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V章
第一百五十章
萬安賭坊門前,將軍府的親衛將賭坊圍了個嚴嚴實實,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
姜成聽到下面的打手來報,一點也不驚慌。有了孫侯給的定心丸,他心內早有成算,整了整衣冠,親自往門口去迎大將軍。
門外面不少潑皮賭客已經叫嚷許久:「老薑這是犯了什麼事兒?還能不能玩了?」
賭坊里都是些要錢不要命的傢伙,贏了的尚有理智,輸紅眼的這會兒親娘老子在面前攔了他耍賭,恐怕都會下刀子。
夏景行與京兆尹馮九道聯袂而至,姜成迎了二位往二樓去,還遣跑腿的泡了好茶來,「兩位大人前來,可是有事?」
馮九道將夏平安失蹤,且萬安賭坊亦牽涉其中講明,姜成露出驚詫的表情:「此事果真與賭坊有所牽連?」當下變了臉色,立喝了下面的打手上來問話:「鎮北侯府世子的賭債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將軍府的小公子失蹤,可是與你們有關?」
下面的人早得了囑咐,參與此事的躲的不見影子,剩下這些潑皮們模樣比姜成還無辜:「掌柜的,寧世子常來咱們賭坊玩兒,小的們也侍候的周到,您是知道的呀。前幾日世子爺還信誓旦旦說要將所有賭債還上,小的們還當世子爺去哪發大財了,原來他是綁了將軍府的小公子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馮九道在京兆尹這位子是坐的久了,轄下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都有什麼背景門清,知道萬安賭坊是孫侯的產業,窺著夏景行的面打圓場。
「此事若真是與萬安賭坊脫不了干係,下官一定徹查。姜掌柜可也要將手底下的人看嚴些,別真捅出婁子來。」
姜成陪笑:「那是那是!小的對下面的人一定嚴加約束。將軍府上小公子失蹤之事,小的真不知道。寧世子是很喜歡來小的賭坊玩兩把,只是他賭運不好,時不時就輸些,手頭不方便就先欠著。賭坊里的利息是比外面的高了些。況且世子爺又喜歡玩大的,這一來二去的就……欠的多了些。至於賭坊的客人採用哪種法子還賭債,這真的不是小的能管得了的。」
將此事推了個一乾二淨。
夏景行明知這掌柜的講的不盡不實,卻不能將他抓起來嚴刑拷問。他亦知若非抓著了鐵證,這些人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只是心內不免失望焦慮,卻不好表露在面上。
馮九道勸他:「既然姜掌柜不知道此事,大將軍不如先回府,下官必定盡心查案,儘早將府上小公子救回來!」
姜成也關切道:「府上小公子失蹤,小的們心裡也不好受。只是寧世子忒也胡鬧了些,債還不上不要緊,怎麼能拿小公子來要挾呢?!」
貓哭耗子不外如是。
若是姜成有此慈悲之心,寧景世的十萬兩賭銀又從何而來?
夏景行冷哼一聲,帶著夏家護衛去了,到了半道上才指派了兩人去盯著萬安賭坊的動靜,誰知道是寧景世欠了賭債才朝自家下手,還是他與萬安賭坊蛇鼠一窩才設計了這一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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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的府兵以及夏家人將長安城都快翻遍了,範圍已經蔓延到了城郊,還是不見小平安的影子。
宮裡的氣氛尤其緊張,太子這些日子極為孝順,恨不得十二個時辰守在齊帝身邊,攆都攆不走。
其餘皇子見太子如此,也有樣學樣,在宮裡守著,不到宮裡落鑰不回府。
燕王坐著馬車離開宮城的時候,街面上都已經掌燈了。他坐在馬車裡揉揉太陽穴,緩解了一時頭痛,才問跟車的護衛:「平安找的如何了?」
護衛靠近馬車,低聲道:「大將軍去了鎮北侯府,但侯府世子不見了蹤影,還跟晉王府的人幹了一架。賭坊那邊雖然有問題,可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又是孫侯府上門人開的,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只能再細細的查了。」
燕王回府之後,夏景行已經等在了書房裡。
他找平安歸找平安,可是當前局勢,卻又不止找平安這一件事。家裡泰半家業都在幽州,夏家的生意紅火,各處的商隊鋪子將家業鋪排開來,資金流動極大,一時半會還真拿不出十萬兩現銀。
就算拿得出十萬兩銀子,可交到賭坊了就真能將平安救回來?或者讓寧景世嘗到了甜頭繼續做惡?
況且宮裡已經到了緊要關頭,除了自家事,還有朝中事,今日但有一步走錯,他年滿門皆危。
「晉軍已經動起來了,估摸就在這幾日。」燕王將手裡的密信遞了過去,「說不定平安失蹤之事,也是東宮與晉王合謀,想要亂了你我方寸,這才下手的。」非常時刻,只能做萬全的準備了。
燈光之下,夏景行似浸冰砌雪,整個人都快冒著寒氣了:「真是無恥之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二人在王府書房裡商議要緊之事,一夜不得安眠。將軍府里,夏芍藥也召集了家中奴僕護衛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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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才亮,夏景行往京郊大營而去,燕王往宮裡去侍疾,搜尋夏平安的人又加了一批。
長安城門大開,各處的商販陸續進了城,街市間的商鋪都打開了門,整個帝都在沉眠了一夜之後,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晉王府門口,一大早就站滿了夏家的奴僕親衛,當先的是幾個年老的粗使婆子,堵在門口破口大罵。從晉王爺管束郡主不力,致使郡主搶人丈夫,逼死原配,栽贓嫡長子,使自己德行不修的兒子竊居世子之位。這還不算完,如今還將主意打到了已經被逐出家門的嫡長子家裡,綁了將軍府里的小公子訛錢……
粗使婆子一輩子積累的辭彙十分豐富,且實戰經驗十分熟練,罵起來都不帶重樣兒的。特別是六七八個婆子集合在一起,皆發揮自己平生所長,戰鬥力驚人,隔著半條街都能聽見吵鬧聲。
夏家人堵上門來罵街,門房第一時間報到了晉王面前,他當下便氣的臉色泛青,他當下便氣的臉色泛青,很想揪著夏景行的領子問一句:這事兒沒完了是吧?!
他堂堂親王,這些年深得齊帝寵信,在朝中呼風喚雨,幾時受過這份窩囊氣?!
「將這些聒噪的婆子打出去,打死打殘本王負責!」
前來稟報的小廝朝後退了兩步,生怕王爺生氣之下遷怒自己,「王爺,夏家來的不止幾個婆子,那些婆子身邊都帶著將軍府的親衛還有年輕健仆,還帶著刀棍……。」完全就是上門挑釁。
王府的一部分府兵昨兒才跟著晉王去鎮北侯府,全都帶著傷回來,如今還躺在床上哼哼,等著大夫換藥呢。聽說將軍府的護衛戰鬥力不可小覷,打上門來眾親衛也沒把握會贏。
晉王見小廝這副樣子就來氣:「那你的意思是任憑將軍府的打上門來欺侮,本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
小廝嚇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恕罪!小的沒這個意思!小的這就去請護衛大哥們與將軍府這些狗才決一死戰!」
他才爬起來要去召集王府親衛,晉王就頹然制止了他:「算了算了,你先下去,容我再想想!」
小廝一溜煙的跑了。
再待下去,萬一惹的王爺凶性大發,將軍府的人還沒打進來,他先被王爺給揍了。
晉王氣的在書房裡轉圈,心裡將夏景行的祖宗八輩都問侯了一遍,只覺得他這招又狠又無賴。以前還沒人敢糾集家僕打上門來揭了他的老底,偏夏景行就敢支使了下人來晉王府門口打他的臉。
只是當此緊要關頭,他也不想橫生枝節,若是晉王府與夏家打起來,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晉王府呢。
王府守門的老僕氣的快厥過去了,見到小廝一個人跑過來,在他後腦勺拍了一巴掌:「王爺怎麼說?有沒有下令動手?」見小廝直搖頭,他還不死心:「你是不是沒跟王爺說清楚?」
守在門內的年輕護衛們頓時氣的鼻子都要歪了:「難道就任由這些人叫罵下去?」
晉王能忍,他們卻忍不得了。
一會子功夫,王府門前就堵滿了人,除了夏家粗使婆子,以及年輕力壯的僕從,帶刀護衛,更多的是路過的百姓,見得此間有熱鬧好瞧,第一時間就停下了腳步。
「……做王爺的難道就能慫恿女兒搶人家丈夫?還要逼死原配?還要唆使外孫子綁了我們家小公子,怎麼能這麼狠毒呢?」
前面的事情路過的百姓知道的多,最後這話知道的少,還有好奇的圍觀群眾扯著夏家人問長問短。
幾名婆子索性分工合作,有叫罵的,也有向圍觀百群科普的,講完了事情經過,還要抹兩把眼淚:「……可憐我家小公子小小年紀下落不明,我家老爺急病了,少夫人也卧床不起,里裡外外只將軍一個人忙乎,還要照顧小小姐。這是做了什麼孽啊?!老婆子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將此事揭露。仗著自己身份顯赫,就將旁人不當人,想怎麼欺負就怎麼欺負!」還拉著圍觀群眾要他們評理:「大家來說說,這十萬兩銀子,我家拿不出,小公子是不是就回不來了?既然晉王爺能為外孫子想出這樣的計策還賭債,將主意打到了將軍府,怎麼不自己拿了銀子出來替外孫子還賭債呢?」
隔著門縫偷聽的晉王府長史跌足長嘆:「壞了壞了!教夏家這一鬧,本來這事與王爺無關,這下也洗不幹凈了。」
誰都知道晉王向來疼愛南平郡主,對鎮北侯府的事情插手極深,自己捨不得掏銀子便栽贓嫁禍,這事還真有可能。
此事傳揚開來,不說平民百姓,就算是整個長安城的權貴官員們背後恐怕都覺得晉王太過卑鄙無恥了些。
他匆匆往晉王書房奔去。
晉王聽得長史來報,一拳狠狠砸在書案上,這時候當真是進不得的退不得。他若是出門自辯,少不得要與夏家鬧成一團,可也洗不幹凈污名。
若是縮在王府不露面,任由夏家叫罵下去,不出半日恐怕整個長安城都知曉了此事。到時候只恐有人猜測他這是心虛所致,這才不肯露面。
夏景行與他在鎮北侯府撕破臉,兩家護衛打起來也就罷了,好歹關著侯府的門,外人不知就裡。他原以為這已經是夏景行的極限了,哪知道他還能肆無忌憚派人罵上門來,擺明了要與他爭個高下。
如果說此前夏景行一直是退縮禮讓,不肯正面衝突,那麼經過鎮北侯府一戰,似乎給了他莫大的勇氣,竟然敢主動挑釁。
如今能夠管束夏景行舉動的唯有齊帝與燕王,齊帝尚自昏睡,燕王侍疾,況且他一心偏著夏景行,連燕王府的親衛都被派出去搜尋夏平安,又哪裡會阻止夏家人上門來罵街?!
晉王在書房裡氣的都快懵圈了。王府親衛的戰力如何,他昨日已經領教。如果今日在晉王府門口再次打起來,王府親衛再以慘敗收場……那他不但丟盡了老臉,恐怕王府親衛們士氣也會一降到底。
晉王越是不想聲張,想要大事化小,夏芍藥偏不如他意,府里的婆子長隨親衛堵在晉王府罵街才一日,鬧的整個長安城都轟動了,無數百姓跑來圍觀此等盛事,對著王府正門指指點點,鬧的王府的人出門都是從後門出府。
好容易到了晚上,晉王府里從上到下都鬆了一口氣,想著夏家人總算肯撤退了。哪知道夏家人竟然在晉王府門口安營紮寨不挪窩。
次日王府里排開了早膳,門口的夏家僕人也吃上了五豐樓的大肉包子。五豐樓接到夏家點單,往晉王府門口送熱包子,一眾夥計打破了頭的搶這差使,最後還是二掌柜與新上任的年輕帳房力排眾議奪得此項美差,親自趕著馬車來送餐,順便親眼圍觀一回將軍府僕從的彪悍,回去大講特講,就連樓里的說書先生上場都比不上這場熱鬧。
有了前一日的經驗,太陽還未升起來,夏府里便抬了紅泥小火爐,上面坐著銅壺,熱茶隨時泡著,還有丫環專門煮茶捧點心的侍候這些罵街的粗使婆子,站街的帶刀護衛。
粗使的婆子幾時有過這等待遇,當下罵的更起勁了。若非晉王與當今皇帝是一個祖宗,恐怕晉王爺的祖宗也不免要被荼毒這一遭。
晉王昨兒就沒怎麼吃,一大早聽到這個消息,氣都氣飽了,連一筷子都沒動就吩咐將早膳撤下去。
晉王世子與常氏雖被圈禁,但夏家鬧的這般厲害,侍候的丫環守衛小聲議論之時,不免透露風聲,他與常氏急的團團轉:「父王這是要做什麼?非要將王府拖到萬丈深淵裡去?往日他不是極疼大姐與阿寧嗎?這下好了,就算此事不是他乾的,是阿寧自行策劃行動,這黑鍋他也是背定了!」
更何況,就算是親如父子,晉王世子也不敢保證寧景世綁架夏平安,此事與晉王全無干係。
為著舊怨,晉王當初對夏景行都要趕盡殺絕,訛夏家十萬兩銀子填寧景世填窟窿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常氏摟著孩子眼淚都快流幹了:「父王這是不給咱家裡留後路啊!」輸贏尚在其次,就算贏了,晉王府的名聲可也臭了,讓他們夫婦倆此後在長安城如何做人?!
晉王還未想出應對之法,東宮就得到消息,派人從後門進了王府,來請晉王過府相商。
太子比晉王還著急:「大軍到哪裡了?當務之急是先將此事平息下去,別讓夏家再鬧下去了。不然大家都盯著王叔,王叔如何去城外領兵?」
夏家既然豁出來上門去鬧,自然會派人一直留心晉王的動作,他再想做的隱秘已不可能。
而晉兵到達長安,自然只聽晉王父子號令。世子不可驅使,就只能指望晉王了。
晉王此次被外孫子坑的灰頭土臉,兩日功夫竟似老了四五歲一般,極為不甘:「難道真的要向夏家認輸,替他們還了這十萬兩銀子的賭債?」
太子此刻對寧景世也是深惡痛絕,當下說話也不客氣:「王叔這話說的,那十萬兩賭債可也不是夏家的,而是阿寧欠的。反正你是他祖父,替他還了賭債也說得過去。再說等咱們大事成了,就算是王叔將夏家所有的鋪面都查了來填自家的窟窿,也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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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晉王府長史親自打開了側門,請夏家領頭的僕從進府商議:「王爺已經答應了這十萬兩賭債由王府替寧世子償還,能不能請貴府諸位打道回府?」
領頭的吳忠嘿嘿一笑,帶著常年在軍中混出來的痞氣:「晉王府就是個狼窟虎穴,我還是不要進去的好,免得再出點什麼事兒,還要勞煩我家將軍想法子救我。府上既然要還寧世子的賭債,還請麻煩快點,等貴府還完了賭債,姜掌柜那裡的借條全都銷毀,小的自然會帶著府里這些老小回去向將軍交待!」
晉王府長史氣的差點跌個跟頭,指著吳忠半點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
吳忠還道:「沒辦法,我家將軍嫌我腦子笨,總說我辦不好事情,所以我還是親眼見到了,拿到了借條才好。不然我家小公子出了差錯,到時候可就不是我們府上這些老小來罵街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長史心道:讓你狂!讓你狂!有你哭的時候!
晉王從東宮回來之後,神色就平靜了許多,還下令開庫房還賭債。長史當時死活不肯同意,晉王卻露出個森森冷笑:「且讓夏家得意兩日!本王總要找補回來今日之辱!」
有了晉王這句話,長史這才略略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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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的街道上一盞一盞的燈亮了起來,晉王府運銀子的馬車終於將十萬兩銀子全數運到了萬安賭坊,姜成帶著帳房裡的人將金銀點夠入庫,又將寧景世所有的借條都拿了出來,長史才要伸手,吳忠已經一把拿過,細瞧了一番:「姜掌柜,可是所有借條都在此處了?」
姜成拱手:「自然全在,銀子已經入庫,小的豈會耍賴。」
「全在此處便好,還希望姜掌柜不要說謊,若是還留了欠條,不趁今日一次清光,再找夏府的麻煩,休怪老吳打上門來,砸了你的賭坊!」
晉王府長史聽得這話氣不打一處來,「這債好像也不是貴府還的,既然是王府還的,這借條還是交由本官帶回去交給王爺為好。」
「這借條還要拿回去贖我家小公子,長史拿了又有何用?!」
他朝身後跟著的兄弟打個手勢,便有人立刻往晉王府門口去招呼夏府僕從往回撤。
夏景行才在軍營里忙了兩日,回來就收到了一把借條。
燕王在宮中侍疾,稍有動作便引人注目。而夏景行握有護衛京畿重任,自然要調兵遣將,還要防著晉王與太子知悉,將太子等人安插在軍中的耳目清理了一遍。
抽空回來還不到盞茶功夫,還要回營去。
拿到借條他還有些不可置信:「這是……哪裡來的銀子填的窟窿?」
若是平日,夏芍藥定然得意洋洋告訴他,不過平安失蹤這些日子,她從最開始的心慌到後來靜心制定計劃,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又因夏景行跟她講過眼前局面,也知一味軟弱下去不但救不回來孩子,恐怕還會壞了大局,這才打起精神設了此局。
「晉王替寧景世還了賭債,如果萬安賭坊與寧景世有聯繫,或者此事是他們聯手,說不得明日平安就能回來。若是明日平安還不曾回來……」她緊握了丈夫的手,面色蒼白:「無論如何,夫君切記家中有我跟爹爹,你只管放手去做!」
夏景行攬了她在懷裡,輕拍拍她的後背,就跟哄孩子一般:「平安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回來的,他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照顧好綺姐兒跟爹爹,等著我回來!」因放心不下,除了將自己親衛留下一隊,又從軍中調了一小隊入府護衛。
外面夜色漸沉,外間有軍士小聲道:「將軍,城門快要關了!」
夫妻二人起身,夏芍藥親手替他繫上大氅:「萬事小心!」
他低下頭,在妻子額頭親了一記,大踏步往外走去,大氅翻飛,在院子里朦朧的燈火之下,似乎帶著騰騰殺氣。
夏芍藥並未出房門,只站在房內,有丫環掀起門帘,她一直目送著丈夫的身影出了院子,這才覺得全身脫力,軟軟朝後坐了下去,若非丫環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了,恐怕她都要跌坐到了地上去。
丫環進來要點燈,被她阻止了:「不要點燈,讓我坐一會。」
漆黑的房間里,她抱膝坐在空蕩蕩的床上,腦子裡多少念頭紛沓而至,還有平安燦爛的笑顏。
這幾日家裡氣氛低沉,綺姐兒起先還問起:「哥哥呢?」後來見問一次娘親就要掉淚,她便不再問了。
夏南天見此,便將綺姐兒挪到了自己院里,讓丫環乳娘在自己院里廂房住下來,他早晚照看著綺姐兒。
夏芍藥枯坐了一夜,到得天亮丫環進來侍候,這才發現她還坐在床上,衣服還是原樣,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雙眼通紅,眼下還有青印,顯然一夜未睡。
丫環不敢多嘴,打了水來服侍她洗漱。
早飯上了桌,在夏南天的注視之下,她勉強塞了幾口下去,食不知味。夏南天也毫無食慾,桌上就綺姐兒一個人吃的香甜,小孩子不知愁,睡的飽吃的好。
等綺姐兒吃飽了,由丫環奶娘帶了下去玩,夏芍藥才道:「爹爹,我想了一夜,今兒傍晚,你就跟綺姐兒去外祖家住幾日,家裡的事情由我跟夫君處理就好。」
夏南天堅決反對:「京中情勢一觸即發,我既然留下來了,怎麼能住到別人家裡去?但有風雨咱們一家子擔著就是了。」
夏芍藥昨晚想了一夜,此刻說起來頗有條理:「若是平安回來,我還是會將他送到外祖父家裡去避一避的。咱們家裡不□□全,上有老下有小,夫君與我都不安心。爹爹若是為著女兒跟夫君著想,就將綺姐兒看護好,我與夫君無論如何也會放心些。平安……平安也不知道在哪裡,綺姐兒卻是再不能出事了!」
夏南天見得憔悴的女兒如此哀哀懇求,心中酸楚,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如今既然家裡是你作主,爹爹就聽你一回,只是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既然準備將父親與女兒安頓到王家去,夏芍藥便向王老爺子寫了封信,又替夏南天準備了禮物,先行派人送到王家去。
平安失蹤的消息傳開,王家也派了人來問侯消息。王老爺子還向親厚弟子傳信,請他們也派人留意一番。
老爺子接到夏芍藥求助的信,親自帶著人來了將軍府。
夏芍藥沒想到他竟然帶人親自前來,忙與夏南天親去門口迎接。
按著輩份,夏南天比王老爺子還要小了一輩,年紀上也相差了不少。父女便將老爺子接進府里來,兩方廝見,老爺子坐到了正堂首座,這才問道:「我聽說府里跟晉王府鬧翻了,侯府世子的賭債也還了,怎麼平安……還沒有回來?」
見夏家父女倆氣色,便知自己這話白問了,「平安定然能平平安安的,你們也不必擔心。他是個機靈的孩子。」又道:「親家老爺住在老夫府上,就當在自己家裡一樣。這幾日外間似乎有些不太平,只怕要變天了。」
他雖不在朝局,但有弟子在朝中為官,左光熙這兩日就時時上門討教眼前局勢,只因自己身在局中,想著恩師身在局外,旁觀者清,因此王老爺子心中也有了幾分影影綽綽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