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榮耀
賈赦入京非常風光,早在前一天他們剛到通州,就有人通知了,三天後巳時,有官員在十里坡等著宣旨,然後二品以下官員都在那裡迎接賈赦等人入城,讓賈赦別耽誤了時辰。
這可是大將軍凱旋而歸的等級,自立國以來享受過這種待遇的文臣武將屈指可數,且賈赦是(文官?勛貴?)非軍功第一人,可以說算是自此載入史冊了,意義自然是非比尋常。
三天時間也是給他們時間準備休整沐浴,大概還要在京城造勢一番,讓這件事傳的更廣泛一些,觀看的百姓必然也是人山人海,空前無比的了。
賈赦本就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聽了通知立即就走路發飄,開始找不到北了,嘀嘀咕咕嘴裡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邢薇知道他的,並不在意,只是照常安排人去找地方休息,他們這一行人太多,驛館肯定住不下,他們自己和眾舉人們在那裡講究了,可跟隨的下人就在客棧住著,省的還要睡馬車,打地鋪。
因為有這道聖旨,驛站里的官員也一直把賈赦當做上賓在待,不管邢薇要什麼都是優先送過來,等到臨睡前,那驛臣還親自過來問,「侯爺和夫人還有什麼吩咐的沒有?」
邢薇派人出去謝了他,只道多些關照,又讓人打賞了一個大紅封才罷,邢薇自然知道這驛臣的心思,不過是來燒熱灶跟賈赦拉關係來了,可是賈赦自從接到通知以後人就有些魔怔了,有些范進中舉的樣子,別人的話根本就聽不進去,只在屋裡坐卧不安的來回走動,其實他倒是想到外面去顯擺來的,可是邢薇嫌他這樣出去丟人,就一直看著他,只要走到門口,就拉他回來,好在賈赦聽不進人言還認得邢薇,只要是拉他都是回來的。
賈赦迷迷瞪瞪的被邢薇伺候著褪了衣衫睡覺,嘴裡還在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邢薇不耐煩的很,把睡著了的小女兒塞到他懷裡,警告他;「小心別摔著孩子,要不然我跟你沒完。」
這是屢試屢靈的一招,邢薇不是控制不住賈赦,只是老大個人了,連點事都經不住,他自己不嫌丟人,邢薇都磕磣的慌,根本就懶得理他,再說了,賈赦m瞪了,剩下的事情都得她來安排,她自己都忙的團團轉了,那裡有時間來安撫賈赦。
原先沒有料到這些事情,邢薇早就打發了得力的管家和管家娘子壓著行李提早回去收拾屋子去了,這一路上幸虧也沒有什麼事情發生,留下的大丫鬟和兩個嬤嬤倒還是能夠應付,可這樣的事情畢竟太隆重,不說丫鬟嬤嬤,賈赦和邢薇統統沒有經歷過,她那裡放心交給下人去做,只能細細的問過幕僚團們,又找了驛臣諮詢,對比從送通知的人那裡打聽來的消息,還有白天讓人請教了通州縣令總結的東西一起,理了個章程來,明天和後天好照做,至於這章程如何,其實她也不放心,所以急忙的趕了出來,已經讓人快馬送回京城張府去了,希望請老爺子指點一下,明天到也罷了,只希望在後天的時候別出什麼差錯就行。
這賈赦手彎里摟著小女兒賈璦,魂終於回來一些,僵硬著臂彎有些不敢動了,小女兒不同於兒子粗糙,嬌軟一團,每次都令他怵手怵腳的不敢動彈:「夫人,我沒有做夢吧?」他怔怔的問邢薇,邢薇伸手在他軟肉上使勁的拎了他一把,把賈赦疼得「嘶」叫出聲,卻終於道:「我沒有做夢,」他祖父和父親給他們賈家掙了個侯爵已經是無上的榮光了,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夠得到這更大的榮耀?
「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得跟禮儀官學習儀式,還要練習發言詞,不睡好了那裡有精神?」邢薇把女兒抱回來,小丫頭從開始到現在都睡的呼嚕嚕的,一點都沒有被影響到睡眠,和她哥哥賈瑛一樣,這丫頭也是被邢薇親自哺乳養大,白天做事的時候交給保姆看著些,只要有時間倒都是她自己帶著,晚上睡覺也不例外。
丫頭不比小子能長,大概也隨了她,小小軟軟的一團,抱著都讓人起憐,賈赦原來逗賈瑛的時候,高興起來拋高高狠不得把他扔到天上去,到了小女兒這裡,卻是扎手紮腳的不敢動了,都長這麼大了抱他的時候還是跟初生的嬰兒似的,小心翼翼生怕手重了壓了孩子骨頭,平時也輕易也不敢逗女兒,生怕一個指頭把他的寶貝女兒給戳破了似的,真是愛惜的有些過份。
雖然賈赦很是愛惜女兒,可邢薇還是不放心讓她跟著父親睡,要不然,這一宿誰也別想睡好了。
禮儀官是今天一早趕來的,還帶來了賈赦的新朝服,紫色的蟒袍蟒褲,同色的紗冠燕翅寶石冠。
邢薇以前不是沒看過賈赦穿爵服,可看來看去今天這一身怎麼也跟原來的那件不一樣,她自己不懂,又不好意思說人家拿錯了,這一大早的趕來,想必昨晚上是沒有睡好覺的,只急忙命人準備了好飯好菜,款待禮儀官。
用完飯,賈赦便興奮的跟著禮儀官學習,雖然一宿沒有睡好,可是他依舊精神抖擻,大概睡了一覺興奮頭也過了些,所以昨天的醜態倒是沒有發生,邢薇也需要陪著賈赦一起學走步,這是禮儀官特別要求的,她也有一身紫色的爵位服,同樣,她看出這身衣服跟自己以前穿過的那件不一樣,同樣,她並沒有問,想必就算是有人栽贓,也不會拿這麼明顯的東西來陷害他們。
緊緊張張的訓練了半天,幸虧時間短,邢薇前世禮儀培訓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累,她咬牙忍著吃沒有罵娘,原以為賈赦是主角,沒想到自己全程也得陪同,偏還是「百年難遇」「光宗耀祖」的事情,她還推辭不得。慣那一條冠冕服裝和首飾都有十多斤重,還有三層又三層再三層的衣服,整個加起來她要重上二十斤不止,只站著不動就要了她的老命了,就這還要走路行禮,下跪磕頭,真不知道這世上人為何都拼著命的往上爬?
要不是顧忌著家人,她可是真心想要連夜回京,就這麼先回榮國府去了,本土人士敬畏皇權,可她在這裡十多年了,還是難以對所謂的皇帝有那種畏懼到死或者是敬畏到可以丟棄自己生命的程度,尤其還得給不認識的人下跪磕頭,前世小時候討壓歲錢下跪被大人逗著磕頭,懂事後誰逼都不肯彎下膝蓋,沒想到如今到了這裡,混成了「人上人」,卻還不如前世,反而時不時的要去給人下跪。
賈赦妻子,侯爵夫人這個「角色」,可不是她前世打工,忍無可忍了不需再忍,辭職換一家而已。好在邢薇問過了,明天她走路「實習」的機會很少,只是進宮覲見的時候才用得上,其他時候大多都在馬車上端坐就行,所以,一天的辛苦,無論如何還是可以堅持的。
下午他們從驛館出發,連夜趕到十里坡,在那裡安營紮寨等候明天的到來。
第二天辰時,賈赦又開始了綵排,這次禮儀官放過了邢薇,她抱著女兒坐在馬車上觀摩這種氣氛,卻是,彩旗飄飄,旗幟飛揚,鑼鼓震天響,再加上旁邊越來越多圍觀的百姓,氣氛瞬間就起來了。
邢薇心跳的厲害,能夠如此走上一遭,是不是不枉她穿越一場?
「娘,」邢薇耳邊似乎聽到了賈瑛的聲音,急忙伸長了腦袋去看,礙事的帘子早就掛了起來,可各色的旗幟卻阻擋了她的視線,好在賈赦也聽出了兒子的聲音,急忙在人群里尋找,從躁動的人群中果然看到了兒子的身影。
賈赦揮著手讓他過來,早就有眼尖的家人過去給值守的士兵交涉,一大早飛騎趕過來的賈璉和賈瑛才被領到了賈赦眼前,給賈赦行了禮,賈赦十分欣慰,能夠在這個時刻看到兩個兒子,跟他們一起享受這種時刻。三年未見,兩個孩子都長高不少,賈璉已經有了青年人的模樣,長的跟賈赦矮不多少了,等他長成,絕對超過賈赦;賈瑛也是大變樣,早先的嬰兒肥早就沒了,稚嫩的臉上滿是仰慕;他拍拍兩個兒子的肩膀,把他們推到邢薇馬車前,自己又重新站在那裡接受禮儀官的加強訓練,偶爾的也回頭看看車上的妻子玩鬧說笑,雖然聽不真切他們說什麼,可看到他們的笑臉近在眼前,心裡滿滿的都是幸福。
兩個孩子在邢薇馬車前站定,鞠躬行禮,各自都有千言萬語憋在心底,邢薇招招手,讓他們上的馬車來,一左一右坐了下來,「你們怎麼會過來,」難道還有人專門去通知家裡人來「觀禮」?
「昨天就有人在街上大鑼喊話,說是今天百官親迎父親,我們不耐煩在家裡等,又想早點見到你們,就求了外公松我們出城。」賈瑛嘰嘰喳喳的說了原委,要不是外公不放心,昨天連夜他都想出城,這一晚上興奮的覺都睡不著,就是想要早些看到親人。
「還有人喊話,」邢薇點了點頭,若不是如此,也不會來了這麼多的百姓,「可有看到你們的舅舅,舅母?」
「小舅舅在書院,不知道有沒有得到消息,大舅舅不放心舅媽帶著孩子,在馬車邊上守候,」指了指大概的方向,太遠,又被旗幟擋著,根本就看不清,邢薇知道人來了也就罷了,只是有些遺憾到底是沒有第一時間見到人。
邢薇抱著小女兒賈璦給兩個哥哥看,「快看,這是你們的妹妹賈璦,」賈璉笑著跟她打招呼,「璦兒,」賈瑛手忙腳亂的就要來抱自己妹妹,小賈璦頭一次看見兩個哥哥,正縮在母親懷裡用好奇的目光左看看,右看看,見這個陌生的哥哥要來抱她,慌得一隻手緊緊的拽著母親的衣服,一隻手去推賈瑛,嘴裡還急的叫著;「不要,不要」。
邢薇樂的笑不可吱,拍著賈瑛的肩膀道:「看你,非要跟著二哥去京城,這下好,妹妹不認得你了吧!」她把賈瑛攬在懷裡,拍了拍肩膀,賈瑛有些不慣,可還是未推拒,小賈璦卻不幹了,只在邢薇懷裡扭巴,「走開,走開,被搶我娘,」,「哈哈,」邢薇笑著放開賈瑛,把小女兒雙手抱起來,指著賈璉給她看,叫她喊;「二哥,這是你二哥,」小賈璦對這個規規矩矩坐著看著她笑的好看哥哥印象十分的好,只歪著頭看,過了一會兒才糯糯的喊了一聲;「二哥」。
「唉,」賈璉從懷裡掏出一個玉墜來,是他特意去買來送給賈璦的見面禮,晶瑩剔透的上好和田老玉,白底透著紅絲,雕成一隻活靈活現的金魚,那紅絲就像魚自身帶的彩紋一般自然,在魚鰭上鑽孔用彩絛系了,下面綴著彩絡,提在手上竟然會迎風而動,看著就如同魚兒在水裡游泳一樣,不說這玉的價值,單著雕工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價值絕對翻番。
賈璦果然十分喜歡,急忙伸手去討,又乖巧的喊道:「二哥,」拿在手裡更是抬頭看又去看賈璉,見他笑的眯了眼,顯然是十分喜愛自己的,急忙乖巧的伸出手要他抱抱。賈璉受c若驚,邢薇也氣這女兒被「一條魚」就給收買了,生氣的把賈璦往賈璉懷裡一按,「去吧,」騰出手來摟著賈瑛:「不要你了,我要你三哥。」
小賈璦眼珠骨碌碌的轉著,看看邢薇,在抬頭看看賈璉,再看看手裡的魚,最終還是低頭玩她的新禮物了。
賈瑛倚在母親懷裡,自從離開,已經三年沒有聞到過這個熟悉的味道,他貪戀的使勁吸吸鼻子,把心底的一股酸楚使勁的壓了下去,再抬頭時臉上又掛了一臉的不甘,從邢薇懷裡掙開,只看著賈璦氣鼓鼓的道:「賈璦,三哥這裡也有禮物哦。」說著從懷裡也掏出一個物件來,卻是一隻青玉的玉蜻蜓,也是刀工精湛,鬚髮可辨,隨著手上的動作,薄薄的翅膀還在微微的顫動。
賈瑛手裡拿著玉蜻蜓,嘴裡逗著妹妹:「賈璦,來三哥這裡,就給你。」賈璦看看玉蜻蜓又低頭看看手裡的小紅魚,想了想,沒聽見一樣,低頭又玩著手裡的小魚,邢薇笑了笑,還好,還好,要是再被一隻玉蜻蜓收買了,她不知道這女兒是不是個財迷,平時也沒有少給她玩兒這些金玉玩器,誰知道還是被一隻魚兒給收買了。
賈瑛見妹妹不理自己,很是沮喪,氣呼呼的把玉蜻蜓往賈璦懷裡一摔,道:「不稀罕你了。」
賈璦從懷裡撿起玉蜻蜓,抬頭看看邢薇看看賈瑛,再扭頭看看賈璉,見邢薇眯著眼睛看著自己笑,賈瑛鼓著臉氣呼呼的也不看自己,賈璉臉上帶笑眼裡含著鼓勵,低頭想了想,開口道;「謝謝三哥。」賈瑛聽了如聞天竺,高興的忙扭過頭來伸出手要抱她,賈璦卻依舊不給面子,抓了賈璉的衣服往後躲,還是這個愛笑的二哥和氣,才不要那個兇巴巴的三哥呢。
賈璉依舊笑著,伸手在妹妹頭上揉了一把,妹妹身上還帶著奶香味,可愛乖巧的樣子讓他心都化了,賈璦感覺到他的溫柔,眯著眼睛享受的樣子,可不是讓賈瑛看了更生氣?嘴裡發狠道;「看我回頭出去玩兒帶你不帶。」
賈璦聽不大懂賈瑛的威脅,卻知道那不是好話,小鼻子一皺沖賈瑛呲了呲牙,做了個鬼臉,左手拿著紅魚,右手拿著蜻蜓,玩兒了起來。
姊妹三個玩鬧了一會兒,就聽的外面猛的喧嘩了起來,賈瑛勾頭去看,「萬民傘」,父親先前有個萬民傘他知道,後來的這個卻沒有見過,詫異了一下,回頭跟邢薇道;「那個新的好大。」
邢薇笑了笑,五縣百姓積的萬民傘,自然比一縣百姓的大多了,知道這是兩個萬民傘都撐了起來,帶起的轟動,她看了看前面的賈赦,已經騎在黑色的駿馬上,襯著他身上的紫袍,越發顯得沉穩幹練,身材偉岸起來,邢薇又看了看賈璉和賈瑛,跟他們點點頭,時辰差不多了,儀式就要開始了,整理整理衣帽,莊重的跪坐起來。
賈璉盤t坐了,把賈璦圈在懷裡,調整了一下坐姿,微微向外,賈瑛也和他一樣,只不過跟母親一樣,跪坐著,身量看上去就跟賈璉一般高了。
果然,母子幾個剛坐好,就有人跑來告訴,「夫人,咱們要啟程了。」,邢薇應了一聲「知道,」馬車就動了起來。
前面的隊伍行走起來,賈赦就在邢薇馬車的前面,因為有旗幟擋著,邢薇並看不到很遠的地方,只在馬車前面隊伍所過之處的空隙之下看到一排排各色衣著的跪下的百姓,恭敬而又虔誠的樣子,瞬間也感染了她的心靈。
脊背不自然的直了起來,下巴微抬,目視前方,臉上帶著笑容,雖然旗幟擋住了百姓們的視線,但是也不能夠辜負他們的這份虔誠。
隊伍緩緩而過,漸漸的拉開了距離,邢薇的視覺變長,入目的全是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在更遠處,站在馬車上眺望的人衣著跟鮮艷些,自然就是那些達官貴人,富人家眷也來看著盛況了。
可還沒有找到邢德全等人,就見前面的隊伍停了下來,等她的馬車也停穩當之後,又被前面的人和旗幟給擋住了視線,看著五彩斑斕的旗幟,邢薇也放鬆脊背,暗自鬆了一口氣,默默的動了動,把跪坐改為盤坐,雙t一直被壓著,血脈不活,刺疼的難受。
邢薇蹙著眉,被細心的賈璉看見他輕聲問道:「母親?」賈璉早改了口,也是這個時代不管你心裡如何,面上還是要顧著尊卑上下的,尤其賈璉心裡早就認可了邢薇,這一聲「母親」並無任何難為之處。
「無妨,」邢薇搖了搖頭,伸手把小女兒從賈璉懷裡抱了過來,這孩子一直盤腿坐著,雖然比她自己跪坐舒服些,可他還要分心照顧懷裡的妹妹,並不比自己輕鬆多少。
小賈璦這麼會功夫已經喜歡上了這個溫柔的二哥哥,見母親抱她過去,竟然還有一絲掙扎,可到底母親的懷抱跟溫馨些,最終向自己的心意妥協了,但她還是有些留戀二哥的懷抱,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緊緊的盯著賈璉,見賈璉看過來,急忙從他嘿嘿的笑兩聲以示討好,等母親沒有功夫帶她的時候,就可以巴著二哥哥了。
賈瑛看的可氣,只要有二哥在場,小孩子們都不喜歡他,先是賈芙,后是張家的表弟妹,表侄,表侄女們,還好,舅舅家的幾個表弟妹還是最喜歡他的,即使二哥在也奪不走他們的喜歡。
可賈瑛依舊十分的糾結,這可是他親妹妹,為何還是難擋二哥的風采呢?就因為他的一條魚?
自己的玉蜻蜓雖然沒有二哥的魚好看,可那卻是哄了小舅舅費心給自己親手雕刻的,上面還有自己的手筆,當然,開始的打磨石頭,後面的拋光,中間刻了幾個線條,——好懸還壞了品相,也差點劃了手,被小舅舅好一通訓斥。
這不是他一心想著親自動手給妹妹做一個嗎,這玉蜻蜓石頭雖然沒有哪條魚的品相好,可也不錯了,青翠欲滴的顏色,做出這個玉蜻蜓來,正好應景相合啊。
只賈瑛還是忘記了小孩子們的喜好,就是喜歡顏色鮮艷的東西,再說,他先兇巴巴的嚇著了妹妹,第一印象就不好,賈璦如何會歡喜他?何況身邊還有一個強烈的對比,更是舍了他找賈璉了。
不說賈瑛的糾結,這文武百官例行的儀式說是枯燥乏味也不盡然,先是有代表念了致辭,對賈赦九年的政績表示認可和佩服,並奉皇命來迎等,再有鼓勵賈赦再接再厲,希望他一直能夠忠君為國,事民為先等等,因為還要在午時前趕往太英殿覲見陛下,所以這儀式還算是精簡,不到一個時辰便結束了,因為邢薇躲在後面的馬車上,只聽見抑揚頓挫背書樣的聲音,並聽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還是賈瑛伸長了脖子聽了學給邢薇,邢薇才知道了大概。
二品以下的文武百官不管願意不願意,都被聖上給逼到了這裡來迎接賈赦,那人讀完了迎接詞,那後面的百官就自動分開讓出一條大道來,儀仗這次卻分列兩邊,萬民傘先走,賈赦綴后,邢薇的馬車緩緩跟上,旁邊者跟著儀仗隊,——還是被旗幟給擋住了視線。
邢薇遺憾的不行,可也怕有人從空隙里看見自己偷懶,不得依舊撐著身子跪坐保持著端莊的形象,幸虧馬車走的急,要不然她還不得散架了。
十里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因為所過之處皆被人清了道,一路暢通無阻,不僅是城外,城裡也是如此,一路竟然直到皇城根下,都沒有任何阻礙。
城外人山人海,城裡反而空曠了許多,百姓們早早的趕出城去看盛況,回來卻沒有那麼的快,官員和其家眷們倒是有馬車,可是卻沒有幾個人敢越隊超過賈赦一行,即使有沒出城的遇上,也被清街的隊伍阻了行蹤,只好等賈赦一行過去才能前進。
賈赦在皇城外下了馬,自己先對著太英殿方向磕了三個頭,以感謝聖上的知遇之恩,竟然給他這麼大的榮耀,還派百官歡迎,又鄭重的整理了袍服冠帶,等著邢薇下車與他同行謝恩。
早先告知他們有百官親迎的時候,就有說聖上要接見他們夫妻,不錯,邢薇也要覲見陛下,以前她倒是見過皇后,和其他的后妃們,那都是在後宮,除了賈赦上次進爵謝恩以外,因為她身上有爵位,以往和之後逢年過節都會進宮領宴或者謝恩,一大早的排隊,跟著眾多外命婦們一起,熙熙攘攘的好不耐煩,不成想,今天竟然有她和賈赦的專場會,還是去見皇帝陛下。
這可是很少有的「榮耀」。
皇帝見外命婦不是沒有,可這樣鄭重其事的情況十分少見,就連她早先跟在賈赦後面接受文武百官的迎接都是少有之事,因此早先她也問過禮儀官,說是聖上專門要求的,所以,她並沒有拒絕的餘地。
兩人一步一行,向著大開的宮門而行,前面依舊是萬民傘開道,說來,賈赦會得到如此的「榮耀」跟這兩把傘有分不開的關係。綜歷史所訴,任期內得到萬民傘的官員不是沒有,可連任三屆,得兩把傘的絕對少數,且還實至名歸,並無任何虛假偽造,這百官親迎,也是聖上敲打官員們的一種信號吧。
你只要真心為民,是會被上面看到的,你只要願意干,能幹,上面自然回嘉獎你的成績。
榮國府,賈母處,老太太正聽著從城外飛馬趕回來的家人轉速當時的盛況:「······侯爺身著紫袍立在百官之前,·····夫人合著二公子,三公子還有小姊在後面馬車上端坐,並未下車,······只那兩把萬民傘,一把比一把大,大的那把都有一間房子般,得有二十幾個人撐著,奴才仔細打聽了居然是同批回來的舉人老爺們撐著,······侯爺及夫人還有公子小姊去覲見陛下了。」
王氏手裡稔著那串佛珠,這還是早年聖上親自賞賜的,被她日夜把磨,早就變得色澤深紅,越發的光滑油亮。只是她的心卻隨著下人的敘述變得暗沉無比,大房越風光,就代表著她要倒霉,只是,她看了看上面的老太太一樣,眼神晦暗不明,自己早就料到了今天,不管今天賈赦夫妻是如何回城,自己好像都需要背水一戰,不是給自己掙得一席之地,便是被重新關押起來吃齋禮佛。
為此,她不惜把年幼的女兒託了哥哥送進太子府,也幸虧女兒爭氣,時間不長就入了太子的眼,這不,已經成了太子的才人,有這麼一個女兒給她撐腰,賈赦夫妻想要動她還得試試自己的本事。
也是以防萬一,才不得已算計的娘家侄女,替賈珠定下了婚事,不管如何,兩樁心頭大事皆已達成,即使賈赦夫妻要再要關她,她也終有出頭之日。
賈母老太太想的卻喝王氏不同,她沉下眼帘,不由的也在沉思,大房火焰更高,二房危亦,可賈政,她尋了一眼,這麼個時候他在那裡?有心派人去找,卻又想到如何讓他來聽老大的風光耀眼?罷了,罷了,眼不見心不煩,管他如何,還能把我老太太掃地出門?
老太太剛把說的口乾舌燥的下人揮退,就聽得外面的人通報,「二公子和三公子回來了,」又遲疑了一下報道;「二小姊回來了。」卻原來是賈璉知道父母去覲見陛下,還不知道何時得歸,早在馬車上就跟邢薇商量好了,看著他們入宮之後,就帶著弟妹先回榮國府,安排一會兒接旨事宜。
這夫妻兩個進宮覲見,絕對不會空手回家,說不定還有太監傳旨,家裡沒有個主事的人怎麼行?
賈璉和賈瑛回來,自然沒有放著妹妹獨自一人的道理,所以把她一併帶回了榮國府。
老太太便伸長了脖子去看門口,帘子挑起來,只見賈璉欣長的身子入了進來,他懷裡卻抱了一個小人,兩三歲的樣子,賈璉入的門來便把她放在地下,和賈瑛一左一右的牽了她的手往老太太坐前來。
小丫頭乍一看簡直就是另一個邢薇,身上穿著大紅的百福萬字不到頭對襟褂,下著同色百福萬字百褶裙;也不知道是不是絲線的原因,還是用了什麼特殊的綉法,那福字迎著光卻有些耀眼奪目。
小丫頭也悄悄的抬頭看坐上的老太太,輕微的動搖即帶來一串輕靈的響聲,原來是她頭上細碎的頭髮左右各綁了兩個小鬏,上面各自綁了兩個金子打的小鈴鐺,一動就發出清脆的聲音。
腳步輕抬間卻帶著柔和的光芒,原來是她腳上的繡花鞋,兩隻上面都各綴著幾顆偌大的珍珠,散發出來的柔光,個個都有大人拇指大小,非珠卻是寶了,卻只是被小女孩踩在腳下,簡直就是暴斂天珍,這一身的穿戴,一看就是賈赦暴發戶的女兒,也只有那眼皮子淺的邢氏才會這樣打扮她的女兒。
老太太只一看小丫頭的面相就有三分不喜,這刻薄的樣子跟她娘一模一樣,將來也是一個養不家的白眼狼;再看她身上那一身萬貫家財,更是火冒三丈,這二房為了一所院子著急,他們倒是把金山銀海堆砌到一個丫頭片子身上,這如何疼c長大了還不是人家的人,何必要如此浪費錢財在她身上?
只是,大房已經不似從前,也早就不會懼怕自己則個老太太半分,別說當家做主,就是出入都得看人家一家人的臉色,老太太壓了壓火氣,面上掛了笑,招著手讓賈璦過去,嘴裡道:「這就是祖母的小孫女,快來讓祖母好好的瞧一瞧。」
小賈璦卻不肯過去,低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這個奶奶笑的和善,卻面帶凶氣,一點都不親切,小孩子最靈敏,才打了個照面就知道誰是真心喜歡自己,還是面上喜心裡惡的人。
老太太尷尬了片刻,立即換了一個話題:「你們的父親,母親已經入宮了,不知道何時能夠回來?」
賈璉恭敬的回道:「孫兒也不知道,這是先回來預備來了,」預備什麼雖然沒有說,可大家心裡都有了數。
於是老太太一揮手,「去吧,別耽誤了正事。」
兄妹是三個便告辭出去,賈瑛憋了癟嘴,老太太又把見面禮給省了下去,這是有多麼的摳門?不過我妹妹也不稀罕她的東西,不過是一些拿不出手的破玉罷了,那成色還不如小舅舅箱子里放的幾塊石頭。
原來賈母到底是給賈瑛補上了見面禮,只是老太太如今太寶貝自己的東西,惦量了又掂量,才從最末等的幾塊里挑了一塊來給賈瑛,——如今老太太只出不進,兩個兒子都靠不住,女兒又是人家的人,她不留著好東西給自己養老,如何會拿出來給人?
賈赦和邢薇每年自然是要給老太太孝敬的,逢年過節也是有禮物送進榮國府,只是賈赦和邢薇都促狹報復,只送吃穿戴用,山珍土產,從來不給老太太金銀,偏這才是老太太的最愛,讓老太太如何不恨?
賈瑛又是賈赦、邢薇的兒子,怎麼可能從老太太那裡得到好東西?
賈璦卻不在乎這些,小丫頭出門就打了個哈欠,從早上起來就睜開眼睛看新鮮,這一路堅持下來沒有打瞌睡,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賈璉便抱了賈璦去主院,讓賈瑛看著她:「你守著妹妹睡覺,我去交待些事情。」
賈瑛自然也不放心把妹妹交給下人,雖然父母慣用的家人已經提前回來幫他們布置房間,但是妹妹在家睡頭一覺,身邊怎麼能沒喲親人?
賈璦先還有不肯讓賈璉走,只是賈璉哄她,「我去接爹娘回來,有三哥陪著你睡覺,」賈瑛也在一邊放低了身段輕哄,又許諾許多好玩的東西,她才放人,這一路上姊妹三個先行回府,賈瑛已經和賈璦混的半熟,相對於和僕人共處,還是喜歡這個三哥相陪。
等邢薇終於回來,便看到賈瑛和賈璦相擁而眠,頭抵著頭睡的香甜,她不及褪下沉重的冠服首飾,換上輕便的家常衣服,坐在c邊看著一對兒女的睡顏,心裡是滿滿的幸福湧上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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