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所以,來這裡之前,你去過什麼別的地方嗎?暴露過你的能力嗎?有沒有殺過什麼人?」
何允好耐性地又問了一遍,何鐸看了眼何允指縫間的那些金針,動了動嘴,當即非常生氣又有些煩躁地冷聲道:「我剛從山上下來就倒霉遇到你!還沒等出手就被你抓住了!哪來得及去什麼別的地方?!」
他彷彿不是故意忽略最後一個問題,但卻讓何允眯起的眼睛有了一種危險的意味,「你殺過人?」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是讓何鐸語窒了好一會兒,他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原本暴躁猶如小獸的氣息一下子煙消雲散,片刻后,森冷陰騭的情緒又浮現在他的臉上,「是啊,我殺過人。我還給他分屍了,切成了十四塊,一部分餵了山裡的狼,一部分燒成了灰,煉成了油。」
這種明明很恐怖的話,卻讓何允心裡彷彿被刺了一下,他更希望何鐸一直像剛才那樣,像一隻炸了毛的小獸一樣呲牙咧嘴,這種陰鬱壓抑的氣息,實在不適合在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而且什麼灰什麼油的,他潛意識避開了這樣的話題。
「你沒有在人前暴露過你的能力就好。不然,你雖然解了一時之氣,可卻會帶來你想象不到的麻煩與後果。這世界上有太多你不知道的陰暗,為了某些目的,有些人會把你抓過去做科學研究,關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毫無節制地抽你的血,往你身體里注射奇怪的東西,一次一次的試驗你身體的承受極限,會讓你——生不如死。」
何允特意用加重的語氣說出了最後四個字,原本是想嚇唬一下何鐸,讓他知道以後在人前有所收斂。卻沒想到何鐸聽了他的話后居然連睫毛都沒顫一下,何允看得出來何鐸不是強作鎮定,他是真的不怕……
「呵,生不如死……」何鐸垂下眸子重複了一下這四個字,他突然抬起眼睛看著何允,語氣極慢地道:「我不知道帶走我的人是誰,只知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四個相同遭遇的孩子也落在了那個老怪物的手裡。我說的老怪物是個修士,除了正道功法以外,所有的歪門邪道他幾乎都感興趣。那時候所有一起送去的孩子里,我是最小的,我們五個人,被他分開養著……」
想到後來他與那些人為了活下去而自相殘殺的畫面,何鐸瞥了何允一眼,「其他人的作用暫且不提,我那時四歲多一點,吃下他特製的藥物后,每天的任務就是浸在裝滿毒蛇、蠍子、蜈蚣,以及各種說不出名字的毒蟲的木桶里。在密不透風的木桶里,它們時時刻刻啃咬著我,那木桶里有專門為它們而制的藥水,刺激著它們不知疲憊地進攻,複雜混合的毒素會讓傷口迅速發炎腫脹,甚至流膿,那種痛到骨子裡又癢到心裡的滋味,應該足以逼瘋任何一個成年人……可那時候我什麼都不懂,我根本就不明白為什麼會那樣難受,剛開始我還會無知的慘叫,會可憐的求饒,會哭著求他放我回家……可慢慢的,即使是從那木桶里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成人形,我也不會再皺下眉頭了。」
何允整個人都震住了,他嘴巴動了動,卻什麼音節都發不出來。
「因為與被那些毒蛇毒蟲啃咬的痛苦相比,更痛苦的事情還有太多了,光是每月一次的吸功,就遠勝那毒蟲啃咬的百倍。那老怪物早就元陽不再,而我卻還是童子身,又是純陽之體,由我純陽之體蓄存的陰毒之氣是最為安全的,因為那些陰毒之氣早已在我體內過了一遍,因此它們陰寒刺骨的霸道之勁,我必須要一個人全部承受,這還都不要緊,咬咬牙也就忍過去了。可當那老怪物,從我身體里吸走那些精純的陰氣時,就好像有人從頭頂,硬生生將我的骨髓往外吸,那種從骨頭內里泛齣劇痛蔓延全身的感覺,甚至連動動手指頭都是最痛苦的折磨!這種疼痛要一刻不停的維持三天三夜。從五歲開始,每月一次,每次進行的時候,我只能清醒無比的……」
「好了!」何允幾乎坐不住,他猛地起身,打斷了何鐸的話。
何鐸卻真的止了口,只是眼神諷刺地看著何允,那諷刺究竟是沖著什麼,何允幾乎都無法看透。
「都……都過去了。」何允沙啞地開了口,甚至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他不知道這種難堪出自什麼,可他居然從內心裡覺得……對不起這孩子。
他是想過這孩子會受到很多苦楚,可是卻沒想過居然會是這樣的!這根本就不是苦楚,這是折磨!和那些*試驗不相上下的折磨!怪不得剛才他那樣說的時候,何鐸不僅不怕,還看起來無動於衷……
何允沉默了一會,突然聽到一聲」咕嚕嚕「的聲響,他看了眼臉色平靜的何鐸,道:「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吃。」
也沒管何鐸的反應,何允默默地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大號酒精爐,支起了一個簡易的鍋架,只是動作雖然看起來利落,但他的手卻還是有些不受控制的僵硬,不論如何,他以後不會讓何鐸再受到那樣的傷害,不論如何都不會了。
看著何允像變戲法一樣的,從那不大的登山包里一樣一樣往外拿東西,又見對方似乎真的心中有愧,何鐸彷彿從未有過什麼負面情緒似得,臉上還微微露出了些許玩味的表情。
那老怪物雖然連最低賤的畜生都不如,但正經的能耐卻是很有一些的,也正因如此,很多東西他才更清楚。
所謂的乾坤袋那種東西,都是傳說罷了,或許很久很久的從前,真的有能人異士擁有過,可現在這個時候,他絕對不信有人能有那種異寶。
可眼前的何允卻是面不改色的一次次讓他吃驚!要知道他可是殺了那個老怪物才下山了的,按理說以他現在的能力,想要在外面橫著走也是沒什麼大問題,可這個何允,居然僅僅一根暗器就讓他使不出招來了!那所謂什麼限制的葯他更是聞所未聞!現在又親眼瞧見對方這樣像變戲法一樣的,從那登山包往外倒騰根本就不可能放得下的東西,實在是讓他很難平靜。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絲毫不知自己給何鐸帶來了多大的反應,這邊的何允卻是努力平復著心緒,他低著頭,幾乎算是面帶微笑的在使用烹飪技能。按理說酒精爐的溫度根本無法炒菜,但有烹飪技能在,只要有原材料和一點點的火就夠了,何允知道何鐸現在應該是很餓了,因此做飯的時間並沒有故意延長,幾乎是短短一陣的功夫,地三鮮,黃瓜炒雞蛋,西紅柿蛋花湯,以及香噴噴的大米飯就一樣一樣呈現在了何鐸面前。
這種只是聞著味道,嘴巴就不受控制分泌唾液的感受,是何鐸從未體驗過的,肚子又叫了兩聲,他幾乎是一點都不客氣的接過何允給他盛的大米飯,拿起筷子就開吃起來。
一開始是試探的吃了一口,然後就一直低著頭不停的往嘴裡送,何允看的又高興又莫名的心酸,這些都是家常的菜,可剛才何鐸眼裡的光芒他卻是看的清清楚楚,這孩子在山上,到底是吃了多少苦……
何允不由自主地夾起一筷子雞蛋放到了何鐸的碗里,「慢點吃,這些都是做你的,你要是喜歡吃,以後我天天都給你做。」
何鐸吃飯的動作頓了一頓,然後他垂下眼,若無其事的繼續吃著,只是速度卻是放慢了一點點,何允看在眼裡,低下頭的嘴角彷彿有一絲淺淺的笑容。
原本應該陽光普照的午後,卻不知為何一下子像到了黑天。烏雲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布滿了天空。吃完飯後,何允將碗筷工具一應收到遊戲家中,上一世這功能就讓他受益良多,碗筷放進去再拿出來,就會比刷過還乾淨了。
吊腳樓也是有窗戶的,只是這窗戶並不是玻璃,而是竹子做的,何允特意打開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何鐸也跟著望了望,幾乎是下意識道:「我之所以下山,是因為山上發生了很多怪事,我總覺的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所以才下來。」
這還是何鐸第一次主動與他說正常的話題,何允心中一笑,臉上卻是頗有興趣道:「哦?什麼怪事?」
何鐸瞥了他一眼,然後微微皺眉道:「我殺了那個老怪物之後就一個人在山上生活,這座山我整個都走遍了,後山有個峽谷,裡面有條河,不深,但魚都靈巧的很,平時很不好捕。但從大前天開始,它們就像排隊一樣的往河邊跳,有很多甚至是擱淺到岸上乾涸死的,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可是這兩天,就連林中的麻雀、蜻蜓、蝗蟲甚至是蝙蝠都停飛在後山最高最粗的那棵樹上,那場面……我從未見過,其他的也就算了,青天白日蝙蝠都成群從山洞裡飛出來了,這就是有大問題了。」
何允這時候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或許住在山林里這也是好處吧?因為何鐸的預感沒有錯,的確馬上就要發生大事了,而且這件大事是全球性的……心念一轉,不知怎麼就想到上一世何鐸的下場,何允幾乎是下意識,又伸手摸了摸何鐸的頭髮,「別擔心,這一次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
何允這句話說的很平淡,可何鐸就是整個人都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避開了何允的手,然後幾乎帶上了點煞氣地道:「你是不是知道要發生什麼!」
何允不置可否的笑笑,「你不是也感覺要發生什麼了嗎?」
何鐸陰著臉神色不定地看著何允,映入眼帘的就是對方那不知在想著什麼出神的側臉。何鐸的眼神從對方的眉眼,下滑到鼻子,再滑到嘴唇,定定地看了兩秒鐘后,生硬地移開目光,不置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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