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完結
柳依依的回答是皇帝沒想過的,他看向柳依依,神色已經變的十分驚恐。柳依依端起一杯水,笑容還是那樣溫柔:「陛下醒來這麼長時間,口渴了,喝杯水吧。」
此刻柳依依面上的微笑看在皇帝眼裡,如同蛇蠍一樣,他想抬起手,打翻杯子,但不管皇帝怎麼努力,雙手還是抬不起來。
「忘了告訴陛下,陛下的葯里,除了早先服過的,還有當初朱御女放在妾的茶里那種葯。陛下此刻渾身無力,就是因為服了那種葯。」
「你,你……」皇帝喘息的更急了,但他的雙手不能動彈,他只有努力地讓聲音變大一些:「來人,來人……」
柳依依把杯子里的水緩緩地倒在皇帝臉上:「陛下既然不願意喝水,那也不能浪費。」皇帝被水嗆的咳嗽起來。
柳依依伸手給皇帝順一順氣,面上笑容沒變:「陛下此刻,真是恨不得要殺了妾呢。可是妾這心裡對陛下的恨,已經有數年了。」
柳依依說話時候,手已經離開皇帝的心口,緩緩地往皇帝的下巴上去,柳依依的手還是那樣溫柔,但皇帝卻覺得一陣陣發寒,一陣陣害怕。
他臉上的驚恐被柳依依看的清清楚楚,柳依依又笑了:「陛下此刻很驚恐,那陛下當時,命人在娘娘的湯里,摻上魚湯時候,又是什麼心情?看著娘娘喉頭腫脹說不出話時,又是什麼心情?陛下當日,因為別人一句話,下令誅殺後宮無辜女子時候,又是什麼心情?陛下覺得,天下都是陛下的,所有的人都該為陛下去死的時候,可曾想過,他們也是人?」
「胡說,胡說……」皇帝除了這兩個字,再不能重複別的。柳依依的手停在皇帝的唇邊:「陛下想來已經記不清那些被陛下下令殺死的人了。畢竟陛下心中,只要有任何的不舒坦,都是別人的錯。」
「朕是天子!」皇帝的氣喘的越來越粗。
柳依依的笑容變的有些莫名:「是啊,陛下是天子,所以可以視天下人為無物,可是陛下難道忘了,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陛下,您還記得嗎?妾是厲鬼,是從地獄里爬出來,找陛下報仇的人。」
看著柳依依那張含笑的臉,皇帝想躲到一邊去,然而避無可避。
「如玉,如……」聽著皇帝喃喃念出朱皇后的名字,柳依依勾唇一笑:「我不是娘娘,不是啊,我是您,早已不記得的,周婕妤啊!陛下,您記得嗎?因為秦貴妃一句話,於是被您下令賜死的周婕妤啊。」
皇帝不再發抖,看著柳依依什麼都說不出來。
「陛下,您覺得,我來尋您,算不算……」柳依依的話沒說完,皇帝發出一聲尖叫,這聲尖叫太大太高,柳依依已經沒有辦法捂住皇帝的嘴。門外已經傳來腳步聲,柳依依低頭看向皇帝,皇帝也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面色有些得意。
柳依依露出笑,笑的十分動人,接著柳依依的臉在皇帝眼裡放大,皇帝覺得自己的口鼻被什麼東西捂住,無法呼吸的皇帝掙扎不停。
皇帝耳邊傳來柳依依驚恐的聲音:「快,快去傳御醫,陛下暈過去了。」
這是皇帝聽到的,最後的聲音,口鼻已經被放開,但這也沒法拯救皇帝,他暈了過去,從此再沒醒來。
雜沓的腳步聲在柳依依耳邊響起,宮人們衝進殿內,御醫緊隨其後。御醫已經顧不得去看柳依依,望了眼皇帝的神色,拿出針來給皇帝施針。
皇帝悶哼了一聲,身子微微動了動,這是皇帝在這世上,留下的最後聲音和動靜。柳依依用帕子捂住臉,好掩飾眼裡的冷然。
御醫抽出針,對柳依依行禮:「娘娘,陛下也只有挨時候了,還請娘娘下詔,傳太子進殿,傳重臣進殿。」
皇帝從此再也不會醒來了,柳依依看向躺在床上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的皇帝,拿下帕子,哽咽著對身邊宮人點頭。
哭聲越來越近,近的柳依依覺得這些哭聲實在太煩了,哭聲也越來越遠,遠的讓柳依依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從沒發生。當睜開眼時,面前到底是瑤光閣呢還是昭陽宮,或者,是寧壽宮?
「老娘娘,您今兒這午覺,睡的可真沉。」耳邊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面前的帳子也被人揭起,柳依依順勢坐起來,對身邊的宮女微笑:「是啊,我夢見……」
話到唇邊已經轉口:「夢見先帝了,他和我說,太子,就交給你了。」
「老娘娘和先帝情深意重,老娘娘會夢見先帝也在情理之中。」宮女的話很甜,柳依依淺淺一笑掀開被子,宮女已把鞋放在柳依依腳邊。柳依依穿上鞋,披上衣服,走到梳妝台前,鏡中的女子連一根白髮都沒有生,皇帝,不,該稱他為先帝,崩逝已經六年。
柳依依永遠記得皇帝的眼睜開,努力想抬起手,但手並沒抬起,也沒再發出任何聲音,就又閉上眼睛。
那一刻,柳依依竟不敢上前去探皇帝的鼻息,還是御醫上前把脈,高聲宣布,皇帝駕崩了。那之後的一切都順理成章,太子登基,年號順熙,尊柳依依為太后,柳依依依舊例,垂簾聽政四年,在順熙帝大婚之後,撤簾歸政。
順熙帝對柳依依這位繼母,也十分孝順,每三天必和皇后前來朝省一次,後宮上下,都是一團和氣。
這樣的日子,彷彿是每個後宮女子的嚮往,再沒有了擔憂,沒有了害怕,而是舒舒服服地,享受著榮養。只是怎麼這心裡,總有些不平?柳依依望著鏡中自己,拿起梳子梳頭,身邊的宮女已經接過梳子,靈巧地替柳依依梳起頭來:「永樂公主已在殿外等候,老娘娘,是否……」
宮女的話打斷了柳依依的沉思,她對宮女微笑:「倒是我忘了,阿貞明兒就出降了,今兒是該來的。」
說話間,穿著公主禮服的阿貞已經在從人的簇擁下走進殿內,柳依依坐在椅上,望著阿貞微笑。阿貞端莊地大禮參拜柳依依。
阿貞行完禮,柳依依命一邊的李姑姑扶起阿貞,讓阿貞坐在一邊,含笑溫和地說:「明兒出了閣,以後……」說著柳依依就微微頓住,竟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阿貞性子柔順,既然柳依依沒有說話,她也就坐在那裡,殿內一時冷清下來。
「老娘娘,這話就要駁一回了,公主出了閣,還是公主,難道老娘娘還不許公主回宮不成?」跟隨阿貞進殿的,都是服侍阿貞很多年的宮女女官,阿貞的奶娘也要跟隨阿貞一起出嫁,去公主府做管家婆子。這樣有體面的婆子,自然是要打破這樣的冷清。
柳依依聽著婆子的話,抬頭對婆子一笑:「你說的對。」說著柳依依伸手拍了拍阿貞的手:「你娘想等你也等急了,去罷。」
阿貞站起身,再次行禮后帶人離去。柳依依看著她的背影,當初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已經得到,這時候,別的還有什麼好去想的?
「老娘娘,公主這會兒去,只怕王太妃不在呢。」宮女上前換茶,見柳依依神色恍惚,提了一句。柳依依抬頭看著她:「怎麼會不在呢?王太妃甚愛女兒,早早在宮裡等著才是。」
「奴聽說,半個時辰前,陛下請王太妃往甘泉宮去了。」宮女把熱茶端上,柳依依接過茶哦了一聲:「許是陛下要再賜給永樂一些東西,由王太妃轉交,也是天經地義。」
說完柳依依的頭微微一點:「你讓人去瞧瞧如兒在做什麼,問她晚膳想吃什麼。」宮女應是命人去傳,柳依依坐在那裡,這樣的日子,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甘泉宮中,王太妃瞧著順熙帝,面上掠過一絲驚訝,對順熙帝道:「陛下所說,我從沒聽說過。」
「王太妃,朕也知道,不過是流言,只是這種流言,關係到老娘娘,朕不得不訪查清楚。」順熙帝笑的很溫和,他的語氣卻讓王太妃想起多年以前,那時候先帝也笑的這樣溫和,接著,就是宮中的變故。
「陛下難道想重複天平十五年?」王太妃不自覺地說出這麼一句,接著就用手捂住嘴再沒發一言。
天平十五年?順熙帝的眉微微皺起,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努力思索,王太妃心亂如麻,站起身對順熙帝行禮:「陛下,那些舊事都已是過往,陛下又何必糾纏不放呢?」
順熙帝垂下眼帘,對王太妃微笑:「太妃的意思,朕明白。來人!」
內侍走進殿內,順熙帝對內侍道:「送王太妃回宮。」內侍應是,王太妃後退著要走出,順熙帝已經又道:「太妃久在宮廷,當知什麼事不該說。」
王太妃沒有回身沒有應是,唇邊卻有了一抹莫名笑容,難道說這是一個怎麼都打不破的循環?當年杜太后弒君,讓先帝和杜太后因此生嫌,兩宮不和,牽連甚廣,進而讓杜太后死去,甚至……
王太妃不敢再往下想,難道說,這一回,也是一樣的,皇帝對太後生疑,進而牽連後宮?這後宮,什麼時候都沒有平靜下來。
「太妃,您是要去見老娘娘嗎?」宮女的聲音在王太妃耳邊響起,王太妃抬頭望去,原來不知不覺走到寧壽宮了。
「不,不去寧壽宮,明兒就是阿貞出閣的日子,這會兒,她該在壽康宮等我呢。」王太妃示意宮人把轎子轉向另一邊,但心中的波瀾一點都沒平復。
「停!」剛走出數步,王太妃就令轎子停下,內侍停下轎子,宮女掀起帘子恭敬地問:「太妃有什麼吩咐?」
王太妃從轎中探頭出去,看著寧壽宮的方向,仔細思索之後對宮女道:「你去稟告老娘娘,就說,今兒有事,等改天,再過來和老娘娘說話。」
宮女應是離去,轎子繼續往壽康宮行去,王太妃靠在轎內,用手按下太陽穴,原本以為,一切都平靜了,怎麼陛下會突然這樣問?難道說有人在陛下面前說了什麼?這宮中,永遠不缺挖空了心思,想要討好皇帝的人。
柳依依聽完宮女稟告的話,眉微微一皺:「你們太妃,和陛下說什麼了?」
宮女含笑稟告:「奴也不曉得,只覺著太妃從甘泉宮出來,似乎有些心緒不寧!」
柳依依哦了一聲:「下去罷。」
宮女往後退,蘇太妃已經走進殿內,見柳依依坐在那沉思就上前對柳依依微笑:「老娘娘可是在想,永樂公主將要出降,再等一年,二公主也要出降,您捨不得?」
柳依依收起思緒抬頭對蘇太妃微笑:「這日子,過的可真快。還記得如兒出生時候,那麼小小一團,到了這會兒,就要想著,給她尋個什麼樣的駙馬了。」
蘇太妃坐在柳依依面前點頭:「說的是呢,不說如兒,前兒皇後娘娘還和我說,想給寧王尋個什麼樣的王妃,一時倒問住我了,在我眼裡,他還是孩子呢,怎麼就要尋王妃了?」
寧王就是蘇太妃所出的兒子,在一年前和順熙帝同母弟一起,被封為王。柳依依有些感慨:「那是娘娘的妯娌,總要尋個好相處的。」
蘇太妃掩口一笑:「老娘娘這話說的不免有些過了,娘娘是皇后,誰做了她的妯娌,也不會對皇后不敬。」
柳依依又是淺淺一笑沒有說話,蘇太妃的眉一挑:「方才從老娘娘這離開的,瞧著像是王姐姐的侍女,是不是王姐姐說了什麼?」
柳依依的手揮了下,想把那些思緒都揮掉:「並沒說什麼,王太妃說,過兩日來尋我說話,偏偏陛下方才又把王太妃請去說話了。」
蘇太妃的眼定一定,看向柳依依遲遲不語。柳依依的眼掃過去,殿內的宮人們退下,只剩下李姑姑一人守在一邊。
蘇太妃一臉為難地低聲對柳依依開口:「妾,妾這些日子,恍惚聽說,有傳言說,陛下當日,並非……」
這裡的陛下,自然不是指順熙帝,而是指先帝了。
柳依依抬眼看向蘇太妃,蘇太妃遲疑一下繼續道:「那些流言,自然是查無實據的。老娘娘無需擔心。」
查無實據?柳依依面上現出一絲莫名的笑容,接著就對蘇太妃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罷,明兒永樂公主出降,還有許多儀式要我們參加呢,若不養足精神,到時雖不被人笑話,到底不像。」
蘇太妃也站起身,和柳依依又說笑幾句,也就告退。
柳依依久久沒有出聲,李姑姑已經輕聲道:「老娘娘,這……」
柳依依掃向李姑姑,語氣輕柔:「怎麼,怕了?」
李姑姑給柳依依跪下:「奴不敢,只是當日,那些葯……」李姑姑不敢往下說,柳依依看著李姑姑,語氣還是那樣輕柔:「我並不知道,當初你為什麼要留下那麼幾瓶葯。但我知道的是,當你留下那幾瓶葯時,你差不多已經可以算是個死人了。」
李姑姑的身子更加顫抖,柳依依低頭看著她:「但你放心,我當初尋到那幾瓶葯,也答應過你,會保住你,這句話,我不會忘記。」
李姑姑抬起頭,眼淚落下,柳依依扔給她一塊手帕:「擦擦吧。讓他們傳膳,我餓了。」
李姑姑拿起帕子順便擦了擦臉上的淚,有些不確定地問柳依依:「老娘娘,您難道不……」
「我不是杜太后。」柳依依說完這句,就喊來人。
還在思索柳依依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的李姑姑急忙站起身,像方才一樣恭敬地站在柳依依身邊。宮人們魚貫而入,安排膳食,柳依依和平常一樣用膳,甚至用的比往常還更多一些。
李姑姑在旁看著心中暗自稱奇,但心裡不是太踏實的她還是尋來值夜的宮女,命她好生聽著柳依依夜裡睡的安不安穩。
柳依依並沒像李姑姑想的那樣失眠,她反而睡的很好,秘密壓在心裡這麼久,總是需要找一個出口,宣洩出去,只是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方式,和當年杜太后所遇到的一模一樣。
有人在刻意離間兩宮,不管是為了利益也好,還是單純為了討好順熙帝,這件事都是板上釘釘的。只是這一次,柳依依不願去尋是誰在做這件事,也不想去應對。
榮華富貴,世人所能得到最高的榮華富貴,在這一刻,像重重的枷鎖一樣,也許是時候放開了。
阿貞出降之後,王太妃尋了個借口來尋柳依依,當王太妃走進寧壽宮時,看見柳依依正坐在那品茶。
王太妃含笑上前:「老娘娘好興緻。」
柳依依放下杯子:「這樣的閑暇,實在太多了。」王太妃有些奇怪地看向柳依依,柳依依已經輕嘆一聲:「這日子,竟像沒奔頭。」
王太妃更奇怪了,再也沒辦法接話,柳依依對王太妃微笑:「太妃所要得到的,是在這宮內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先帝駕崩之時,太妃就已得到了,恭喜太妃。」
王太妃的心撲通亂跳起來,瞧著柳依依:「老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您……」
「太妃所得到的安寧平靜,是我給的,那我,要求太妃去做一件事,太妃不會不幫忙吧?」柳依依看著王太妃,語氣依舊平靜,神情更是溫柔。
「老娘娘要下口諭,妾……」王太妃的話並沒說完,就被柳依依阻止:「不,不是諭旨,是我求王淑妃,替我去做一件事。」
柳依依的語氣讓王太妃開始顫抖:「老娘娘,妾……」
柳依依勾唇一笑:「你必須答應,這是當年,你欠娘娘的。」王太妃聽到久不被提起的朱皇后被提起,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閉上眼對柳依依點頭。
柳依依看向遠方,也許很快,一切就都結束了。
當順熙帝和皇后又來給柳依依問安時候,柳依依對順熙帝提出一個要求,要去別宮避暑。這個要求讓順熙帝有些驚訝:「這會兒才三月,真要去避暑的話,也等五月再去。」
「三月正好,我從沒見過別宮的春天,去看看春天也不錯。」柳依依的話讓皇后笑了:「老娘娘既然想去看看別宮的春天,那妾……」
「不用你們陪,皇后要管理宮務,陛下有朝政,如兒呢,也不小了,該學些為人婦的道理,就我一個人帶了從人去。」
柳依依的話讓帝后都感驚訝,順熙帝想了想微笑:「既然您執意如此,那兒子也不好阻攔,只是兒子要和老娘娘分別,未免心中有些不安。」
此刻柳依依該說兩句表示贊成的,但柳依依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示意帝后可以退下了。順熙帝和皇後站起身,順熙帝快要走出殿門時候回頭看向柳依依,柳依依的身影在那若隱若現。順熙帝看不清楚柳依依,或者說,他從來沒有看清過自己的繼母。
順熙帝心事重重地走出寧壽宮,身邊的皇后已經問:「陛下似乎有心事?有些人,想離間兩宮也是有的。」
順熙帝搖頭:「是啊,我知道,只是這些事,若不去查個究竟,這心裡,難免不安。」皇后瞭然一笑:「老娘娘想去別宮,想來也是要給陛下留個空擋。」
順熙帝又回頭看一眼寧壽宮,即便知道的清楚,又如何呢?可是,不查一查,後宮之中放了這麼一位,還真讓人有些難以安枕。
柳依依這次前往別宮,行程很迅速,也沒帶多少人,順熙帝和皇后還是照禮儀把她送到宮門口。柳依依上車之前,看向如兒對順熙帝道:「我走了,以後如兒就交給你們夫妻照顧。陛下,如兒她是你的同父妹妹。」
如兒已經拉一下柳依依的袖子,撅唇不滿:「娘這說的什麼話,像誰會欺負我一樣。還有娘您怎麼不帶我去?」
柳依依伸手拍拍女兒的手:「都這麼大了,還愛撒嬌呢,乖乖在宮裡,娘啊,很快就會回來。」
如兒點頭,柳依依扶著宮女的手上車,抬頭看了眼宮殿,宮殿望去,似乎連綿不絕。這座天下人都嚮往的宮殿,其實仔細看起來,就像一個籠子一樣,關住了所有人的青春。
柳依依輕嘆一聲,宮女已放好車簾,馬車往前行去。
柳依依在第三天到達別宮,之後每天都有人在皇宮和別宮之間來回傳話,有帝后給柳依依孝敬的東西,也有柳依依命人採摘下的鮮花,分送後宮諸人。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一個月,天氣已經漸漸熱起來,順熙帝總覺得,自己面前有一層薄紗,彷彿把薄紗一揭掉,就什麼都清楚了,但順熙帝沒有勇氣去揭掉這層薄紗。
這一天順熙帝剛下朝回來,還在換衣外面就傳來急促的聲音:「陛下,別宮有要事稟告!」順熙帝皺眉命人進來。
來人走進殿內,跪在地上大哭:「陛下,昨夜老娘娘要要賞月,就上了高樓,還說月色正好,她就在樓上歇了。誰知三更時分,樓內突然起了大火,救治不及,等火撲滅時候,老娘娘已經……」
來人哭的更加傷心難過,出了這樣的大事,總要掉了幾個人頭才能滅了皇帝心中的怒火,順熙帝的手停在那裡,一臉不相信:「你什麼意思,老娘娘,她……」
「請陛下節哀,老娘娘,已經崩逝了!」來人如搗蒜一樣磕頭。
順熙帝搖頭:「不可能,不會的,老娘娘怎麼會被火燒死呢?肯定是假的,假的,假的。」順熙帝這樣沒人敢上前攔,皇後腳步匆匆走進殿內,見狀就道:「陛下,事兒是個什麼事兒,陛下總要遣人去查。」
是的,遣人去查,順熙帝定定神,接著就搖頭:「不,朕親自去,去把老娘娘……」
話說到這裡,順熙帝又頓住,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該去的,要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還是假死遁走,別宮雖比不得皇宮守備森嚴,但也不是順便就能起了大火的。
但是,她為什麼要假死呢?是不願意回宮來面對自己嗎?
皇后還想說話,宮人已經報王太妃來了,皇后忙命人請王太妃進來。王太妃已經換了素衣,進來后不及行禮就對帝后道:「妾這裡,有老娘娘留給陛下的一封信。老娘娘說,若她回不來,就把這封信交給陛下。」
順熙帝接過信,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上面寫的很簡略:宮中無太后,也無兩宮猜忌之事。
這沒頭沒眉的一句話讓順熙帝愣住,皇后見狀屏退左右,望著王太妃道:「老娘娘必定有別的話,告訴了太妃。」
王太妃已經跪下:「是的,陛下自然知道天平十五年的事。老娘娘不願往事重演,也知道您和她,畢竟不是親母子,有些事,您知道了,必然是會有嫌隙的,既如此,倒不如老娘娘先走一步,讓陛下安心。」
「老娘娘沒有死,是不是?」順熙帝看著王太妃問出這麼一句。王太妃微笑:「陛下,這件事,重要嗎?」
所有的事情,都該結束在柳依依再不出現之時,沒有了她,所有的猜忌都沒有了。順熙帝眼角有些濕潤,對王太妃:「你起來吧。老娘娘的用意,朕知道了。朕,必定不會辜負老娘娘的用意。」
王太妃再次行禮後站起身,天邊正是太陽落山之時,彩霞染紅了半個天空,王太妃不知道柳依依決意放棄這些是為什麼,但她知道,自己所求的,已經全都得到了。
幾輛馬車在官道上晃晃悠悠地走,柳依依靠在車內,車簾是掀起的,她一身素服,不止是因為順熙帝下詔,太后崩逝,國喪三月。
「老……」李姑姑也在車內,見柳依依就這樣大大方方地瞧著外面,出言想提醒,但還是沒說完。
「老什麼老啊?嬸子,您又忘了,我是您侄女,柳氏,您呢,也沒了丈夫,我們一對兒寡-婦,要去投親呢!」柳依依打斷李姑姑的話,笑盈盈地說。
李姑姑有些無奈微笑:「雖這麼說,但名分上總是……」
柳依依微笑,名分,現在想來,這兩個字竟那麼諷刺,宮中的女子,為了名分,為了利益,眼前看到的,永遠只是那麼小的一片天。現在,天地這麼寬廣,這樣的日子,能過上一天也是好的。
李姑姑看著柳依依面上笑容,有些遲疑地問:「那娟兒,真會讓咱們去,畢竟您的身份。」
柳依依把車簾放下,挽起李姑姑的手臂:「嬸子,柳太后已經死了,她會葬在陵園裡,享後人的香火,我,就是我,一個剛守寡的小寡-婦,您說,這有多好?」
李姑姑再次搖頭,這一回她沒嘆氣,也許,這會是新的生活,和原來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車聲轆轆,柳依依知道,這一路走的這麼順利,其實也代表著皇帝徹底放手,所有前塵往事都成過去。畢竟自己教養過的孩子,和他的父親還是有不同,而和他的母親有些相似。
日子還長,誰也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但是不會再有那濃的化不開的仇恨了。柳依依舒心一笑,攤開手,手中是昨日有人追上來遞的東西,是當年和吳娟分開時候送給吳娟的香囊,娟兒,你果然沒有變。
車聲漸漸變的輕快,新的生活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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