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
姜桓楚從夢中驚醒,此時已聽聞驛館外馬蹄聲緊,頓時大怒:「昏君!虐殺我兒,追殺我孫,如今又不肯放過老夫,如此深仇大恨,怎可不報!」正欲披衣拔劍,殷瓔急忙阻止了他。
「外祖父,如今我們只帶了五十隨從,如何能硬拼?」殷瓔深深為他的衝動捉急,或者是說價值觀完全不一致:「西伯侯已離去,我們且回到東魯,整頓好十萬大軍,再殺來朝歌也不遲!」
十萬大軍什麼的,在這個人口緊縮的時代,一方諸侯哪裡有這個實力。姜桓楚長吁短嘆,最終點頭應允,手持長劍,帶著侍從及殷瓔衝出庭院。鄂伯侯性烈如火,正殺得起勁,姜桓楚喊道:「鄂賢伯!奸佞挑撥昏君,意欲殺我四大諸侯了卻後患,何不回到封地,再議復仇也不遲?」
鄂伯侯道:「姜賢伯言之有理,然而今日,你我且殺出一條血路,更是要殺了崇伯侯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若非他,朝歌兵馬怎會來得如此迅速?」
刀光劍影中,姜桓楚命三騎兵護住殷瓔,突圍出一條路,先行向東魯而去。殷瓔自知留下來不過是拖累外祖父,便囑託一番,請他務必不要戀戰,十日後殷商、東魯交界地相見。
那三騎兵皆是驍勇善戰之人,護住殷瓔,她並不曾受到半點傷害。待到天亮,幾人下馬休息,殷瓔看此地風俗民情,已是和朝歌大不同。
又行了三四日,前方有一城邑,稱作彭城。侍衛遙遙望見,策馬回報道:「公主,彭城已至,東魯不遠矣!」
殷瓔問:「大約還需幾日?」
侍衛道:「若是快了些,不過是一兩日的功夫。」
然而日頭暴晒,這幾日在馬上顛簸,殷瓔的身子本就不好,於是幾人便在城外尋個農家,歇息一兩日。侍衛收到姜桓楚飛鴿傳書,說是已經擺脫朝歌追兵,正向東魯而來,幾日後會和。殷瓔稍稍放下心來,他老人家總算沒有去朝歌拚命。
這半年來,紂王最討厭聽到的就算各種大道理,因而費仲這等小人愈發得寵起來。朝歌的忠臣義子,雖對紂王的行為無可奈何,但背地裡陽奉陰違,倒是幹得愈發得手了。
東伯侯、鄂伯侯得以殺出重圍,其中黃飛虎功不可沒。
至夜,殷瓔再度夢中驚醒,這些時日她總是難以安眠,外界危險重重,稍有不慎便是殺身之險。忽而記起一事,此次逃離未免太過順利了些,為何妲己沒有追來?
她飛快地思考著,妲己對跟姜後有關的人和事,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姜後宮人如此,何況是姜后之女?如今自己逃離王宮,且四大諸侯反出朝歌,自己必定是跟著東伯侯而去。妲己一介千年狐妖,若是乘妖風而來,也是快得很。
殷瓔思及這點,不禁冷汗淋淋。三侍衛不過是凡人,怎可對付狐妖?
如今世上奇人異士雖多,但也不是輕易可以尋到的。就算身在東魯有東伯侯的庇護,然而也就等於暴露了行蹤,蘇妲己隨時可以殺來。她當即有個大膽的決定,改變行程!去西岐如何?
縱觀整個紂王時代,西岐雖有戰事,但『順應天意』,註定是最後的贏家。姬昌算不出她的命,待去了西岐后改名換姓,諒妲己也找不到。
第二日一早,殷瓔便向侍衛提出了此事。她可不會寫字,只有托其中一人繼續前往東魯,帶上口信,告知姜桓楚自己唯恐妲己追殺,先前往西岐避禍,請秘密操練兵馬,日後相見。
於是便帶了餘下二人,扭轉方向,專一選擇僻靜小道,向西岐而去。
誰料尚行了不及一日,就出了意外。
殷商之時,除了幾大城邑,多是崇山峻岭,野獸時而出沒,有時候山窮水盡,甚至無路。殷瓔避開官道,有時候不得不放棄騎馬,或是持劍劈開灌木。先前從金庭驛館東逃,所過城邑不知發生何事,自然讓行;如今王命已下,哪個城邑山關,會讓他們過?
每每牽著馬走在山間,總覺得周圍茂密的叢林里埋伏著不止一個猛虎豺狼,幾道目光追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躥出來將他們撕碎。
侍衛也是屏氣凝神,低聲道:「公主,待會兒若是有野獸襲擊,我等奮力一搏,且殺之立威,如此便好了許多。」
他們正走在一條山間溪流旁,小道泥濘不堪,昨夜剛剛暴雨。殷瓔點頭的剎那,忽聞耳邊風聲驟起,一條猛虎,就從不知何處跳了出來!
與此同時三匹馬嘶鳴,竟不顧一切擺脫了韁繩,撒開蹄子,踩踏著溪水向前面奔去了!
殷瓔只覺得手裡一松,然而哪裡有心情思考,拔起身側的銅劍,比劃著橫在胸前。猛虎剛剛一撲被躲開,如今轉過身來,一聲虎吼,撕心裂肺,驚起飛鳥無數,冷冷地注視著三人。
殷瓔先前也看過武松打虎的描寫,如此人虎對峙,反而更不能掉以輕心!思量間,猛虎再度一撲,兩侍衛早有準備,彈身躍至虎后。猛虎再往後一掀,頓時兩柄青銅劍,在陽光下閃亮亮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了老虎的腹中,老虎一聲哀嚎,殷瓔快步上前,手起劍落,竟當大刀一般砍在了猛虎的脖子上。她力氣雖小,卻也拼勁全身,下一秒血水四濺,滿臉皆是。
猛虎死了!
殷瓔獃滯了幾秒,兩侍衛也維持著先前的姿態,半響其中一人驚喜道:「真的死了!」
頓時渾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盡,各自拔出劍,猛虎癱軟倒下,血水順著溪流漸漸變淡,殷瓔就著溪水洗了洗臉,另一人道:「這下好了,殿下,今晚的吃食也有了。」
「老虎肉?還真沒吃過。」殷瓔笑道。
忽聞叢林中有人冷冷道:「誰讓你們殺了它?」
人?
獵人?
妖人?
殷瓔想到無數種可能,卻不曾想到,從林中走出來一位美艷女子,雖穿著華麗卻稍顯怪異,頭髮梳得不倫不類,一看便不會是尋常人。
殷瓔道:「這老虎與你有何關係,它意欲取我三人性命,如何殺不得?」
美艷女子道:「這老虎本是我今晚的吃食,如今讓你們殺了,自然就是與我為敵。」
這可憐的老虎,原來早就被人看上了。等等,此女嗜好吃虎?如此深山密林殷瓔等人不敢踏入,這個女子,想必來頭不凡。
殷瓔道:「姑娘,不知者無罪,且這老虎,也是與我們為敵。如今老虎已死,不如你我分了,各自一半如何?」
美艷女子搖頭道:「小兄弟,你不知道,我平生無所愛好,唯獨愛生吃猛虎。如今你們殺了它,我哪裡有這個胃口!」
她說的風輕雲淡,殷瓔與二侍衛卻是一陣惡寒,生吃猛虎,是何等恐怖!殷瓔強忍著恐懼道:「姑娘,此虎又沒烙上你的印記,我等不知,無罪。此處群山連綿,自有其他活虎,姑娘可食之。」
那美艷女子卻笑道:「我偏偏不去。如今你們活人,倒也勉強可食。」
二侍衛早聽得怒氣衝天,聞言,正準備衝上去殺了她。然而哪裡等得及拔劍,驟然一道光影,女子撲身扼住了二侍衛的喉嚨,兩人掙扎吼叫不已,女子輕輕一笑,忽而鬆手,兩人喘著粗氣癱倒在地上,如同先前的猛虎。
「你,你們沒事吧?」殷瓔大驚,屈膝察看二侍衛的傷勢。他們喉嚨上有兩三道紫紅的扼痕,其中一人臉色紫紅,竟連氣都有些難喘了!
美艷女子卻輕笑著俯下身,伸手觸及殷瓔的臉,笑道:「我說過,我只喜歡吃活的。而小兄弟你生得如此俊俏,不如隨姐姐一同,去我家住住如何?」
殷瓔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些日子風吹日晒,黑了許多,且年齡又小性別不明顯,這,這,這人想做什麼!聯想到多種恐懼的結局,殷瓔手腳冰涼,正在此時,遠處有人嬌笑道:「姐姐,我回來啦。」
一陣風卷過,白衣少女飄然落地,手裡還拎著串野果。
美艷女子皺眉,起身問她:「大姐讓你去東魯,你怎麼來找我了?」
白衣少女撒嬌道:「我是去了,可轉悠了好久,都沒瞧見那公主的影子。這不,回來找姐姐商議對策呢,不然可如何跟大姐交代。」
她歪頭瞥見了三人,便笑道:「看來,姐姐又操持舊業了,來這裡給大姐幫忙,還不忘帶個俊秀小哥回軒轅墳,慢慢調養吶。」
「放心,回頭少不了你的好!」
「是啦,姐姐……」
殷瓔聽著她們的對話,徹底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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