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信陽地處江南,最是人傑地靈之處,每逢科舉之時候,信陽學子總是能榜上有名。前朝的時候,信陽出過一位狀元,如今信陽府有一條街便叫住狀元街。聽聞很多信陽學子在上京趕考之前,都要來這狀元街走一走,沾沾喜氣。
這條狀元街在外城之中,順著這條街一直往裡面走,便是信陽府的內城,這信陽的達官貴人,鐘鳴鼎食之家都是聚集在這內城之中。
此時在一處宅邸門口,便有好些做工精緻的馬車正排著隊等著進府,這些馬車在顯眼處都掛上了自家的標誌,要是懂名堂地人在這裡一瞧,就能看見這信陽府不少的官員都來了呢。
此時又是一行馬車過來,上面懸挂著豆大的崔字,側門上的人正在疏通前頭的馬車。就聽後面有人吆喝著:「前面的都讓一讓,讓一讓。」
這麼一吆喝,但凡站在外頭的人都朝著後面的幾輛馬車看著,只見領頭的兩輛馬車是黑漆齊頭平頂馬車,能坐得起這樣馬車的人可不多,更何況就連那拉車的馬,似乎都比別人家的要雄壯些。
待這馬車停穩當了,就有人瞧出這馬車上掛著信陽知府崔家的標誌。原來是知府家來人了,站在旁邊的人趕緊往後讓了讓。
而顧家穿著青衣的小廝紛紛上前,一直引著馬車到了門口。
「沒想到今個連崔知府的家眷都來了,這大太太可真夠有面子的。」
「你知道什麼呀,這位崔夫人之所以能來,還不是看著顧家二房的面子。」
這會門口的人都議論紛紛的,如今一聽後頭說話的人,似乎有些門道,便齊齊地朝他看。
只見這人得意地說道:「如今顧家大老爺是賦閑在家,又無官身,顧家只有二老爺在京城做官。這位崔知府當年和二老爺可是會試同科,所以兩家便定了娃娃親。」
這等秘辛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於是便又有人著急地問:「那不知是訂的顧家哪位姑娘?」
「自然是顧家二房的嫡女了,這崔家可是出身侯府的,庶女如何能配得上人家的嫡子。」
「不會那位五姑娘吧,」人群中傳來一聲詫異。
眾人一聽,登時面色神情各異。
不過這人群中,自然也有不懂的,為何大家一提五姑娘就這般神情,於是便問了句,這位五姑娘怎麼了?
「據說顧家五姑娘,可是位無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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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乃是顧家大房楊氏的生辰,因此顧家從半月前便開始收拾了,今個更是整個府中都喜氣洋洋的。
一聽崔家人來了,大太太便是親自出門去迎接了。這位崔夫人也是出身京城顯貴,不過來了信陽府半年了,卻是極少出來應酬。如今顧家能請來這位夫人,自然是極有面子的。
這會眾多女眷都在花廳裡頭坐著,就瞧著顧大太太滿臉笑意地,迎著崔夫人進來,而崔夫人身後還跟著不少人,站在她身後的一男一女,顯然便是她親生的子女。
此時顧家老太太就坐在正廳裡面,崔夫人一進來便同她見禮,而左右的太太小姐們也紛紛起身。
「謹兒,」待崔夫人坐下之後,便叫了一聲依舊站在正廳中央的少年,這少年瞧著十四五歲的模樣,但是身體修長面容清俊,一瞧便覺得是個翩翩好兒郎。
這席間又不少小姐都隨著自家母親坐著,這會看見這個如松柏般站在中間的少年,有些姑娘羞得幾乎抬不起頭,有些略大膽些地則是不時瞟上幾眼,當然這也只是偷偷的。
這個叫崔謹的少年,即便被這樣多的夫人注視著,也依舊神色從容,領著身後的弟妹便落落大方地給顧大太太行禮祝壽。
大太太瞧著這少年也是極好的,便滿臉帶笑的讓人拿了紅包過來。
崔謹恭敬接過紅包之後,便輕聲道:「小侄來給夫人祝壽,卻未曾帶禮物,反倒得了夫人的紅封,實在是汗顏。」
大太太聽了這話,便笑得越發開心,轉頭便對崔夫人道:「都說咱們信陽人傑地靈,如今我看這信陽府的靈氣倒是都到您一家了。」
「他小小年紀,怎能當得夫人如此誇讚,」崔夫人淡淡推拒了一聲。
而此時崔夫人一抬頭,就瞧見對面的女子,只見她身穿銀紅綉木樨花對襟長褙子,雪青色綉木樨花馬面裙,但即便這樣艷色的衣裳都擋不住她的貌美,精緻的鵝蛋臉型,一雙眸子如含秋水,流轉著波光。即便這滿室的珠翠環繞的女子,都擋不住她傾城之容貌。
這等的美貌,就算崔夫人蔣氏自認是見多識廣,都未曾見過。
大抵是她的目光太過外露,引得對面女子的注意,只見她美眸含笑,沖她微微頷首。
蔣氏心中微微一嘆,如今見著這位顧家二太太,她就更無法相信這位顧家五小姐是如何傳出無鹽女的名聲。
她在京城之時,也是見過顧家二老爺的,那也是一位數得出手的美男子。不管這顧家五小姐是像爹也好,是像娘也好,甚至就算是選了爹娘的缺點,那也能算得上是一位清秀佳人了。
不過她還在思考著呢,顧大太太便讓人領著崔謹去了前院,那裡才是男賓待的地方。
待過了一會,宴席要開始了。蔣氏起身隨著顧家老夫人還有顧大太太一同往擺宴席的地方去。
不過到了花園裡的時候,大太太這才笑盈盈地說:「我這會特讓人給姑娘們也擺了宴席,讓她們單獨在一處玩著,也別拘束了。」
各家夫人趕緊笑了笑,便叮囑自家女兒要好生待著,別亂跑。
蔣氏拉過自己的女兒崔沅,細聲叮嚀道:「你頭一回來做客,可千萬別亂跑。」
崔沅是個活潑的性子,又因是小女兒,就被蔣氏嬌慣地有些刁蠻,因此她便多囑咐了兩句。而崔沅則因著大太太這樣的安排,正合了她的心意,心中雖不耐,但還勉強聽著蔣氏的吩咐。
不過臨走的時候,她輕笑了一聲,便說道:「娘,您放心,我可不是來玩的。」
蔣氏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中,卻不知竟是釀成了一場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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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小姐在一處,崔沅便是眾星捧月的那個。顧家的幾位小姐,因仗著是主人家,便將崔沅團團圍住。大太太的嫡次女,也是府中的三姑娘,此時便拉著崔沅的手,笑著說道:「沅妹妹,你便同我一起坐吧,這賞荷軒可是我親自讓人整理出來的,從這裡便能看見湖中的荷花呢。」
崔沅看著這個顧蕙,心中雖瞧不上她,卻還是一臉甜笑地對她說道:「多謝三姑娘。」
旁邊顧家的六姑娘,也是顧蕙的親妹妹顧菀,這會有些嫉妒地看著三姑娘,不過卻也沒說話,只是乖巧地在崔沅的另一邊坐下了。
此時正值四月,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日子,賞荷軒本是臨湖建立,三面窗戶一開,涼風徐徐而過,將這四月微微的燥熱也吹散開了。
顧蕙也是顧家的嫡女,這會便招呼席上的姑娘,這會顧家為姑娘們準備的席面並不是八仙圓桌,而是兩人一個的長條桌子。此時四碟冷盤已擺在了桌子上,而且每桌上還擺著精緻的銀酒壺。
這會見眾位小姐都落座了,早就準備好的丫鬟們,便魚貫而入,手中都提著紅木雕花攢食盒,兩個丫鬟在一個長條桌子前停下。
待丫鬟們將食盒中的八道熱菜都端下去之後,又魚貫而出,這行動之間竟是連一點聲響都沒有,可見顧家這規矩確實是極好的,就連這些丫鬟都□□的這般出色。崔沅此時對於顧家的看法,也是有些改善。
這廳裡頭的姑娘,都是信陽府中大戶人家的姑娘,尋常也都是常見的。這會沒了長輩們的管束,眾人說話也甚是隨意。
顧菀看著崔沅頭上的藍寶石掐絲琺琅的簪子,不由稱讚道:「沅姐姐頭上這簪子可真好看,這樣通透的寶石倒是少見呢。」
這寶石乃是崔沅的父親崔文龍從旁處特意帶來的,崔家的姑娘就只得她一人有,所以她這會翹起嘴角,但面上還是強裝淡然道:「是我父親送給我把玩的,只是顏色比著別的要亮些。」
離崔沅近的姑娘,都紛紛開始說起衣裳首飾。都是正值年少嬌嫩的姑娘,平日里誰又不愛這些衣裳首飾,因此說起來自然是有話聊。
此時有個姑娘便問崔沅,關於京城流行的衣裳首飾,崔沅說的頭頭是道,聽得這些姑娘別提多艷羨了。
待吃了一半的時候,就聽崔沅突然問道:「怎麼沒瞧見府上的五姑娘?」
這會正滿臉笑意,向崔沅介紹顧家特製的桃花餅時的顧菀,一聽她這麼問,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不過片刻之後,又恢復如常,只柔聲說道:「五姐姐前兩日感染了風寒,這幾日正在自個院子里歇息呢。」
「倒是不巧了,五姑娘居然病了,」崔沅揚著一臉笑意。
「五妹妹,你又何必替她遮掩,我看全府中就她頂嬌貴的,連娘生辰她都不願來,」顧蕙一臉氣憤地說道。
旁邊的顧菀正在洗手,丫鬟將香帕拿來,替她擦乾淨手后,她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三姐,你又何必生氣,若是五姐姐在人前丟了臉,咱們也得跟著沒臉。」
顧蕙也不知想什麼呢,竟是撲哧一笑,顯然是幸災樂禍,「虧得二叔和二嬸那樣的樣貌,你可沒瞧見那張家三小姐是怎麼和我誇二嬸的,還打死不相信她是無鹽女呢。」
「二嬸那等樣貌的,便是再生也生不出個丑的,只可惜她臉上那樣大一塊紅斑,便是十分的美貌,也不管用,」顧蕙冷漠說道,放佛她議論的不是自己的堂姐妹,而是個陌生人般。
「只可惜了崔……」顧菀突然噤口不言,生怕說漏了嘴,可是眼中卻還是不由浮現出今日在花廳中那少年朗朗如玉的面容。
在她們離開凈房之後,便有個丫鬟從拐角偷偷摸摸地出來,她身上穿著的衣裳既不是顧家一等丫鬟的水紅比甲,也不是二等丫鬟的湖綠比甲。
待這丫鬟偷偷摸摸回去的時候,就見崔沅已等候多時,她一見人回來便忍不住說道:「怎麼樣?聽到了嗎?」
「姑娘,這顧家五姑娘真的有問題,她臉上有一塊紅斑呢。」
崔沅一想到,他們一來信陽便聽到的傳聞,顧家五姑娘是個無鹽女。當初娘還不相信呢,可是他們都來了信陽半年了,顧家二房只讓人送了禮物來,二夫人卻是從未帶著五姑娘上門拜訪過。
這謠言可不是空穴來風,雖說崔夫人一直想知道,但是這顧令璇卻是極少出門。蔣氏又自持身份,不願輕易來顧家,所以這才拖了半年都沒調查清楚呢。
如今聽到這樣真切的話,崔沅還有什麼不相信的,她恨不能這會就回去找母親,將這事告訴母親。
不過她身邊另一丫鬟,又忍不住說道:「姑娘,這堂姐妹之間多有不和,我看這未必就不是那幾位顧姑娘詆毀五姑娘呢。」
崔沅雖刁蠻卻並不傻,再加上她也一直沒親眼瞧見,所以心裡也是有些不信。
「不如,咱們就親自去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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