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第 179 章
秦楚青稍稍想過,明白了霍玉暖這病從何而來。有心想要去探望,本也讓人準備好了車馬,無奈到了最後一刻又放棄了這個打算。
——霍玉暖病重,想來是和小六重傷脫不了干係。但是,最讓女孩兒無法釋懷的,恐怕不是少年受傷一事,畢竟雖傷勢頗重,也早已傳來消息,性命無虞。
最讓霍玉暖難過的,應當是兩人間那看不到希望的未來。即便少年傷得再重、恢復得再好再壞,都和她毫無干係。
每每想到女孩兒絕望的眼神,秦楚青的心裡也很是嘆息。今日她若是去了,霍玉暖見了她,再想到戰場上廝殺的那個少年,只怕心中的傷痛更甚。
左右思量過後,秦楚青終是放棄了出行的打算。轉而回屋寫了一封信函,將自己收到的秦正陽這些日子以來的康復狀況一一講明,又將信口封好,交予陳媽媽。特意叮囑過,要陳媽媽務必在替她探望霍玉暖的時候,親手將這信函交到對方的手中。
待到陳媽媽認真應下趕往寧王府後,秦楚青的心情也絲毫沒有輕鬆半分,再做起事來,就有些心不在焉。以至於屋裡漸漸靜了下來、丫鬟們盡數退了出去,她都沒有發覺。
「在想甚麼?竟是這樣專註。」
一聲低笑在耳邊響起,秦楚青驀地一驚,手裡的茶盞差點從手中滑走。好在身邊人動作快,大手一伸將茶盞接住穩穩地托在了她的指尖。不然的話,熱熱的茶水潑出來落到肌膚上,怕是會燙起水泡來。
霍容與看秦楚青回了神,也不提剛才那一瞬發生的事情,順手將茶盞從秦楚青的手中抽走,又將她空下來的五指攏在掌心握住,坐到了她的身邊問道:「可是遇到了甚麼煩心之事?」
秦楚青知道自己的心事瞞不過他,也沒打算瞞。稍一理順思路,就將霍玉暖和秦正陽的事情與他說了。語畢,又說了霍玉暖病重之事。
「我總有些害怕,」她微微傾身,靠在他的懷中,「暖兒這樣子,竟是有些心如死灰。若是真的如此,那該如何康健起來?」
心病還須心藥醫。可那心藥無解,該如何醫治?
若是強行要寧王府答應兩人的親事,那麼後半生里,霍玉暖也必然不會尋到真正的快樂。
這該如何是好?
霍容與靜靜地聽了秦楚青說完,沉吟許久后,道:「其實倒也並不甚難。」
他這輕描淡寫的語氣讓秦楚青猛地一窒,繼而沒好氣地輕推了他一把,「不難?那你說說看,怎麼讓寧王府答應下來?」
「王府之所以不願答應,無非是不願暖兒受苦。正陽出身雖不好,但這並非最為關鍵的緣由。若是他有個相當不錯的前程,應當也是無礙。」
這個秦楚青也曾想過。但她並不甚贊同霍容與的話。
有個好前程固然重要,可是,出身對寧王府來說也很重要。
原本嫁女就要高嫁,偏偏暖兒的身份高出小六太多。這讓寧王府如何拉下這個臉面來答應這門親事?
秦楚青每每想到這一點,也是替這兩個孩子痛心。只是一時之間想不到解決的辦法,故而只能暫時如此。
霍容與卻是氣定神閑,「先一步步來罷。」
他靜默許久后,眉心慢慢擰起。
秦楚青瞭然地道:「若想成事,先要給小六一個合適的官職,保證他有一個坦蕩且光明的前程。偏偏這事兒僅有一人做起來最為方便。但你卻不想去尋他,是也不是?」
秦楚青將他心中所想一股氣說完,惹得霍容與搖頭輕笑,「你既是知曉,那我也無需多言。明日尋機與他說起此事便是。」
聽說他要主動去找霍玉殊幫忙,秦楚青倒是有些擔憂了,拉了拉他的手指,道:「他不會為難你罷?」
霍容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意思很明顯。
不為難……那就怪了!但,不去成嗎?
秦楚青看到霍容與這不甘不願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但是一想到身份問題,就又犯了難。
——即便是往後努力肯干能高升又如何?如今的狀況下,那事情依然無法從根本上解決。
霍容與卻是抬指撫上她的臉頰,用指尖撫平她微微抿緊的唇。
「無需擔憂。」他十分鎮靜地說道:「他舍了性命去護住柳世子,想來護國公府不會拒絕我的提議的。」
「你的提議?」秦楚青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驚訝地問:「你先前遣了人去那邊,可是吩咐過甚麼?」
「嗯。」霍容與輕輕頷首承認,但多的,卻一個字也不肯說。
秦楚青追問他半晌,他也只說了句「待到事成再與你說」,任秦楚青怎麼磨他,他都但笑不語了。
敬王妃哪是個任人揉搓的主兒?
看到敬王爺油鹽不進,秦楚青挑眉一笑,攬住霍容與的脖頸在他唇邊細密地吻著。
待到霍容與呼吸急促起來再也忍耐不得之時,秦楚青猛地將他一推,揚聲一喊,將門口候著的丫鬟們盡數叫了進來。
「擺膳。」秦楚青站直身子拽了拽衣裳,嫣然一笑,對丫鬟們吩咐道。
霍容與有心想要起身「懲治」她一二,偏偏身子某處已經有所反應不太合時宜,若是起身,必然會被人瞧出來。
這是英明神武的敬王爺絕對無法容忍的。
故而他只能單手支頤看著她臉頰紅紅的模樣,綳著臉抬指輕敲著桌案。
煙雲煙月她們看著王爺憋氣的模樣,忍著笑沒敢出聲。
……
護國公在明遠伯府住了幾日便歸了家。雖說他在京中時日不久,但造成的影響卻著實不小。
畢竟是帶了十幾車的謝禮前來,驚動了好幾條街的人。不多時,便有消息傳了出去,說,明遠伯府家的小兒子是個膽識過人的,竟是在戰場上救了護國公府的世子爺。
那位可是位將軍!而且,還是國公府的獨苗兒!
大家原先只認識伯府那位溫和儒雅的世子爺,還有潑辣大方的世子夫人,還有嬌俏可人的嫁到敬王府的姑奶奶。哪有誰曾睜眼細瞧過這位庶出的幺子?
經此一事,秦正陽的名聲才算是在京中貴人們的圈子裡傳了開來。
秦立謙每每和友人相聚,聽到的讚美聲中又多了個「您家那個小子……」。他感到自豪的同時,又反思自己往年是不是對秦正陽太過苛刻了。總是要求他許多,未曾多多關愛。
就在伯爺經歷著一段時間的反思之時,一個奇怪的現象悄悄地在他身邊出現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人開始因了秦正陽而來伯府探望。
秦立謙本沒覺得這事兒有多大,所以沒放在心上。但是一來二去的這樣做的人多了,且來的人官兒越來越大,他才發現,這事情沒那麼簡單。
在某個艷陽高照的晌午,戶部尚書也來到了明遠伯府。秦立謙琢磨著,再不能繼續這麼迷糊下去了,定然要問個清楚明白才好。
他理了理自個兒的衣衫,大步走了出去,親自迎了戶部尚書進屋。也不等對方開口,他就小心翼翼地問道:「尚書大人可是因了犬子所做之事而來?」
尚書一怔,笑道:「正是。」
秦立謙看他答得坦然,頓時放心地繼續說道:「戰場之上,熱血男兒奮力廝殺,各個都是值得敬佩之人。雖然我家正陽救了柳世子,但他不過是尋常兵士罷了,當不起各位如此青睞。」
前幾天,秦立謙就覺得奇怪。秦正陽雖然做了件救人的事情,可是,那畢竟是發生在戰場之上。秦正陽並未回家,人也不在京中,這些天怎地一個個地都來伯府探望?而且,還是都用的「敬佩秦小少爺」的由頭來的。
秦立謙越想越不對,越想越忐忑。遇到敬王爺相熟的戶部尚書,這才將話問了出來。
尚書大人倒也未對他過多隱瞞,想了想先前霍容與和他講的那些話,笑著寬慰秦立謙:「伯爺無需過多擔憂。我們不過是想過來看看你們,也好讓旁人知道,秦家小子著實是個不錯的。」最起碼,寧王府的人是真真正正地知道這一點了。
秦立謙依然有些摸不著頭腦,尚書大人卻不好對他說出實情。看著秦立謙一臉茫然,戶部尚書哈哈大笑,與他一同在屋中坐下。
「其實,我此次前來,卻是和他們的目的不甚相同。」尚書大人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遞到秦立謙的跟前,「我是來給伯爺道賀的。」
「道賀?」秦立謙不動聲色地瞥了那封信一眼,並未立刻去接,「不知這喜……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