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弘治二十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弘治二十年

在沒看到杜若以前,朱厚照總是想著見著杜若自己一定會大哭一場才罷休,但是真的見到了杜若,也只剩下一句:回來就好。分別將近半年的時間,朱厚照和杜若都可見的瘦了。只是杜若的瘦是更加精壯的瘦,皮膚曬得黑黑的,肌肉也結實了許多。朱厚照的瘦就純粹是只是體積和體重成比例減少。

雖然因為氣候惡劣阻隔通信的原因,朱厚照和杜若之間的信件很少,但是杜若還是在途中大致了解了朱厚照都做了些什麼。因為這樣杜若對朱厚照的現狀更加擔憂。他知道朱厚照尤其的怕「死」。不是他自己怕死,而是怕生命在他面前流逝。可是就是這樣的朱厚照竟然親自監督了菜市場的行刑,這樣杜若不得不對朱厚照擔心起來。

在這一次雪災中,朱厚照確實親自監督除死了幾個玩忽職守,監守自盜,貪墨盤剝的官員。又流放了許多在賑災中鬧事的災民,但是這一次朱厚照出乎意料的平靜。人在環境中總是會改變的,當自己劃掉的每一筆硃砂都代表一個生命的消逝時,朱厚照已經能夠平靜的對待這個以往自己不能夠面對的問題。

還記得上一次朱暉叛亂時朱厚照面對鮮血的后的反應,杜若再三確認朱厚照沒有事後才放下心來。「告訴自己,我的每一次決定都不後悔,我自覺對得起自己手上的權利,我想這些應該沒有那麼難接受。」即使還會有一些抗拒,但是朱厚照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而且朱厚照知道自己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他最應該做得不是在這裡表現自己的懼怕,而是更努力讓自己的硃砂越來越沒有用處。

知道朱厚照放下了心結,杜若也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其實你只要想著每一個名字後面都有更多的人活著就好了。」無論他們是清白的還是罪有應得,他們身後都還有更多的人活著。在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上糾結是沒有用的,鑽進死胡同這種事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不如把自己的精力都用到關注還活著的人身上,讓活著的人能好好活著,死去的人能閉上眼睛。

兩個人倒是還想單獨待一會兒,但是沒有辦法已經到了中午,張氏已經派人來催他們一起去未央宮吃飯。自從朱厚照和杜若的事被張氏知道以後,張氏對杜若一直懷著一種很奇怪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該拿他還是當自己的兒子看還是應該把他當自己的媳婦看。尤其是從朱佑樘這裡知道了事情的處理辦法以後,張氏就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杜若。

對她來說最幸運的是杜若對自己還像以前一般,她也可以順著杜若也像以前那樣對待他,兩個人在一種微妙的默契中和諧相處著。打破張氏想法的還是杜若走後朱厚照的狀態,即使不懂得大環境下的政治,但是她還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在成就一個即使是太祖、成祖也沒有做成的巨大功績。朱厚照的孤獨也被她看在眼裡,朝中最懂朱厚照的或許就是劉健這個跟朱厚照相處十來年的老師的,但是即使是這樣張氏也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劉健和朱厚照之間認識上巨大的鴻溝。

而朱厚照唯一的知己就只能是杜若了。張氏清楚,只有在杜若面前自己的兒子才能夠真正的表現自己。尤其是杜若走的這半年,每一次看見朱厚照隱在這座食人怪獸一般宮殿陰影里的背影,張氏都有一眾強烈的感覺,只有杜若在這裡,朱厚照才會真正的暖起來,真正的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這樣的認知幾乎擊垮了張氏,在她的心裡,朱厚照和杜若這樣禁忌的愛情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但是對兩個孩子的愛又促使她不得不接受這段木已成舟的感情。最後打動張氏還是朱佑樘病情最危重的一個晚上,她看見了朱厚照捧著杜若的信,一個人在空寂無人的偏殿里哭泣。

朱厚照已經多久在自己面前哭過張氏已經不記得了,她只知道在這個最難熬過的冬天裡,在最絕望的時候,朱厚照留給自己和煒兒、艾草永遠是積極的帶著希望又鎮定自若的笑容。在這樣寒冷的冬天,朱厚照毫無疑問用他並不算寬厚的肩膀,在心裡為這個家撐起了一個一頂溫暖的帳篷。

而朱厚照的負面情緒,沒有在任何人面前漏過一點半點,似乎他就理應如此,是一個永遠不會膽怯的堅強男子漢。只有在那個屬於眼淚的夜晚,張氏才突然發覺自己的兒子其實現在一直是一個孩子而已。他也是一個人,有恐懼懼怕的人,而只有在杜若面前他才會人氣,而杜若才能為他撐起那頂也能讓他遮風擋雨的帳篷。

想通了這一點,張氏對杜若開始忽然積極起來。想著兩個孩子還小,按照伺候人的說法,兩個人也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張氏甚至開始了解起那方面的事來,唯恐兩個孩子什麼都不懂傷了自己。事實證明張氏的想法是多餘的,兩個人前世就已經是老夫老夫了,這樣的事早就是個中老手,那裡還需要張氏。不過慈母之心不過如此,張氏能夠做到這一步,也證明她是真的愛著朱厚照的,這種愛不帶著任何的附加條件,是時間最純粹的感情之一。

知道杜若這兩日回京,張氏早早的就開始準備起來。杜若不在京城,已經錯過了這一季的春衣。張氏想著國公府也有備著的,但是還是不如上用內造的好,額外為杜若備了好幾套衣服,杜若喜歡的各式吃食也準備了不少。朱厚照這幾日忙著和翰林院的人討論科舉改革的事可沒注意到這方面的事,首先注意到這方面事情的是朱厚煒。

永遠別小看小孩子的觀察力,從朱厚照和杜若的事被張氏和朱佑樘發現的第一時間,兩個小孩子就知道哥哥和爹爹、娘親之間肯定有古怪。只是他們不知道這種古怪到底代表著什麼。朱佑樘在生死線上徘徊了一個冬天,朱厚煒和艾草也跟著提心弔膽了一個冬天。現在好不容易一切都好起來了,兩個人開始重新活潑起來。在纏著張氏的時候,他們發現突然不喜歡杜若哥哥的娘親,突然又開始對杜若哥哥那麼好。

小孩子雖然是小孩子,還是知道些事理的,他們知道這件事肯定不能問張氏,於是就告訴了朱佑樘。朱佑樘現在大多數時候都是躺在床上,沒有事做的時候就樂意跟兩個孩子說話。從孩子的口中,朱佑樘總是能聽到好多自己不知道的在這座紫禁城裡發生的事,知道了原來這些公公、宮女們原來是這樣活著的。聽到小兒子和小女子偷偷的告訴自己關於張氏的事,朱佑樘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相比之下朱佑樘是最能夠接受朱厚照和杜若這段感情的人。他從小一手把朱厚照帶大,看著他和杜若這樣的好,當知道他們有點什麼也就不足為奇了。作為一個一心向文的人,對於龍陽之好這種事只要是無關前途子嗣,甚至可以說是一件雅事。所以最開始對於朱佑樘來說,只要朱厚照能娶皇後有孩子,他們愛玩就讓他們玩吧。

所以最抵觸的其實是張氏,想著張氏跟自己說要找一個明白事理,嘴巴嚴實的太醫的樣子,朱佑樘就忍不住想笑。只是笑了過後是忍不住的擔心和失落。看著還是一個糊塗蟲的朱厚煒,朱佑樘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哪裡想著朱厚煒一下子就躲開了。

羞澀的看了看朱佑樘停在那裡的手掌,朱厚煒小聲的辯解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爹爹不要摸我的頭了。杜若哥哥說這樣會長不高的。」朱佑樘聽著他的話,又是好笑又是覺得哀傷。「是呀,你們都長大了,連小艾草是一個合格的小公主了。」

正嘆氣間,就看見朱厚照和杜若兩個人掀開帘子進來。一個穿著明黃-色盤龍常服,一個穿著紅色的武官官服,都是英氣逼人的少年兒郎,一個高,一個矮,一個白,一個黑,看起來確實無比的和諧。「我們的小公主怎麼了?」說話的是杜若,剛剛朱厚煒和艾草才纏著自己要講男人頭上也要綁辮子的韃靼,被自己三言兩語就給嚇走了。

「沒什麼,誇誇她罷了。」朱佑樘就要掙扎著起身,朱厚照和杜若忙上前來,一個扶著他起來,一個人給他墊後面的靠背。「你們也都長大了,一個比一個能幹。」

朱厚煒是一個以為是在誇自己呢,馬上站出來炫耀道:「我施了好大一鍋的粥,有這麼大,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鍋。第二天,我的胳膊都舉不起來了。」京城連著施粥分發餃子湯十多天,為了讓和朱厚煒見識見識,朱厚照讓陸良也帶朱厚煒去了。朱厚煒看人家施粥的威風非要自己也去,陸良拗不過他就讓他做了一回,結果第二天小胳膊就酸的抬不起來了。到底是十來歲的孩子,自己做了一點小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他說完,杜若倒是很捧場,誇他懂事又聰明,這下子可把艾草給惹火了,直接就把連轉過去不理杜若和朱厚煒了。倒是朱厚照為艾草說話。「艾草可不得了,知道災民沒菜吃,把自己的花棚都種了菜,讓大家可是美美的吃了好幾頓。」

艾草的兩個玻璃花棚原來都是放著過冬的植物,知道災民們每天只有粥喝,就把植物們都搬到了室內,用玻璃花棚種一些長得快收成多的綠菜,成效很不錯已經收了三茬了。把菜切成碎粒放在粥里,加上各家施捨的豬肉,也能給災民們改善改善伙食。事情雖小,這樣的心卻是難得,這幾天受表揚最多就是艾草了。[明]重生之武宗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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