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
見紂王略有些遲疑,妲己心下不喜,更加堅定要誅殺姜后之女的念頭。她眼眸流轉,忽而軟聲道:「大王,妾身也知公主自幼體弱多病,為何不問問,公主不好好在寢宮呆著,來到這裡作甚?」
「對,瓔瓔,你來這裡作甚?」
紂王冷聲道,所有人齊刷刷盯著殷瓔,強大的壓迫和惡意重重逼來,恐怕她說錯了一個字,都會被力士即刻間剁成肉醬。殷瓔直直地盯著紂王,心道渣爹還會問問自己,再一看他身旁的蛇蠍美人,雖然被美色略略震撼,卻更多的是厭惡。
然而殷瓔縱然面臨生死抉擇,也絕不是會說好聽的話討好妲己,苟且偷生之人。
她站直身子,朗聲道:「父王,請容女兒略說幾句。想必先前兩位晁將軍已經稟報父王,我兄長持劍向壽仙宮而來,其實並非是要行刺父王。母后含冤身亡,哥哥一時憤怒殺了姜環,前來壽仙宮只為妲己妖婦,請父王明鑒!」
敢在妲己面前罵她的人,恐怕早就死了。
妲己氣得渾身顫抖,指著她,也不顧紂王,怒道:「好呀,好呀……果然是姜后的女兒,大王還不殺了她!」
殷瓔沒有理會她,其實她的背後衣裳,早已被冷汗淋淋,然而她越是在快被嚇死的情況下,膽子反而肥的要命。前方已經沒有回頭路,她道:「父王,為何願意相信兩晁的話,而不願意相信親生女兒?」
若是她咬住妲己不放,紂王也許會毫不留情砍了她。殷瓔在賭,如果用兩晁和自己比,誰更重要。
果不其然,紂王輕微眯起了眼睛,看著站在依仗前的女兒。殷瓔毫不退縮的回視著他,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眼前的場景一晃一晃的,唯有精神,還在撐著身子堅持下去。
紂王突然道:「瓔瓔,就算孤相信你,也要那兩個孽障前來對質!那兩個孽障,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躲走?」
殷瓔心裡稍稍一松,微微苦笑:不躲走,等著被殺?信紂王,必找死。她強撐住精神,又說:「父王,哥哥們想必還在王宮裡,不會走遠。這事請父王讓女兒和哥哥,兩晁在眾臣面前對質,以證清白!」
王後身亡,紂王下令誅殺二子,早已驚動了整個朝歌。
一時間群臣聚集大殿,燈火通明,黃飛虎護住殷郊殷洪二子,怒斥二晁兄弟。殷郊放聲大哭,道出實情的始末,群臣激憤,早有人嘶聲吶喊——
「大王無道,殺子誅妻;建造炮烙,殘害忠良。大丈夫不能為王后報仇,太子雪恨,何不棄而離去,另擇新君!」
「對!何不反出朝歌,保全社稷!」
鐘鼓齊鳴,喊聲震撼天地,黃飛虎等人連忙阻止,可惜為時晚矣。紂王等人離大殿還有幾百米遠,叫罵聲如在耳際,如雷貫耳,怎能不怒?
殷瓔淚流滿面,豬隊友啊豬隊友!
且說大殿內正亂著,忽聞一聲怒吼:「爾等叛國逆臣,護此弒父逆子,當真是大逆不道也!且給孤拿下,即刻處死!」
見紂王入殿,數百力士持刀戈將群臣團團圍住,頓時都噤了聲。先前怒罵紂王的方相兄弟見事情不妙,忙抱住殷郊殷洪,竟殺出了一條血路而去!他二人本就本事高超,力氣大於常人,竟從力士中突圍出來,望朝歌南門去了。
臨走前,還不忘叫了一句:「大王無道,今日我等保兩位殿下去東魯借兵,他日定要重立新君,保全成湯社稷!」
東魯,是姜后的母家,東伯侯是也。
眼睜睜看著方相兄弟叛離朝歌,都擋不住,紂王怒極反笑:「殺!黃飛虎,你速速前去,務必將這叛臣逆子的首級拿來。今日眾臣也看見了,殷郊殷洪,兩逆子意欲謀殺孤,取而代之,如此之子,枉為人子!」說罷,竟是極其疲憊,徑自拂袖去了。
空留群臣面面相覷,黃飛虎眉頭緊皺,妲己輕輕一笑。
「公主說要對質,恐怕,如今事實確鑿,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殷瓔面色慘白,再聽妲己輕輕拍手,先前數百力士,聚在一起,支起弓箭,竟齊刷刷對準了她!
方相兄弟可以為了太子叛出朝歌,但是沒人會為了公主得罪當朝寵妃。
妲己得意地笑了,又拍了拍手。
剎那間,數百,數千支箭向殷瓔射來,密密麻麻,恍若一張鋪天大網,一瞬間殷瓔的恐懼達到了極點——她來不及後悔自己的狂言妄語,來不及想是否還會投胎轉世,只是本能的,雙臂向前伸去,試圖去擋下飛來的箭。
有臣子嘆道:「公主瘋了!真是可惜……」
然而他話聲未落,便見殷瓔周身泛起層層紅光,慢慢擴大,隨著她伸出的雙手,愈發明亮,那些羽箭遇到了紅光,便如同碰到了牆壁一般,來不及剎住,一個個落在了地上,幾秒鐘后羽箭落了厚厚一疊,而處於紅光中心的殷瓔則是毫髮無傷。
妲己驚了。
群臣驚了。
殷瓔慢慢地睜開眼睛,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還活著,籠罩在紅光之中,周圍落了一圈的羽箭。
「妖孽!」忽而,妲己一聲嘶吼,她的臉已經扭轉猙獰,散發著懾人的光芒。但是她不敢去碰殷瓔,見殷瓔周身紅光漸漸散去,最後恨聲道:「如此妖孽,自然應當關押起來!」
「是,娘娘。」
而殷瓔渾身力氣早已用盡,見脫離了危險,支撐身體的最後一絲精神也散去,最後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下了。
殷瓔醒來后,觸目所見,又是那張大臉。
只聽大臉宮女歡喜道:「殿下可醒來了!奴婢可擔心了,殿下足足睡了三日,什麼東西都沒吃,只是睡啊睡……」
殷瓔唯有道:「大臉,你安靜一點可好?」
「什麼大臉?」宮女眨著眼睛瞧著她。
「……」
仔細一想,還真記不得她叫什麼了。於是問:「我忘了你叫……」
宮女道:「奴婢出身卑賤,哪裡有姓名,莫非大臉,是殿下賜予奴婢的名字?」她竟有些雀躍。
殷瓔著實無奈了,道:「如此,那你就叫大臉罷了。」
她大量著周圍的環境,還是先前的宮殿,只是看起來凄涼了許多,不過是三日的光景。其他宮女內侍也沒了蹤跡,冷冷清清,彷彿這偌大的宮殿,只有她們二人了。
起身,殷瓔驚覺自己的力氣竟然多了許多。便問大臉:「嗯……我那次回來后,這三天發生了什麼?」
大臉崇拜地看著她:「殿下,您那日大展神威……不不不,殿下您一定是神仙下凡,整個王宮都傳遍了。蘇美人也不敢對您下手,只是,」她略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四周:「調走了所有的宮女內侍,大概是想把您關押在這裡了。」
「吃什麼?」她最關心這個了。
大臉一呆:「殿下您是仙人啊,還需要吃東西?」
殷瓔:「……」
她是見鬼的仙人啊!抑鬱地拔了根草,瞥見大臉的崇拜神色,她終於忍不住道:「你妹啊。」
幾日後,殷郊殷洪兄弟被逮了回來,紂王下令即刻問斬。
殷瓔聽到這個消息后很淡定,問斬什麼的算什麼,闡教高人很快就來了。她應該擔心的是自己,一個被囚禁冷宮的病弱公主,妲己還封了她一個妖孽之名——你才是妖孽,你全家都是!
像她這樣連封神榜上都不存在的炮灰,也不祈求會出現高人來營救了。
只是殷瓔還是心中懷有些許期待,那日的紅光,是什麼護身符呢?只是無論她掐了自己多少下,紅光再不曾出現過。死裡逃生,倒有些後悔那些的強硬,特么自己又不是救世主啊,還是趕緊逃命吧。
雖然妲己下令將她關在宮殿里,不給吃食。然而闔宮上下,受過姜后恩惠的宮人總是偷偷送來東西,也能勉強度日。殷瓔的氣色一天天好了起來,但是翻牆,還是略有困難。
偶然聽說兩位殿下被一陣風帶走了,商容撞死了,紂王在昏君的道路上狂奔著,誰都拉不住他的腿。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
殷瓔在殿外曬著太陽,她現在的身形外貌只有十三歲,體態輕盈嬌小,容貌嬌艷,卻一點不像紂王和姜后。
瞥見大臉在忙東忙西,笑問:「大臉,你忙什麼呢?」
大臉道:「殿下,冬天快到了,咱這裡太冷了,奴婢思索著把這樹砍了,用來燒火取暖。」
殷瓔起身,瞅著這棵蒼天大樹,幾乎蓋住了她這兒一半的宮殿。如今正是秋季,落葉蹁躚,在空中旋轉著落下。
她由心道:「大臉,真苦了你……你出去吧,我一個人,也能過活。你別忘了,我可是仙人。」
嗯,一個連飯都沒得吃的仙人。
大臉肅然道:「殿下這是什麼話!奴婢受王后大恩,又從小服侍殿下,怎可棄您而去。公主是仙人,這等粗活,就交給奴婢了。」她笑容憨厚,殷瓔望著,不覺眼眶有點濕潤。
「可是,這麼粗的樹,怎麼砍?」
「殿下,奴婢可以爬上去,折點樹枝啊。」
說罷,大臉還真爬了上去,宮殿自從被封了后少有人來,也沒人看見。殷瓔在下來接樹枝,又叫著讓大臉小心。不覺已是黃昏,或粗或細的樹枝,已經有厚厚一捆了。
殷瓔伸手將樹枝捆好,笑道:「你先歇著,我送到後殿去。」
「殿下不可——」
「哎,說什麼,你先去喝點水。」
殷瓔一向不耐煩穿商朝繁瑣的服飾,且現在被囚禁,就隨便披著長發,袖子挽到胳膊中間,抱著樹枝活脫脫的村姑模樣。哼著小調將樹枝放好,一轉身,後殿庭院的石橋上,竟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來者身著大紅白鶴絳綃衣,黑髮以玉冠束於頭頂,一雙黑眸銳利深邃。額前幾縷黑髮垂下,雙眉輕揚,飄逸出塵。他的輕笑邪魅不拘,隱隱又有著些許狂傲。
這個人,手裡還拎著一盞詭異的琉璃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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