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微妙
「鄒師兄!為什麼又是陳之冰啊?」陳佳楠沖我皺了皺眉頭,跟鄒大夫表示抗議。
今天我跟周主任確實有點太快了,可那是因為我之前做了一份肝移植中血管吻合的報告,周主任才讓我跟去的,雖然也是蘇幕提醒了我,但費時間費精力的是我自己,又不是白得來的。
鄒大夫一時語塞,大家都盯著他,他也只好拿出*的本色,厲色掃過我們,「有時間在這兒搞宮斗多少病案都研究完了!都閑得慌是吧!」他拍了拍檯子讓我們散開。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撇撇嘴,陳佳楠推開唐鈺站到我跟前,哼了一聲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伎倆!誰殷殷切切地往蘇主任辦公室送飯盒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沒有半點被抓包的窘迫,她反倒覺得無趣了,不甘心地說:「咱們走著瞧!」
錢多多朝著陳佳楠離開的方向做了個鬼臉,一把勾住我的肩膀,「別睬她!她就是羨慕嫉妒恨!」錢多多壓低了聲音跟我說:「你最近和那個唐鈺小寶走得有點近嘛。」
我再看她的表情大概明白了,我捏了捏錢多多的小臉蛋,「你小樣觀察入微啊!」
錢多多拍掉我的手,努嘴說:「誰叫你總是離群活動呢?對了!這周末那個厲賀蘭要請客過生日!土豪得不行了!聽說包了國際水舞中心一半的檯子!這回你一定要陪我去!」錢多多斜眼戳著我的酒窩,我認真地點了點頭,「有空一定去!」
「不行!沒空也得抽空去!我還想釣個金龜呢!不知道姐姐我單得空虛寂寞恨啊!」
「哎呀呀!不得了了!錢多多春心萌動了!」
「陳之冰!你最近夠滋潤的嘛!老實說發展到哪一步啦?」
我轉了轉眼珠子,勾她附耳過來,「額,其實,總之,有點神奇——」
頭皮吃了一記,錢小妞忍不住問:「說重點!」
「就是,我倆現在住一個屋檐下,嗯,他還說——」
錢多多激動不已地拍住我的肩膀,「哎喲!老天開眼了!陳之冰要破冰了!」
我趕緊捂住她的大嘴巴,丟下一句重磅炸彈后「嗖」地溜進了電梯,「他和吳思雨分開了……」
獨留錢多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哈哈!我也覺得很神奇啊!怎麼能突然就撥開雲霧見青天了呢!這樣的幸福感還是好不真實……
中午,我美滋滋地抱著飯盒吃飯,原來都是蘇幕準備的,我之前還鬧彆扭全還了回去,悔不當初啊。
不過,今天只有一個飯盒。閻凜英這麼小氣,估摸還在為昨天的事不高興,只是想到這裡,有些事我總得和他說清楚。
下午,我早早排隊去拿檢驗單子,窗口沒人,我又等了好一會,忽然就聽到後面一批人跑了出來,也不知道是誰拉了我一下,「陳之冰!過來!」
我轉了一圈,想了想剛才那個頗具威懾性的聲音,好吧,不知道是誰……
「拿什麼單子?」窗口終於施施然來了個人。
我沖他笑了笑,「帥哥!我有急事!待會見!」
我跟著大部隊衝進電梯,真好擠在一群大佬中間,一群白大褂,鋥亮的銘牌,級別至少都是主治醫以上,我是真真的一隻菜鳥。
蘇幕正站在我斜對面,一件白色的短袖褂子,煙灰色的休閑褲,下頜微微上抬正和邊上的同事說話,從我這個角度就能清楚地看見深邃的眼睫毛,我忍不住遐想,你這麼漂亮你造么?
不得了了!我猛然意識到,自從昨晚蘇幕告訴我他單身之後,我就迅速把自己擺到了追求者的行列,還懷揣著滿滿的自信……話說我到底哪裡來的自信?
蘇幕正好垂眸看過來,我立刻肅立,像站軍姿一樣保持筆直。
他嘴角帶過一絲笑意,我局促地理了理衣服。為了避免麻煩,我進入醫院實習時並沒有人知道我和蘇幕的關係,除了周主任這個例外,連帶我們的鄒師兄都不知道,所以在這樣的氛圍下就有點像做賊,有點彆扭,但挺刺激……
「哎!你是剛來的實習生?」突然有個清瘦的主治醫發現了我的存在,他的目光投過鋥亮的鏡片投射到我身上,我見他很嚴肅的樣子即刻拘謹地點頭,他卻突然看向蘇幕,眼裡劃過些許笑意,玩笑說:「蘇主任最熱心教導你們這些小學生!」
小學生?不過比菜鳥好聽多了。
我微笑點頭,目光灼灼看著蘇幕,「主任我一定好好學習!」
別人自然不知道我倆眼神里的暗涌,誰知蘇幕竟也配合著我頷首應了一聲:「嗯!」
幾乎是他的話和眼裡的笑意迸射的那一瞬,我分明感覺自己臉燒了起來,我趕緊垂下眼睛做謙虛狀。
不過我今天真的是好運到爆,周主任的手術,還有蘇幕的,額,對小學生的「提攜」。
大家下了電梯就往外跑,我自然更加賣力地緊隨其後。
跟著他們轉了好幾個彎,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去了急救中心,我在人群中搜索那道背影,只見他已經完全進入了工作狀態。
我迷茫地環顧了一周,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整個急救室坐滿了,孕婦。
我從未見過這麼密集的孕婦急診,腦子裡是空白的,直到有人撞了我一下說:「傻站著幹嘛!上去啊!」
「哦!」我說了聲抱歉上前詢問病人。
周小姐,28歲,懷孕30周,我詢問完大致情況,再次問她:「周小姐需要叫家屬嗎?」
她抓著我的胳膊繼續搖頭,「這個孩子是我的。」
「……」這孩子長在她肚子里自然是她的,不知她為何有此一說。
我糾結之際,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費力地往邊上看了看說:「我朋友怎麼樣了?」
我看過去,呻吟一片,「哪個是你的朋友?」
她卻說:「我們都是一起的。」
好吧,事後我才弄清楚,原來這一幫早孕婦女是通過人工授精同一天受孕的,因此她們組了一個類似於聚樂部一樣的活動,今天是出門聚餐的,但是因為誤食了魚肉刺身過半孕婦都出現了不適和紅斑,我將採集好的試管裝在一起送去檢驗科檢查。
蘇幕比我晚出來很久,也是,那幫孕婦看見他豈止藥到病除!都恨不得慫恿他去捐精了……
結果要費些時間,接下來沒什麼事,我就去休息區喝點東西。
大概過了十分鐘,我才看見他過來,我將咖啡放在隔壁的椅子上沖他招招手。
他單手插在褲袋裡,邁開長腿,嗯,比走秀的模特還好看。
我正支著下巴欣賞,突然聽到一聲低呼,蘇幕比我迅速,我跑上去時他已經在聽診,周圍迅速圍了一批人,我就在一邊維持秩序,「請讓一讓!不要影響施救!」我蹲下身緊張地看著他,這個病人正是我剛才詢問的周小姐,她怎麼會突然暈倒了?
「孩子不能等了!需要緊急破腹手術!」蘇幕迅速決斷。
「她剛才還好好的……」我望著她脖頸處一大片突起的紅斑心口毛毛的,頓生愧意,如果我剛才再仔細一些——
「冰冰!」蘇幕喚醒我,我應聲站起來和他一起把孕婦抬上輪床。
手術室的大門緩緩合上,「手術中」三個紅色的大字佔據了我的眼球。
「陳之冰你傻站在這裡幹什麼!周主任的手術!」耳邊突然一聲大喝,我嚇了一大跳,慌亂答應了跑去護士站領手術服,李姐笑眯眯地把衣服遞給我,「不錯呀!這麼快就能上周主任的手術!」
「謝謝李姐。」我心不在焉地接過。
「去吧。」
我跟在助手後面刷手消毒,手臂被搡了搡,「你這頭髮怎麼回事啊!污染了手術室怎麼辦!」
我低了頭連聲道歉,兩手局促地半舉著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對不起……」
忽然聽到撲哧一聲輕笑,「陳之冰好巧!」
咦?
我終於抬頭打量某人,「陸離?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和我一樣舉著雙手,鳳眼眯著,調侃道:「我是外科醫生,在手術室出現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嗎?」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
「不過沒想過遇見你,你是周主任的助手嗎?」陸離往裡面看了一眼,周主任已經到位。
我搖搖頭,「我還不夠資格。」
他渾不在意地搖了搖頭,「這樣,我還沒有助手,待會問周主任討一個,不知道他肯不肯給?」他眼裡摻雜著深深的笑意。
我被他看得窘迫,笨拙地跟他揮了揮手,「我進去了。」
邊上兩個人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也是,我這麼跟陸離說話是很放肆的。
手術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周主任和陸離站在一側,說陸離是個副手也不為過,一邊還有兩個助手,大家都全神貫注地盯著肝臟的解剖位置,周主任成功地用血管鉗阻斷了門靜脈通道,然後換陸離上來,我難得見陸離這樣認真虔誠,他對手術抱著最起碼的尊重,而我呢?身在曹營心在漢,現在還擔心隔壁手術室的周小姐,希望她平安無事。
「能幫我一下嗎?」
我一愣抬起頭,發現大家都瞅著我,周主任也朝我看過來,周圍人的神色更是迥異。
「哦。」我有點脫線地答應,接過手術鉗,「就這樣拿著別動。」
我嚴肅地點了點頭,整條手臂都是僵直的,一點也不敢動,屏息斂聲地盯著陸離的手。
看著倒是簡單,但怎麼樣都輪不到我上來做這個動作,而且我手下的是一個正在接受肝移植的活人,內心不能說不激動的。
「小陳別緊張,汗冒得有些勤快呀!」周主任竟然還有心情笑話我,不過整個手術室的氛圍倒是輕鬆了不少。
第一次享受護士擦汗服務,我的心裡還是懵懵懂懂的。
我在手術室待了三個多小時,出了手術室的門才知道剛才有多害怕,手完全是軟的,一點勁也使不出來。
我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手術室大門,雙手交疊在一起,心裡有一股暖流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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