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祭司褻神記2
「伊莫頓。」大祭司回答，他面色平靜而肅穆，琥珀色的眼眸里彷彿能承納天空和茫茫沙漠。
奧爾瑟雅用手輕輕摸了摸他的眼眸，低語聲仿若嘆息，「真漂亮，你的眼睛。」那大概是可以用純凈來形容，沒有貪婪，沒有欲～望。只有純凈的虔誠。「帶我去見你們的法老吧，我想看看他是否真的是……太陽神之子？」
「車駕已經等在外面，正是法老王派來的。」大祭司低下頭，再一次恢復了他的謙卑恭敬。奧爾瑟雅只能看得到他的光頭……很光，很亮？有種肉肉的感覺。她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
伊莫頓彷彿壓根沒有聽到奧爾瑟雅在笑，他非常平靜，也絲毫不好奇她笑的原因。他是上下埃及的大祭司，不是神廟外那些普通愚昧的人。太多的好奇絕對不利於他的本職工作。
奧爾瑟雅跟在伊莫頓後面走出了主神殿，平整開闊的庭院中佇立著她不認識的神像。奧爾瑟雅曾用母親的魔法水晶球看過皮格馬利翁的象牙姑娘，她堪稱是栩栩如生，每一處都精美真實如神作。更不用提火神鍛造的那些了。可這裡的雕塑去是一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古樸大氣，奧爾瑟雅可以從那些巨大的雕塑中感覺到神秘古老的力量。
穿著潔白裙裝的祭祀在外面跪了一地，相比起來伊莫頓做出來的平靜著實讓人喜愛。接近正午了，陽光簡直是毒辣。就算是太陽神的血脈，可她從出生開始就一直隨母親住在冥界，過高的溫度讓奧爾瑟雅連連皺眉。
奧爾瑟雅伸出手，扯了下伊莫頓的胳膊。她的手指是冰涼的，像清晨微涼的河水。伊莫頓愣了愣神，態度更加恭敬，「奧爾瑟雅女神，願意為您效勞。」
奧爾瑟雅的意思單獨響在他腦海中，「用神力，我們直接去見法老。」她頓了頓，然後說，「我知道你能做到，伊莫頓，大祭司。」
從來沒有神明主動去見凡人的道理，尤其在環境還比較惡劣的情況下。奧爾瑟雅衷心希望伊莫頓所說地關於法老是太陽神化身的話是真的，至少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不是那麼掉價？
大祭司反手執著奧爾瑟雅的胳膊，掌心的觸感溫江柔膩，他卻無心多想什麼。「那麼冒犯您了。」
他話音剛落，不知從何而來的黃沙將他們包裹在中間。奧爾瑟雅感覺到熟悉的太陽神力，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們已經到了王城的花園。
法老王的花園大氣輝煌，端著盤子或陶罐的女官從不遠處穿過。她們穿著比奧爾瑟雅清涼許多，黑長的頭髮被編成許多小辮子搭在腦後，裸～露在外的皮膚顏色很深，但十分健康。讓奧爾瑟雅比較好奇的是她們都畫著濃妝，墨綠色的眼影妖異而神秘。竟然也讓人覺得非常漂亮。
「她們塗的是什麼？」奧爾瑟雅詢問伊莫頓。她從未化過妝，那種濃綠色與她的眼睛有點像。
「是孔雀石擠壓后製成的顏色。」大祭司如實回答。「眼線是用鉛粉做成，嘴唇上塗的是散沫花的色彩。至於她們身上塗的是什麼香料遠距離不能辨別。」
奧爾瑟雅驚奇的看著他，「大祭司連這些也要知道嗎？」
伊莫頓十分平靜，「這只是一些日常的東西。」他極快地看了奧爾瑟雅一眼，「如果您需要，我有比這些更好的。」雖然他不認為奧爾瑟雅需要那些東西，但他非常願意滿足她的需求。
「回去再說吧。」奧爾瑟雅收起了自己的那一點興趣，煩惱地看看天上的太陽，神廟可比這裡要涼快多了。
伊莫頓隨便找了個侍衛向法老通告，很快他們便到達了一處最豪華的宮殿。置身大殿之中，竟然讓奧爾瑟雅有一種身周都是黃金打造的感覺。當然，這裡也卻是稱得上金碧輝煌。
法老是一個威嚴的中年男人，他面無表情，沒有絲毫對見到神明的興奮與虔誠。黃金與黑色相交織的裝飾顯得肅穆而厚重，他的確是個名副其實的君主，但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歡迎你來到底比斯，奧爾瑟雅女神。」塞提一世微微頷首，奧爾瑟雅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了懷疑，但在看清她的容貌后又變成驚艷與……侵佔？
伊莫頓向塞提一世行禮，然後靜默地走到旁邊，顯然不願意插手奧爾瑟雅與法老的談話。
奧爾瑟雅極不喜歡塞提一世的眼神，不論是懷疑還是侵佔都讓她厭惡。她的純血統是她驕傲的根源，法老的懷疑觸犯了她的驕傲。同樣只是微微點頭，奧爾瑟雅用神力和魔咒凝聚一片濃郁的白霧籠罩住自己的身體。
見此，塞提一世的聲音蘊含不滿，「恕我寡聞，我並未曾聽聞過奧爾瑟雅女神的名號，希望您能不吝賜教，也便於神的子民為您修建神廟。」
他並沒有說什麼出格的話語，但在奧爾瑟雅聽來無疑是挑釁。她因怒火漂浮在半空中，濃濃的黑灰色神力在左手凝聚，她隨手將光球丟在法老身後不遠處。黃金的獅像被生生腐蝕出一個窟窿——這是來自於母神赫卡忒的力量。掌管巫術，魔法，妖術和幽冥的赫卡忒，即使是宙斯也不敢與之對抗。
「滿意我的賜教嗎，尊貴的——法老王？」
震驚，亦或是恐懼？他們從未如此直觀的感受到神力的危險。一直沉默的伊莫頓大祭司依舊沉默地走到了奧爾瑟雅身邊，這無形中給了塞提一世不小的壓力。
神權與王權的確在法老身上彙集，但大祭司的存在才是埃及人民信仰的神權。偏重於控制王權的法老與作為精神領袖的大祭司絕對不能說毫無衝突，只是這種衝突因為伊莫頓繼任不久還在潛伏期罷了。
「大祭司是神明的代言者。」伊莫頓如此說到，既是警告，也是維護。
法老終於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但如果奧爾瑟雅再細心一些，她就會發現短暫的低頭下未必不是更張狂與未來的反抗。埃及人的王只能有一個，而神明的化身，也只需要一個就夠了。
走出黃金鋪就的王殿，奧爾瑟雅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伊莫頓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奧爾瑟雅給兩人加上魔咒，讓人們忽略他們的存在，這樣的魔法對伊莫頓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處於接連震驚的大祭司只能用對奧爾瑟雅女神更加虔誠的態度來表達自己的敬意。
「你是一個聰明的人吶大祭司。」奧爾瑟雅的意思清晰浮現在伊莫頓腦海中，對於這種情況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不明白奧爾瑟雅為何突然這麼說，但這不妨礙他溫順地跟在奧爾瑟雅身後半步的距離，保持對神明基本的敬意。
奧爾瑟雅也無意繼續這個話題，或許她只是臨時想到一提罷了。她拉住大祭司，讓他帶自己去吃一些東西。伊莫頓恍然大悟地發現自己應該為神降準備一場宴會，但奧爾瑟雅拒絕了這個提議。
迷霧將兩人籠罩，神力的作用使他們不被人看見。走出宮殿，街上不乏昂首擺闊的貴族，更多的也有枯瘦黝黑的農人平民。奧爾瑟雅走在前面，伊莫頓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
陌生而新奇的事物總能勾起奧爾瑟雅的興趣，而伊莫頓總能回答她的問題，不論是天文地理還是人文景觀。她驚訝於大祭司的知識儲備，讚歎的同時不覺升起幾分好勝心理。
博學的人總是讓人崇敬的，當回到神廟時，奧爾瑟雅已經由開始的先於伊莫頓兩步變為與他並肩而行。這對奧爾瑟雅來說不算什麼，對伊莫頓而言卻是很難的。大祭司對神明的尊敬已經深入骨髓，若非奧爾瑟雅強制要求，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有這樣的不敬的。
走回大祭司在神廟為她準備的房間，奧爾瑟雅的臉上洋溢笑容。命運女神既然讓她在那一天去冥河洗浴就一定不會無緣無故，她已經獲得了大祭司的允許，可以隨意翻閱神廟中的書籍。這對她了解這個國家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想到自己未來或許會有許多情況要麻煩大祭司向他請教，將要進入房間的奧爾瑟雅轉過身向大祭司微笑。「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親愛的伊莫頓。」
她自然的將大祭司的尊稱轉變為名字，輕柔的女聲讓他微微愣神。「您嚴重了，奧爾瑟雅女神。這本是我的職責。」
他刻板的在奧爾瑟雅眼中近乎有趣，她忍不住想要看他除了平靜和虔誠以外的表情，例如被她親吻光頭時的小局促。她想著那古銅色的皮膚染上紅也是挺可愛的。
「即使我知道這樣不太禮貌，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告訴你，」奧爾瑟雅認真地說，「法老身上沒有任何神力，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或許他的首飾和權杖有些神秘力量，但絕對不是來自於他本身。」
大祭司沉默，平靜地臉上彷彿帶著神聖的光輝。「法老是太陽神的化身而非本身，他需要對整個埃及的人民負責而非某個人。埃及只能有一位法老。」
奧爾瑟雅不明白，她想或許雅典娜女神在可以明白。但不明白不代表她不會看，不會欣賞。至少現在她覺得大祭司的形象在她心底又光輝了一層，他似乎還是那個跟在她後面的大祭司，又好像多了別的什麼。那雙琥珀色的眼中絕對不僅僅是平靜的湖泊那麼簡單。而這個人的光彩也絕對不應該只綻放在神廟。
「好吧好吧。」奧爾瑟雅妥協了，「那不是我該想的事情，我只是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很討厭而已。」
大祭司的目光閃爍，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聽見奧爾瑟雅的話之後心裡是怎樣的複雜的感覺。他微微低頭，語聲肅穆而誠摯。「大祭司是神的奴僕，也是埃及人的信仰傳達者。沒有人可以違背神的意願。」大祭司不可以，法老，也不可以。
他行了個禮，轉身離去。步伐緩慢而穩健，白色亞麻的裙裝輕輕搖擺。沒有人可以違背神明的意願。「我需要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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