞,娘娘落水那日,奴才確已知道真兇。」
他說得坦蕩,彷彿鬆了一口氣,顧婉卿反倒不知該如何苛責。
她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是清夕試圖加害於我?」
他磕頭,「娘娘,不只是安嬪娘娘,還有宮外的顧相夫人。」
顧婉卿苦笑,是啊,還有顧相夫人。
她的笑,凄婉悲涼,德榮不忍再看,只低頭回答,「娘娘雖未表達,可奴才知道,家人始終是娘娘心中最特別的存在,尤其是安嬪娘娘,即便她屢犯錯事,即便她奪了皇上的寵愛,與娘娘割袍斷義,娘娘都不忍苛責,由此可見,安嬪在娘娘心中佔有特別的分量。」
「奴才不肯告知,是因為奴才不想讓娘娘傷心,更不希望娘娘心軟,為了她再起波折。如今,皇上已然知曉一切,娘娘不用為她彌補錯事,她就不會連累到娘娘了。」
鳳攆行至蘭林殿時,殿內已到處都是人。各宮嬪妃、宮人守衛已將院子填滿,她們個個竊竊私語,時不時地向殿內張望著。
「皇后駕到!」守衛宮人傳報。
隨著這一聲喊,人群肅然無聲,自動讓出一條路。
顧婉卿帶著德榮,從人群中穿行而過,那麼多人在這殿內殿外,顧婉卿的目光卻在四處搜尋。
終於,在殿內的一處角落裡,在人群的最後,發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仍是白衣偏偏,仍是楚楚可憐,可是她的眼中分明多了些別的什麼。
「皇后,你來得正好,那兩個太監已經供出真兇,今夜,朕就可為皇后和惠貴妃主持公道了!」
這句話,輕易的攔住了顧婉卿走向顧清夕的腳步,她雖對著凌亦辰點頭,視線卻一直落在顧清夕身上。
當凌亦辰說出「真兇」兩個字的剎那,分明看見顧清夕神色一僵,繼而面色蒼白。
「皇后!」他掏出一張紙,遞到顧婉卿手中,「你來看看,這個是審了他們幾日才從他們口中問出來的東西。」
顧婉卿接過,看向顧清夕的剎那,但見她與自己四目相對,便匆忙別過頭去。
那是一張供詞,顧婉卿幾乎是帶著莫名的情緒讀完,當看到最後一個字時,忍不住驚異抬頭。
「鄭淑妃?」顧婉卿問道,這個供詞上,只有這一個名字而已,並無他人。
她脫口而出的剎那,分明看到顧婉卿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是啊,」凌亦辰道,他看向殿中眾人,視線最終落在顧清夕身上,帶著壓迫性的目光,「兩個太監說,指使他們這樣做的人是鄭淑妃。鄭淑妃因當日被困冷宮而心生怨怪,因此買通了他們,殺害皇后,再栽贓給惠貴妃,以實現她報仇的目的。」
話畢,目光轉向顧婉卿,「皇后,你怎麼看?」
鄭憶柳與顧清夕,兩個人的面孔在她眼前相互重疊,竟讓她一時恍惚起來。
搖了搖頭,再看向凌亦辰時,只見他眼神清明,目光似有若無的往顧清夕的方向看去,嘴角甚至還噙著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意。
他,都知道了!
他自然希望出錯的是顧清夕,尤其是她與大夫人串通,介入後宮紛爭,陷害後宮嬪妃、謀殺皇后之事,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顧青耀、顧清夕兄妹,大概是父親的孽緣,縱然顧家不敵皇上權勢,然而如此輕易的潰不成軍,著實是因為這二人。
「清夕!」顧婉卿的聲音忽然響起,溫婉依舊,清朗如初,「你過來!」
當顧婉卿的聲音響起時,顧清夕就已經定在原地,此刻又聞她讓自己過去,越發躊躇不前。
若沒有做虧心事,此刻又何必心虛?
眾目睽睽之下,她總不能拂了皇后的意,便緩步走到顧婉卿面前,行禮問安,「皇後娘娘。」
從她的口中聽到這個稱呼,顧婉卿著實愣了一下。許久,終是苦笑,閉上眼,斷喝道,「跪下!」
顧婉卿從不是一個嚴厲的人,更多的時候,她是個得過且過的人。上次待顧清夕這般嚴肅,還是在她得知顧清夕謀害了董元昊的妾侍江氏時,那次她對她揮了巴掌,而這次,一個巴掌已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自我入府,你我二人曾一起學琴,一起習舞,你整日整日地跟在我的身後,就像我的小跟班一樣,不停的喚我長姐。」
「大夫人刁難我,你將我擋在身後,練琴時,我不小心摔壞了先生的鳳尾琴,你便說那是你摔的,還因此被父親打了手心,我被罰跪在祠堂,你偷偷去看我,還帶去吃食……我曾以為,你我是一生的姐妹。」
「清夕,為什麼這般恨我?」娘娘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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