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我什麼也不做
關於這個問題,其實在世斐心中,也並沒有具體答案。
於是,他只好默不作聲。
柳文也不逼迫,緩緩站了起來,說道:「今天不過是第一天,往後的六天里,一天會比一天更難過,你可要撐住了。」
「我會的。」世斐說完這句話,便將身子慢慢下潛,幾乎將半張臉都浸入了水中,閉上雙眼,再不說話。
柳文挑了一下眉毛,回頭對一直站在一邊沉默的柳白吩咐道:「你在這裡照顧他,我出去看看他們。」
「是。」柳白弓著腰退開一步,將房門輕輕打開,看著柳文緩步而出,又將房門輕輕合上,忽聽身後水聲輕濺,他轉身,看見世斐又露出了口鼻來。
「世斐公子,有什麼需要吩咐的嗎?」
世斐靜靜看著他,突然問:「你跟著他多久了?」
「記不清了,大概也有好幾百年了。」自從掛上柳白的身份之後,他就不再像先前那般性情陰沉了,也再沒對世斐用過那種陰陽怪氣的語調說過話,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正常人家的小書童,恭恭敬敬,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讓往東不走西,聽話的很。
起初的時候,世斐還有些不習慣,之後又接觸了一段日子,發現那個時候的文皎似乎只是文業的一個影子,文業是如何說話行事的,文皎便如何。
可自從下了山,變成了人,彷彿一切都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他處心積慮讓師父提早允了尚春下山,奪取了尚春用幾乎大半條命換來的鉤蛇內丹,而且在左意劍派沒有任何掌權人在的情況下,自己也偷溜著下了山,就連世歡跟著他下了山的事情也是在他拿到了鉤蛇內丹的時候才知道的。
若非世歡突然出現,恐怕那天晚上,他也不至於被李泉打出那麼大一段路,說不定還可以趁機要了尚春和李泉的命。
那樣的機會,可求不可遇。
原本,他想親自帶世歡回山,可鉤蛇內丹的力量太過強勁,逼得他不得不放棄世歡,來尋求柳文的幫助。
現如今,也不知世歡有沒有聽他的話,乖乖回山。
「你放心吧,公子不會對事情以外的人產生殺意,那個小姑娘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彷彿是看出了世斐的念頭,柳白很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世斐望著他,靜靜地等著柳白說有關於世歡目前的一些情況,柳白站在桌邊,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什麼明確的表情,淡淡說:「那姑娘可不算太聽你的話,她一路跟著你,只不過你動作太快,她似乎還不知道你在這間客棧里。」
世斐略一皺眉:「她現在在哪?」
一聽到這個問題,柳文卻突然唇角一卷,世斐心中一沉,只聽柳文說:「她在樓下。」
「想辦法讓她走!」
「別急,你先前幫過我們,將被困在醫館里的小妖救了出來,那小妖精是陶清澄的朋友,為了報答你,那姑娘的去留就交給陶清澄吧,你只管熬過這七日便好。」
「陶清澄也來游風鎮了?」
「自然比你來得早。」
而正當世斐心中跟吊了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時候,柳文已經敲響了尚春的房門,李泉正坐在床邊低著頭聽尚春諄諄教誨,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李泉只覺得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妙動聽的聲音了,不等尚春發話,就迫不及待地沖了過去,當他看見柳文那張微笑的臉龐,他恨不跳起來抱住他的腦袋狠狠親上幾口,真是救人於水火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你們昨晚一夜未歸,我還擔心呢。」柳文一進屋,就輕輕柔柔地開了口。
尚春單手撐起身體,從床邊探出腦袋,沖著柳文笑了笑,說:「讓你擔心了,真是抱歉。」
柳文擺了擺手:「你們兩個的臉色都有點不太好,需不需要我請個大夫過來給你們看看,總覺得放心不下呢。」
「不用不用,我們就是一夜沒睡太累了,睡一覺起來就好了。」李泉拉著柳文到尚春的床邊坐下,他自己則遠遠地走到了桌邊去,看著似乎是在給柳文倒茶,其實他的臉色的確也沒比尚春好到哪裡去。
若不是柳文提醒,李泉現在還覺得自己可以撐下去。
背對著他二人,李泉站在桌邊,掐了掐自己的臉,又輕輕拍了拍,感覺應該是有一點紅潤了才轉過身來。
柳文伸手探了探尚春的額頭,道:「還好,沒有發燒,昨天夜裡寒,我擔心你們兩個都會感染風寒,還特地讓柳白準備好了薑湯,這回該要再準備些吃食了,你們等等我,我這就拿去。」
「不用,我去……」李泉見「救命恩人」這就要走,不禁心裡發憷,趕忙要攔住。
卻聽柳文說:「李小兄弟的臉色也看起來甚為不佳,這些都是小事,你且在屋裡也歇歇吧,我很快就回來。」
還不等李泉再說些什麼,柳文已經一隻腳踏出了房門。
「小泉子……」
聽著尚春在身後幽幽的呼喚,李泉略微有些心驚膽戰,僵硬著身子慢慢轉過頭,唇角一扯:「師父……」
可沒等來尚春的諄諄教誨,卻等來了尚春的溫言細語:「你的臉色的確不好,你就別照顧我了,回房休息吧。」
「不行,放師父你一個人在屋裡,我擔心。」
「擔心嗎?是不是害怕更多一點?」尚春反問,李泉瑟縮無語。
尚春卻笑,仰頭倒在軟軟的枕頭上,說:「其實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畢竟我蠢,以前師父總說,傻人有傻福,所以我哪有那麼容易死?」
雖然這話說的李泉心裡有點不舒服,但話糙理不糙,蠕動著嘴唇妄圖說些什麼來緩和一下自己的心情,可轉念一想,其實當事人的心情都沒怎麼樣,自己在邊上干著急似乎也沒多大用處。
不多會兒,柳文就端著熱好的飯菜回來了,放下之後又說了些囑咐的話,就被李泉催著趕著哄回了房間。
「師父,今晚我陪著你。」李泉端了飯菜到床前,扶起尚春,在她背後墊了一個枕頭,將飯菜堆到一個碗里遞過去,自己也拿了一張小板凳坐在床邊,跟尚春兩人頭碰著頭的吃飯。
尚春接過碗,有些詫異:「為什麼不回你自己房間?」
「沒,我就想跟你待一塊兒。」李泉幾乎將整張臉都埋進了飯碗里,聲音模模糊糊,可尚春還是聽清了。
尚春戳了一筷子菜進嘴裡,靜靜看著李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李泉抬起頭,舔了舔嘴唇,面色忽然紅了起來,隨後趕忙低下頭,悶悶地說:「師父,就一晚,我什麼也不做,我就在你床邊靠一晚。」
「隨你吧。」尚春也不打算繼續糾結李泉的糾結了,埋頭很是迅速地將一碗飯給解決了。
得到這個答覆,李泉似乎有點小開心,接過碗的時候唇角都是揚著的。一直到很久以後的後來,尚春才明白,為什麼李泉一定要留下來這一晚,他終究還是擔心自己,畢竟逼出鉤蛇內丹的後果,誰也沒有預想過。
當夜,李泉抱了自己的被子和枕頭,將尚春床前的腳踏給移開了,吹熄了蠟燭,兩人都無話,直到李泉看著房梁發獃了許久,才隱約聽見從尚春那邊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
「師父,師父?師父,你睡了嗎?」李泉輕輕叫著。
然而,尚春並沒有任何回應。
安靜了一會兒,李泉忽然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伸手進了尚春的被子里,四處摸了摸,摸到尚春的手腕,雙指輕輕按上。
脈搏平穩,心跳正常,呼吸均勻,現在又快過四更了,熬過這一晚,應該就不會有太大問題了。尚春的身體其實並不排斥鉤蛇內丹,相反的是,她能夠很好地與鉤蛇內丹相融合,但也正因為如此,那鉤蛇內丹能夠輕易解封尚春的記憶,從而也讓李泉不敢用自己的內丹去救尚春,鞏固她的命線。
小心翼翼地縮回手,李泉將被子重新給尚春掖好,剛準備爬回去的時候,卻頓覺心中一跳,一陣疼痛立刻從心臟處竄了過來,促使他猛地跪在了地上,捂住胸口,慢慢彎腰倒了下去。
疼痛迫使他呼吸凝滯,李泉努力想要讓自己的頭抬起來,可彎曲的後背上似乎壓著什麼東西,將他越來越往地上壓去,直到片刻后,李泉眼前一黑,便再不省人事。
晨起,這一晚尚春平安無事,一夜無夢后的起床帶來的感覺便是精神頭十足,心情也尤其的好。
「小泉子,起床啦!」尚春伸了個大大地懶腰,連帶著喊李泉起床都帶著滿滿的笑意。
然而,她回頭,卻看見李泉還躺在被子上,一動不動。
「真是的,這麼大人了睡覺還踢被子。」尚春自說自話著,翻身下了床,伸手才剛觸到李泉的身體,卻突然發現他意外的燙手。
驀地沉靜下來,尚春有點緊張地吞了口唾沫,推了推李泉,可李泉往邊上一滾,卻仍舊沒有醒過來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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