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傾城以換
沒有看任何人,左煦的視線一直定在顧婉卿的身上,當看到她身上一片鮮紅時,他的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凌亦辰,你竟然這樣對她!」
他疾步走過去,旁若無人地將已然站不穩的顧婉卿擁入懷裡,他低下頭,眼中滿是疼惜,「為什麼每次見你,你都在受傷,你就不能讓我省一些心嗎?」
那般憐愛的語氣,那般親昵的動作,讓凌亦辰久久才回過神來。
「大安皇帝陛下,她是我祁國的皇后,請你自重!」凌亦辰的語氣、他看向左煦的眼神,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一般。
可是,凌亦辰不敢動。
他不敢將顧婉卿從左煦的懷裡奪過來,因為她傷得不清,再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他不敢動,還因為顧婉卿並沒有反抗,她只是安然地躺在左煦的懷裡,彷彿所有期待終於達成。
原來,那個人,是他嗎?
她說的想要長久陪伴的人,竟是大安國的皇帝嗎?
如果說,凌亦辰的視線充斥著火焰,那麼左煦的視線就像飛刀一般,他恨不得將所有顧婉卿受過的罪都加倍施加在凌亦辰身上。
「朕自重過!大祁皇帝陛下!」他朗然道,擲地有聲。
「若不是過於自重,若不是顧念她的身份,顧念她所顧念的禮數,朕早已帶走了她。」
「明明料到了今天,明明知道她有多艱難,朕就是太自重,才會讓她受到這樣的傷害,朕本不該放她回祁!」
那麼義正言辭的指責,一瞬間,竟讓凌亦辰恍惚,以為她是安國的皇后!
兩個男人、兩國帝王的對峙,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感受著比刺骨的冬風更森嚴的冷意。而處於風口浪尖的顧婉卿,卻只是安靜地躺在左煦懷裡。
感受著他的心跳,聽著他的聲音,不需要說話,已是安心。
明明知道他孤身犯險,明明知道他深入祁境,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他依然不能隻手遮天,可顧婉卿並不擔心。
他既然敢來,他一定回得去,她對他有這樣的信任。
「昨日朕已收到密報,說有安人已至城南,沒想到會是你親自前來。據朕了解,你此番入祁,並未帶多少人馬,你以為仗著你這些人,你就回得去嗎?」
「你別忘了,這是朕的天下,這裡,朕說了算!」凌亦辰看著左煦,目光掃過他帶過來的為數不多的人,語出威脅!
左煦,連同顧婉卿都逃不掉的!他有這個自信,也有這個資本!
帶著清冷的目光,淡淡地掃向凌亦辰,最後又落回顧婉卿身上,對於凌亦辰的威脅,左煦半點不上心。
「我既然來了,絕不會空手而回。你願也好,不願也罷,我一定帶你回安國,哪怕以後你會恨我。」他低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聲道。
那畫面太過旖旎,終是刺痛了凌亦辰的雙眼。但見他目疵欲裂,瞬間拔出隨身攜帶的長劍,劍尖所指,正是凌亦辰!
「來人!給我拿下!」
周圍蠢蠢欲動,左煦的手下也拔劍相向。
戰爭一觸即發之際,就在所有人都劍拔弩張之際,但見左煦忽然開了尊口,明明處於下風,依然盛氣凌人,「十座城池!」他大聲道。
轉過身,看向顧婉卿的視線仍是滿含柔情,「渭水以南十座城池交付祁國,我要她!」
震驚的,何止凌亦辰!
顧婉卿驀地睜大眼睛,幾乎不敢置信!
他瘋了!不戰而割讓十城,只為一個女人!便是周幽王烽火戲諸候也不如他這般荒唐,他知道這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嗎?
她開口,話尚未說出,已被左煦捂住雙唇。他搖了搖頭,好像已猜到顧婉卿要說什麼,笑著說道,「我什麼都知道。」
「可是顧婉卿,你要記得,如何守護你是我的事,與你無關。」輕描淡寫的樣子。
不再看她,左煦抬起頭,面向凌亦辰,「大祁皇帝陛下,不戰而得安沃野千里,如此划算的買賣,你可願意?」
犀利的目光看向凌亦辰,左煦心裡明鏡一般。這個天降之禮太大,凌亦辰根本無法也無力拒絕。
在凌亦辰二十餘年的生命里,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面臨江山與美人的抉擇。
如何不想要那十城,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祁國剛肅清內憂外患,正是貧弱之時,若得安國沃土,必將助祁成事!
理智告訴他,他一定要答應!因為他別無選擇,他根本不可能將左煦擒走關押,那不是現在的祁國能承受的代價!
可是,情感上,他終究遲疑。
左煦懷中之人,是他的髮妻。今生今世,他只認她一個皇后而已。
她助他、扶他,他卻因為權勢鬥爭,傷害了她。如今,他想彌補昔日的過錯,想要挽回當年的情愫,是否還來得及?
他往前一步,張口欲言。他想說,他什麼都不要,他只要她!
然而,前進的腳步,終是被屬下及時制止。
耳邊,是屬下的善意提醒,帶著明顯的激動,「皇上,有了這十城,祁國就能站起來了!」
與金對抗,卻被金人打得節節敗退的恥辱又在眼前出現,如今,他靠一個女人換取十城,亦是同樣的屈辱!
先跪下再挺起胸膛,亦或者挺起胸膛卻長久跪下?
好像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國書在此,安國絕不食言。」對面,是左煦的聲音!他似看出凌亦辰的遲疑,於是又加了一劑猛葯!
這劑猛葯也終是敲醒了他,「接國書,撤兵!」
生怕自己聽不見,他大聲道,聲音再大,依然無法充斥心底的空虛。
他到底,把他的皇后弄丟了!
風,呼嘯而過,雪,紛紛揚揚。
左煦抱起顧婉卿,就像抱著一個失而復得的珍寶,那般小心翼翼。他說,「顧婉卿,我們回安國。」
顧婉卿皺著眉頭,死死地抓住左煦的胳膊,她伸出手,指向那個被白雪覆蓋的女子,那個為她而殞命的女子,聲音凄然,「我答應過她,要帶她回家!」
她終究未能將禾韻完整地帶回她朝思暮想的地方,她們本已人數眾多,不可能再帶一具棺木回安。
烈火照亮了顧婉卿的臉,烈火之下,禾韻漸漸變成一抹清灰。顧婉卿小心地將她的骨灰放進罐子里,唯恐丟掉一滴。
安國割城之事,茲事體大,一紙國書,顯然無法將所有事交代清楚。因而,顧婉卿與顧青城等人便暫居在長陽所在的落鳳山上,只等左煦完成交割,便可啟程。
交割時間長達半月,這段時間,也正好可以讓顧婉卿養傷,那日落馬雖未傷到她,然而穿透了禾韻的長箭也將她的後背刺傷。
看著面前那一罐骨灰,顧婉卿出神良久。她努力了那麼久,經過那麼多事,到頭來才發現,不過是黃粱一夢。該拯救的,沒有拯救,該放棄的,沒有放棄,明明在盡自己最大努力,又彷彿做了許多錯事。那麼以後呢,她又該何去何從?
迷茫也只是剎那,很快,她已恢復清醒。她是顧婉卿,一直以來,她都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如今依然不會有任何改變。無論現實如何殘酷,永遠不能將她擊垮。
「你在這做什麼呢?」窗外,長陽的聲音忽然傳來。
顧婉卿斂起心神,抬頭去看,便見長陽與顧青城站在院子里,正在交談著什麼。
回答的聲音被顧青城下意識地壓低,奈何距離太近,仍有聲音飄入耳際,「京城裡皇後娘娘暴斃的消息已經傳開了,應是皇上下的令,現在正在準備舉國發喪。」
「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長姐,夫妻一場,皇上如此絕情,長姐知道了,定然很傷心。」
顧婉卿微微蹙眉,想了想此事的來龍去脈,便已瞭然。凌亦辰會如此告知臣民,再正常不過。
顧婉卿的聲望猶在,人卻忽然消失,定然瞞不過朝野。為了皇室聲譽,他不可能告知百姓她被以城相換,所以暴斃這個理由,實在恰如其分。
這就是凌亦辰,他知道什麼對他是最重要的,也會做出最佳的選擇,並為之努力。
院外,兩人正在糾結,長陽道,「此事確實棘手,娘娘已然身體抱恙,若再壞了心情,怕是對身體也有大礙。
顧青城忙點頭,「這也正是我顧慮的,可是若不告訴,又害怕長姐得知此事後怪罪於我。」
二人的談話,顧婉卿聽得清楚,無奈搖頭,正要喚他們二人,便見左煦已大步往顧婉卿所在的房間而來。
自然,與正在糾結的兩人撞了個正著。
「你們在這做什麼?」左煦問道。
長陽與顧青城對左煦均有防備。長陽是因為見識過左煦的手段,對他下意識地抗拒,而顧青城卻是對左煦全無了解,以致於一直懷疑他對顧婉卿的動機。
「安皇呢?也是來尋我長姐的?不知是為了何事?」顧青城問道。
左煦不欲隱瞞,如實回答,「皇后暴斃,舉國發喪,因而,朕想帶她去看一看此刻祁國京城的盛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