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崗村寧次的陰謀（二）

菱刈隆在反覆權衡利弊時，崗村寧次站在那一言不發，連眼神中都絕少含有催促的意味。在他想來既已提出了這個方案，自己這個副參謀長就盡了應盡職責了，剩下的就是關東軍司令長官的事了。

說起來，崗村的一大優點就是既有能力、有才華、不因循苟且，卻又能謹守分寸，從不越權行事。正是靠了這種方正的品性，起初在軍中官運並不佳的崗村，才能在四十歲后的連連獲得晉陞。眾所周知，軍階的攀升歷來是先易后難，一級艱難過一級的。在短短十年間，從少佐一躍成為少將，崗村寧次也算是日本軍界中一個不大不小的異數了。

看了看鎮定得一派超然物外的崗村，菱刈隆澀然了。換了他第一次出了任關東軍司令長官的那會，菱刈隆又何曾有過這麼猶豫不定的時候！

這卻也不能怪菱刈隆，內閣高等軍事參議官這個頭銜聽上去是好聽極了，其本職工作也很光榮，內閣偶爾召開御前會議時撐著指揮刀坐在天皇身後做威武狀，可哪個稍稍有點心氣的軍人，一坐上這張華麗的冷板凳，不是被悶得想自殺！明治以來，光是在這個位置上，憋屈得百病纏身，最終鬱鬱而終的日軍高級軍官，就有好幾個了！只是被消磨了些許銳氣，菱刈隆已經算是神經很大條了。

「崗村君！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允許你任意調用司令部的資源，照你的想法先擬定一個計劃報上來，再作計議！」終於不再沉默的菱刈隆，雖未明言已採納崗村的建議，可在這情勢緊張的當口，肯把司令部的資源任由崗村使用，其心意實已昭然若揭。

「是！」崗村沉聲應道。

僅僅二十個小時后，崗村就帶著擬好的作戰計劃走進了菱刈隆的辦公室。

其實，崗村會有這麼高的效率，也是被生生逼出來的！

已自行改稱為東北抗日義勇軍第一路軍的林子岳部實在是太能折騰了。在過去的一天半里，他們攻陷了葉柏壽鎮、拿下了朝陽火車站，還乘坐在朝陽繳獲的三十多列機車，順著錦（州）承（德）鐵路進入了義松縣境內，從背後切斷了駐守在錦州一帶的日偽軍的鐵路補給線，同熱東南、冀北的中**隊一道，對地形狹長的錦州地區，形成了戰略合圍的態勢。

林子岳部這一驚人之舉，不但讓當地的日偽軍陷入恐慌當中，連關東軍司令部都犯了嘀咕，中國人是不是企圖趁日軍不備，用多面夾擊的戰法，打下錦州、奪回山海關啊！

對此一說法，崗村是嗤之以鼻的，別說中國政府沒這個膽量，就真這麼幹了對也只會把日本徹底激怒，從而導致中日兩國立時進入全面戰爭態狀。就兩國現有的國力、戰爭動員能力對比而言，明顯是在幫日本的忙嘛！

可崗村卻不忽視持這種主張的那些官佐的能量，尤其是這些人的頭頭永春堅二少將。須知，這位關東軍的參謀長不僅是從關東軍低層一步步升上來的，屬於『本土』實力派，對深受軍部、菱刈隆大將賞識器重的崗村素有惡感。說白了，就是恨崗村分了他的權利唄。國家的利益、權利上的紛爭、戰略戰術上的分岐攪在了一些，說崗村不害怕時間一長，本來就猶豫過的菱刈隆會被永春說服改變初衷，自己打亂了自己的陣腳，這世上有人信嘛？！

也許有人會問，林子岳為什麼能以七千士卒在熱遼交界地區如入無人之境般的橫衝直撞，日本人就這麼好打？那說來可就話長了！

七月間，為了結束打打停停了半年的華北衝突，中日兩國簽定了北平和約，將此前就形成的實際停火線劃為軍事分界線。在那以後，雙方就在這條線上展開了軍事對峙。出於固有的狂妄，防守分界線的幾萬日偽軍，並沒有象兵力數倍於他們的中**隊那樣分兵守點，而是採取了攻擊態勢，時不時還主動挑起小型的『邊境』衝突，氣焰十分囂張。這本是中**人的恥辱。可反過來，這也造成日軍的軍事分界線防線疏鬆以極，對規模小於萬人的中**隊的快速穿插幾無應對之力的後果。話說回來，在凌源事變以前，就是崗村也沒想過中**隊會主動越過軍事分界線，中國人就不怕毀了來之不易的『和平』！

邊翻看崗村呈上來的計劃書，對永春少將的猜測也不感昌的菱刈隆邊看似隨意的頻頻發著問，崗村也一一解答，這個細節還不怎麼詳盡的作戰計劃，就在這問答之間，迅速的充實著、完善著。

「崗村君！讓出奉（天）旅（順）鐵路以東的新民、盤山、遼中、黑山四個縣給林子岳號集力量，並沿著奉旅鐵路重兵布防，匆使義勇軍有機會退入長山山脈，這些布置都還可行。可在營口至錦州之間保持一條走廊還是要的。有些事情雖從常理上看，不大可能發生，但必要的防範卻不能不做！」

「司令官說的極是！這是我的疏忽，我回去就這一條加上去！」

「崗村君，我們在瀋陽咐近不是有兩個戰車大隊，掩護步兵作戰應該足夠了，果真有必要調戰車第二聯隊南下嘛。你是知道的，第二戰車聯隊是我們警備蘇俄的一張王牌，要是蘇俄、外蒙軍隊在這其間有所動作，我們拿什麼去抵擋。」

「司令官！早在二十年代初，德國的一位軍事家就曾預言過，坦克、戰車集中突擊將是地面戰爭未來的主體模式，在這方面大日本帝國已遠遠落後於歐美列強了，這是十分危險的。所以，這次戰役我想以五至六個大隊戰車組成純粹的裝甲突擊集群，以秋風落葉之勢橫掃遼中，也好實驗一下這種新戰法，為『皇軍』未來之戰術革新打下基礎！為此，第二戰車聯隊非參與此次戰役不可。蘇俄方面您大可不必擔心了，據特高課的情報他們布置在遠東的紅旗特別集團軍僅有五個步兵師、一個炮兵師，根本不足以照顧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廣闊的防區，對我方的威脅極為有限。況且，第二聯隊南下只是快打快回，耽擱不了多少時日的，蘇俄便是有心佔便宜，也來不及調動部隊。」

「耽擱不了多少時日？你說說，第二聯隊從南下到完成任務北返，到底要多長的時間，五天夠不夠？」

「如果事前準備充分，運輸調度得當，足夠了！」

「五天！崗村君！這一點，我可是要你立軍令狀的！」

「請司令官放心！哪怕是第二聯隊多花了一個小時回到原駐地，崗村寧次也甘當軍法！」

「好！這條也依你了！為了保證這次裝甲突擊的效果，我還可以讓航空兵出動轟炸機群，為戰車部隊開道！對了！計劃上還說，一待林子岳佔領了四縣，就要派些歸順我們的中國人去投靠他，好從中取事，人選你都找好了嗎？這可是決定其中成敗的關鍵因素！」

「正在物色中。稍後，我會去東條少將（東條英機，時任關東軍憲兵司令。）面談，他們暗中制控著不少跟反滿武裝有聯繫的胡匪，應該能幫得上忙。另外，我還打算讓一些『滿洲國』地方軍假裝反日，混入反滿武裝中，一塊到四縣去跟林子岳會師！」

「嗯！崗村君！你做的很好！我決定這次的行動就由你全權指揮。你馬上就飛到奉天去坐鎮，立刻開始按計劃行動，我估計不出幾個小時，林子岳就要離開錦州附近，撲向了遼河平原了！」菱刈隆神秘一笑：「至於永春少將嘛，我會讓他到哈爾濱去負責看住俄國人的，我的意思，你的明白！」

心知長官調到永春，是為了防止永春在計劃展開后，以關東軍參謀部的名義對自己加以制肘的，崗村寧次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了，只得用連續三個九十度鞠躬的行動，來表達他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