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魚桑說我是番外 秀恩愛了
初冬的午後,天氣仍舊很冷,醫院兩旁的古樹葉子暗黃,搖搖晃晃隨風墜落,落在全身纏滿繃帶的少女身上,順著千鳥格的毛呢大衣滑下,然後咔嚓一聲被身形頎長、腳步極快走過的男子踩碎,發出一個清脆的聲響。
「宇智波先生!宇智波先生!」止水走得很快,從三樓手術室一路跟著跑下來的川島醫生有些跟不上,氣喘吁吁跑過來,伸手拉住只穿著單薄白色襯衫的少年。「宇智波小姐傷勢嚴重,需要進行手術,我們打電話讓你前來是簽署手術書協議的,你不能……」
川島醫生的話,在男子轉頭間戛然而止,那雙宛如被鮮血浸泡過的紅色眼眸突兀地撞入他的視線,川島醫生呼吸一窒,下意識地眨眨眼睛推推眼鏡,好像看到成圓形弧度的瞳孔旋轉了兩下,然當他認真地探究看過去時,又好像並沒有旋轉。
「你、你……不能……」男子並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行動,只是微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川島醫生只覺後背發毛,嘴巴里的舌頭像是打了結半天沒有說出下個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全身是傷的少女抱走,塞進車中揚塵而去。
止水對跑車沒有概念,只是不喜歡公交與地鐵的擁擠,銀行卡里的錢又恰好夠買車便在合作夥伴的推薦下買了輛代步車,兩世的奢侈生活讓他對錢並不看重,認為錢沒了可以再賺,而命卻必須留著,只有活著才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他現在對把自己弄了一身傷的雪奈很生氣,天知道當他知道她出車禍時有多慌張。
儘管這樣形容並不貼切,她是他願用生命來精心呵護的寶貝,別說流血受傷,即使她掉了頭髮,他都心疼,更別說是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大概養尊處優了一年,不過是傷口多達百處的皮外傷,外加胸骨斷裂而已,卻疼得她難以呼吸,車內並沒有開暖氣,額前的汗涔涔而下,細碎的劉海被打濕貼在臉上很不舒服,安全帶勒在身上擠壓著腰間的傷口也很疼。
雪奈並不善察言觀色,可還是清楚地知道止水生氣了,這大概是從還在尸魂界的那晚,她故意說出『我就是把你當做替身』后的第一回生氣,其實他的情緒波動很容易被看出來,那便是寫輪眼不受控制的開啟,就像現在……
雪奈突然有點害怕,頓覺身上的傷更疼了,染血的灰藍色眼眸微動,假裝難受地動動身子,視線卻在往身邊緊繃側臉的少年身上瞟。
方才他衝進手術室將她抱出來的時候,還只是三勾玉寫輪眼的,現在竟然進化成了四角風車的形狀,這說明他現在比剛才還要生氣。
她已經和那對夫婦說過自己沒事只要回家休養一下就好,誰知他們兩個還是堅持將她送進醫院,醫生更是不相信她的話,說要給她動手術,甚至還打電話把他從公司給喊了過來。
應該說些什麼吧,畢竟讓他擔心了。
「抱、抱歉啊,止水。」雪奈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異樣,轉頭對他強擠出一絲笑,然後看到少年扶在方向盤的五指收緊,手背青筋綳起。
「……」雪奈覺得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裝柔弱喊疼哭泣來騙取同情,然後他就會著急心疼她而忘記生氣,這樣主動權就到自己這邊來了。可是……骨子裡的倔強不允許她這樣做,即使失去死神之力淪為普通人,她仍舊是堅強的。
他並沒有理她,只是看似專心地開著車,雪奈貼著膠布的眉頭緊擰,抿了抿唇繼續道。「我向你道歉是因為耽誤了你的時間,但我並不覺得我做錯了。」
說到這裡,雪奈回想起在兩個小時之前在大街上的情形。
——今天是傳說中的『光棍節』,班長組織午間聚會,一同去校門口的烤肉店玩,她與同桌有說有笑地走出校門口時,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大的孩子突然衝到馬路中央撿皮球,與此同時一輛卡車從衚衕急速駛出,眼看就要撞到孩子。她當時被嚇了一跳並沒有想太多,拋下同桌就往孩子的方向跑,結果將小孩子推到了馬路邊上的花園裡,自己卻來不及避開,被撞出了數十米遠。
她承認她的確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沒有靈力護體的她除了是個容顏不老的妖怪之外,體能方面比普通人稍好一點外,身體的脆弱程度卻和普通人無差。
她以為自己能躲開的,大腦里繪製出百條逃跑路線,身體反應卻跟不上。
止水沒有說話,甚至連看她一眼都沒有,雪奈有點著急,繼續解釋道。「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緊急,如果我……」不衝過去,那個孩子就要被撞死了。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止水已經伸手按開音響,並且將聲音調到最大,一時間車內充斥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將她本就虛弱的聲音壓了過去。
他果然很生氣。
雪奈被音樂吵得頭疼,皺眉抿唇盯著少年自始至終沒有任何錶情的側臉一會兒,咬咬牙扭頭看向窗外,你不理我,我還懶得理你呢。
跑車呼的一聲駛進車庫,止水推門而出,車門很大聲地被關上,而後在雪奈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繞到她那邊拉開門,解開安全帶攬上她的腰與腿彎,稍一用力便將她從車裡抱了出來,而後關車門關車庫,邊掏鑰匙邊往別墅方向走去。
他的動作很快卻很輕,掌心向上手指微蜷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她,然而無處宣洩的怒火卻使他的動作越來越僵硬,開門開了很久才打開。
「鮫肌,過來給雪奈治療。」進屋后,他甚至來不及換下鞋子,抱著她上樓走進卧室,沖安靜躺在沙發上充當抱枕的鮫肌喊道。
「……雪、雪奈大人,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卧室很大,卻因為少年一身的戾氣,低氣壓鋪天蓋地使得空間莫名變小,像是大頭娃娃的鮫肌被嚇了一跳,連忙爬起來探頭去看怎麼回事,當看到渾身纏著繃帶的主人時,驚訝地喊道。
「不要慌,鮫肌,我沒事的。」其實她很有事,胸骨斷裂似乎壓到肺,現在的她連呼吸都有點困難,原本身體還能根據自己的意志動彈,現在被放在床上連做個抬手動作都很困難,卻是強擠出一絲笑,對著正在發動『治癒術』的鮫肌微笑。
藍白相間的靈力自鮫肌身上發出,覆蓋在繃帶已滲出鮮血的少女身上,露在外面的細小划痕已漸漸癒合,很快像是沒有受傷那般。
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坐在沙發上渾身冒冷氣的止水並沒有理,只是瞪著四角風車形狀寫輪眼看她,看得雪奈心裡發毛,視線很快氤氳想要哭。
鈴聲一遍遍地響起,止水皺緊眉頭按了接聽鍵,裡面傳來助理焦急的聲音,好像是洽談的合作夥伴已經抵達公司,然後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事交給你處理吧,我現在有點事情走不開。」不待助理說完,止水煩躁地掛斷電話,下意識地看向瞪大眼睛看自己的少女。
他們是來到現世后兩個月搬進這間別墅的,那時二人的關係似乎已經出現裂痕,雪奈喜歡陽光便住進這件兩面都是落地窗的朝陽卧室,後來都在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記憶裡面這似乎是近一個月來他第一回進她的房間。
大概是學業繁重,桌子上全是書與試卷,記得之前的窗帘是淺藍色的,不知何時被她換成了淺綠色,床單被褥也全是綠色系的,看起來清新而自然,窗台上擺放著幾盆盛開的鮮花,房間內充斥著淡淡的花香,聞起來令人有些迷醉。
失血過多的雪奈臉色有些蒼白,臉頰、眉毛和額頭因為有擦傷而貼著膠布,柔順的紅髮宛如瀑布般披散在枕頭上,身形單薄清瘦躺在床上柔弱得像是盛開的花兒,周身縈繞著藍白光靈力,為她平添一抹靈氣。
止水心中一動,聽著她漸漸平穩的呼吸聲與規律的心跳,原本的不安慢慢被放下,突然覺得也沒那麼生氣了,她還活著就好,僅此而已。
「雪……」他剛邁開步子準備往床邊走來,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接聽后助理著急的聲音響起,似乎對方對止水的爽約行為很不滿,她有點應付不來。
止水眉頭皺得更緊,剛要說話,雪奈卻率先開口。
「止水,你去忙吧,我已經沒事了。」雪奈撐著床褥慢慢坐起,身上的傷口已經被治癒,斷裂的骨頭也被接上,內臟沒有受損,除了失血過多外很快就會復原。
止水的眼神驀地冷了下來,拿著手機的手指攢緊。
「……我真的沒事了,你看我都能活動了!」雪奈不明白他又在氣什麼,以為他不相信自己,連忙對他揮手示意,「還有鮫肌在呢,你就不用擔心了,快回去處理你的事情吧,不要讓客戶等急了。」
電話那頭助理還在說些什麼,止水卻是盯著雪奈不動,房間內的氣壓似乎又低了幾分,一分鐘之後,他開口。「我一個小時之後到。」
語畢,掛上電話,轉身離開。
—
Z&X糖果公司會議室內,一個下午都處於烏雲密布的氣氛中,原本還因為止水爽約而十分不滿的客戶,在見到男子冷著張臉出現的那刻,想好的冷嘲熱諷語言哽在喉間,怎麼也說不出來,渾身發抖地起身迎接。
會議舉行得很順利,在松上經理將Z&X公司的發展前景與下步部署以PPT形式展現,得到客戶方的讚許,合同很快被簽署,兩家公司達成一致共同發展。
已是傍晚,公司內員工陸續離開,止水拒絕了三名員工的晚宴邀請,獨自坐在辦公室內對著遠方的殘陽似血發獃,腦海里閃過的卻是午後時分衝進手術室里看到少女虛弱地躺在手術台上的情形,這令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雪奈現在是普通人,他不應該再像之前那樣優先把她當成戰士來看,而是應該更用心地呵護她。
但是……想起她對他那種小心翼翼的態度,他就很生氣不知道該如何去呵護她,是應該像現在這樣放任縱容給她更多的自由,還是應該做點別的來讓她知道自己很喜歡她很在乎她,希望她在做危險事情之前能夠率先想到他。
她總是那樣自作主張,不管是以漩渦雪奈的身份,還是宇智波雪奈的身份,她總是自作主張,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雖然這一點他們兩個很像,但是……
砰的一聲手中鋼筆被捏斷,拉回了止水飄遠的思緒,盯著仙人球許久后,煩躁地起身離開公司,開車回到別墅前卻並沒有進去,只是坐在車中透過落地窗看她坐在沙發,與根本是個純爺們卻總以『大頭娃娃』形象出現的鮫肌說笑。
沒有他在,她看起來很開心,笑容很燦爛很迷人。
這樣的認知快要把他逼瘋,踩下油門泄憤似地狂奔了一個小時,而後停在一間酒吧前,聽朋友說喝酒能夠解千愁,但以往的經歷不允許他喝酒,因為酒精會使人神經麻木而處於危險境地,但現在他很煩,想要試試。
整間酒吧都充斥著奢靡的味道,他坐在吧台渾身的冷氣與凌厲的眼神將身邊的人盡數趕走,也使幾名想要前來搭訕的男女望而卻步。
「小夥子,你的眼神也太凶了點吧,你把我的客人都趕走了。」吧台上的酒保湊過來,笑眯眯說道。
「……」止水從煩躁中回神,抬眸四處瞟了瞟,他的周身三米處人們自發形成隔離帶,離他遠遠的,有幾名膽子大的還在往這邊瞄,皺眉開口道。「抱歉。」
「呵。」酒保怪笑一聲,對男子的修養頗為讚賞,拿起酒瓶為他倒滿一杯,「借酒消愁愁更愁,怎麼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沒有。」止水端起酒杯在酒保瞪大眼睛下一口喝完,太辣的味道令他忍不住皺眉。
「你這樣喝很容易喝醉的。」眼看男子又要為自己倒上,酒保連忙奪下酒瓶就給他倒了一點點,繼續調侃道。「像你這樣面冷話少,的確很難討女孩子歡心。」
「……」止水將酒喝完,抬眸看向酒保,猶豫了一瞬問道。「那該怎麼做?」
「誒?你還真的有女朋友!那你在『光棍節』這天跑到酒吧里幹什麼,我還以為你這種注孤生的氣質,註定找不到女朋友呢。」酒保笑著說,卻見男子的表情沉了一分,連忙清了清嗓子掩飾笑意,開口說道。「女孩子是需要哄得,而不是像你這樣吵了架就把人家晾在一邊,自己跑出來喝悶酒。」
「有什麼問題可以交流,說開了也就解決了,兩個人都在生悶氣算什麼相處,況且你是爺們本來就應該主動,在任何事情上都應該主動,道歉什麼的也不會有損你帥氣的外表的,不過……有些時候也應該學會放手,如果人家姑娘實在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或者不喜歡你了,你可不要一直主動地去煩人家。」
對,怎麼沒想到,有可能是雪奈不喜歡我了,像我這種話少面冷,注孤生氣質滿滿,明明答應過她不會再丟下她,也答應過她會守護她一輩子,卻總是食言的人,怎麼值得她來愛。
止水拉開木質門扉,別墅內燈火通明,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客廳,卻沒見到想看到的身影,以往她都會在沙發上坐著等他的,不管是到晚上幾點,而今天……
也許是她傷勢太重太難受了吧,可是離開的時候明明看到她和鮫肌有說有笑的……果然是因為她不喜歡我了……
「都怪你,我才忘記拿睡衣進來了。」就在這時,左後方浴室響起熟悉的聲音,接著是拉開門扉響起的吱呀聲,止水回頭看向聲音來源處。
「止、止水……」雪奈以為他會像以往一樣忙到深夜,沒想到他這麼早就回家,在與他對視三秒鐘后,彎彎嘴角露出一個順從的微笑。「歡迎回家。」
浴室的門扉並沒有關上,裡面熱浪滾滾,水霧凝起的白汽漂浮環繞,令她看起來像是從雲間走出的美人,一頭及腰的柔順紅髮濕漉漉地貼在肩上後背,額前劉海垂於臉側,濃密的上彎睫毛沾著水珠,一雙宛如寶石般的灰藍色眼眸因為剛沐浴完,而撩了一層青煙,臉頰透著健康的粉,微挺鼻樑滾著水珠,薄唇微抿宛如花開,她並沒有穿以往的家居服,而是圍了一條抹胸浴巾,宛如削成的肩膀隱於紅髮後面,脖頸下面的鎖骨凹凸有致,瘦細的手臂抱著『大頭娃娃』的鮫肌。
她平時都是和鮫肌一起洗澡嗎?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沐浴露味兒,止水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醉,原本清醒的大腦開始鏗鏘鏗鏘地卡殼,腦海里撞入少女在洗澡,鮫肌在一旁看的奇怪情形。
他的眼神驀地冷了下來,自少女強顏歡笑的臉頰下移至頗為享受地趴在主人懷裡的鮫肌身上,瞳孔瞬間變為飛快旋轉的三個勾玉形狀。
有殺氣!
鮫肌身體一縮,下意識地側眸看了眼正用『你死定了』眼神看自己的少年,頓覺脊背發冷,一個激靈縮成手指大小沿著手臂一路向上,而後不怕死地爬進少女隆起的胸口,探出頭對著他吐舌頭。
它是在向我挑釁嗎?
它一定是在向我挑釁吧!
止水紅眸微眯,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將鮫肌從少女胸口抓出來,卻在距離浴巾一公分位置停下,來自身體散發的熱氣拂過掌心,痒痒麻麻地像是撓在心上。
他的視線沿著手指方向,落在少女被頭髮打濕的胸前,自這個方向看過去,隱約可見浴巾微微隆起的縫隙,鮫肌正趁著他愣住的間隙從新爬出來,跳上少女肩膀而後逃跑至沙發方向很快身影消失不見。
雪奈在盯著快要按上自己胸口的手愣了三秒鐘,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驚悸地雙手環胸,眼神帶上一絲怯意。
止水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連忙收回右手,順勢放進西服口袋,視線下移落在沒了礙事『大頭娃娃』遮擋的腰間,浴巾很短剛剛過大腿,多年來的訓練令少女的雙腿肌肉勻稱細長,踩著綠色的拖鞋,白綠撞色平添一抹妖嬈。
雪奈順著止水的視線看下去,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似乎穿得有點少,都怪鮫肌一直和她說話,害她進浴室的時候忘記帶家居服,原本以為他會晚點回來,便膽大地穿著浴巾跑了出來,誰知剛出門就撞上了他。
雪奈覺得應該沒什麼,又不是沒穿衣服,然而臉頰越來越熱的感覺令她的大腦發懵,在反應過來前動作先於意識,推開浴室的大門躲了進去,後背靠在門扉上,胸口內心臟跳動加快,按在胸口的手也因為緊張而輕顫。
但反應過來后,她又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誇張,似乎躲他躲得太過明顯,怯怯地轉身透過縫隙往外看,他並沒有離開,只是站在原地,微垂眸細碎的劉海擋住了原本深邃的眸子,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雪奈有點著急,在腦海里胡亂地組織語言,想要將這個尷尬的行為敷衍過去,然而越是著急腦子越是一片空白,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什麼合適的理由,只能咬牙如實道。「抱歉止水,我、我……忘記帶睡衣進來了,你……能幫我拿一下嗎?就陽台上掛著的那套就行……」
她靠在門扉上,聽著自己心臟的砰砰聲,屏氣凝神好像聽到腳步聲漸漸走遠,不一會兒又漸漸走近,應該把睡衣拿過來了。
浴室間的熱氣還未消散,她感覺更熱了,待確定他已走回來后,推開門扉成一條細小的縫隙,指甲平剪的右手伸出,五指微蜷正在摸索著什麼。
「……」她是在防著他嗎?止水在往陽台走的途中突然做了決定,他有點不想等她慢慢適應了,酒保說得對,男人就應該主動一點,不管在哪一方面。
他看著那隻掌心向上的小手,雖然失去死神之力,然而虎口處仍舊留著手繭,下午時布著的細小划痕已消失不見,現在看起來嫩嫩的,透著失血過多的白,令他有種握在掌心,狠狠地咬一口的衝動。
「止水?」雪奈現在很尷尬,不知道該不該把手收回來,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已經恢復冷靜的黑眸瞳色驀地加深,伸手握住了那隻還在摸索的小手,稍一用力便將少女清瘦的身子拉出了浴室。
雪奈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浴室外的微冷空氣撲面而來,令她發懵的大腦有一瞬的清醒,抬眸對上宛如暗潮湧動的眸子,「你……唔……」
微啟的薄唇被壓緊,將想要說的話堵回了喉嚨。
雪奈驀地瞪大眼睛,蒙著水霧的眼底映出少年放大的俊朗面容,濃密的睫毛裡面宛如夜空般的黑眸像是流動著的漩渦吸引著人深陷,他仍舊保持著戰士特有的警惕習慣,呼吸很輕很平緩,吹拂在臉上像是羽毛般,令人癢得難受。
這是他們住進別墅內的第一次親吻,發生的如此突然。
雪奈根本沒有準備,更確切地說沒想到他會突然吻她,而察覺在他呼出的氣息帶著酒精的甘醇后,似乎有點懂得他為何會做這種衝動出格的事情。
但她仍舊沒有心理準備,似乎不滿她沒有任何反應,直到薄唇被咬緊才微微回神,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卻被咬得更緊,並不疼只是很癢,癢得她雙腿有點發軟,若不是腰身被他抱著,恐怕就要癱軟在地。
意識模糊間,咬緊的嘴唇終於被放開,取而代之的是柔軟濕潤的舌尖滑過唇角的觸感,下巴被捏緊因為緊張緊閉的牙關被掰開,柔軟的舌尖像是橡皮糖般滑進。
雪奈的呼吸越來越緊,儘管這樣想很奇怪,但她還是覺得屬於自己的領地被侵犯了,小巧的舌先是左右躲避了一瞬,而後用力頂住想要將它推出去,一來二往不但沒有成功,像是鎮壓她的反抗,他壓她的唇更緊,環在腰間的手臂也漸漸用力。
胸口的空氣被擠出,難受得呼吸不暢,窒息的感覺令她的掙扎激烈起來,然而他卻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她,直到她微微喘息才將她放開。
得救了……
雪奈大口大口吸著氣,稍一愣神下巴被抬起,隔著細碎的劉海,額頭被少年的前額頂住,她的視野里被他柔和下來的眉眼佔滿。
「雪奈,我們結婚吧。」止水攬在腰間的左手上移,右手伸進口袋摸了很久才拿出一個小巧的盒子,在少女瞪大的眼神下打開,一枚小巧的圓環狀戒指出現在他的掌心,在亮色燈光絲絲縷縷地照射下,泛著精緻的柔光。
「什、什麼?」雪奈的眼睛瞪得很大,宛如鑲嵌著的寶石,止水拉起她的小手視線在細長的五指看了很久,一時想不起來酒保告訴他求婚時戒指應該戴在哪只手指上,皺眉想了很久,挑了根最粗的戴上去——戴在拇指上。
「……」為什麼有一種成為某派掌門的錯覺,雪奈盯著手指上的戒指腦海里撞入奇怪的畫面,稍一愣神,便聽到少年的解釋。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現世結婚需要戴戒指,怕你戴不下我挑了個最大的,還好能戴進去……」止水摸著少女拇指上的戒指,語氣雖然平靜無波,但雪奈還是聽出了一絲得意。「那麼……你嫁給我吧,好不好?」
「……」不好,沖你說害怕我戴不進戒指這事,我就不想嫁給你!
雪奈與他對視幾秒,微微側頭躲過了他的額頭鉗制,他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埋首至她的肩膀,溫熱的呼吸吹在皮膚上癢得令她難受,最終不得不順著他的意轉頭,他柔軟的唇擦過臉頰再次壓上她的唇,只是這一次並沒有方才的那般淺嘗輒止,有一絲不滿與懲罰的霸道在裡面。
吻過之後,止水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腿彎被手臂勒緊,身體便被輕而易舉地抱了起來,雪奈慌亂過地抬手去拉掀起的浴巾,另一隻手則是揪緊他的襯衣。
「你……」他似乎很著急,更確切得說是不想再給她逃避的機會,雪奈只說了一個字,只覺眼前景物飛速變換,他竟然直接發動瞬步至二樓,卧室的門扉被推開,一室的暗色漣漪混著窗外的皎潔月光撞入視線。
「想……」經過門扉間,雪奈伸手去拉門把企圖阻止他的動作,然而他似乎早已看出她的企圖,伸出的手腕在中途被拉住。
「做……」他似乎很不滿她的舉動,將她的手指放進口中用力咬了一下,疼得她連忙收回手,規矩地放於胸前。
「什……」眼前一陣天翻地覆,後背抵上柔軟床褥,她甚至還沒來得及適應視野從明亮到黑暗的轉變,身體已經被少年欺身壓住。
「么……」她條件反射地抬手按上他的胸膛,企圖阻止他進一步的舉動,手腕卻被再次攢緊,壓於身側。
這一連串的突變發生在瞬間,待雪奈流暢地說一句話后,人已經從浴室門口被壓到了卧室床上,瞪大眼睛對陰暗不定的深邃黑眸相撞。
她似乎知道他想做什麼,又好像完全不知道,大腦蒙蒙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瞪著大眼睛,等他回答。
「……」浴巾在掙扎中下滑,只能遮擋一半的隆起,止水強迫自己上移視線至少女清秀的臉頰,對上那雙宛如水晶的眸子,猶豫了很久才開口道。「我、我想……我想……我想……」佔有你……
似乎這句話比『我喜歡你』還難以啟齒,但這並不代表他會放棄。
他的記憶仍舊沒有完全恢復,撞入腦海里的仍舊是些記憶片段,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沒有對她做出這種出格的事情,但……不管做過還是沒有,都阻止不了他現在想要做的事。
「……嗯?」雪奈的大腦暈暈乎乎,只是越來越迷茫地看著他。
「……」止水覺得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俯身堵住她的唇,但潛意識裡有個聲音告訴他應該回答這個問題,於是想了很久開口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等。」這回他反應快了,看到少女嘴唇微動想要繼續說話,連忙低首壓住她的唇,將她的話堵了回去。
應該是喝了酒的原因,不然的話怎麼會感覺這麼醉,快要溺死在她的溫柔鄉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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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發現雪奈真的很被動,不管是在哪一方面,他不想承認自己是故意的,但的確是折騰了她很久,直到求饒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帶上了哭腔才放過她。
第二天,他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便將還在睡夢中的她拖了起來,梳妝打扮好便拉著她去了民政局準備將她娶回家,然而結果卻不盡如人意,雪奈的身份證已經還不到十八歲,他差點被當成怪蜀黍被抓起來,而且還因為戒指戴到了拇指上被當成笑話,被工作人員笑了半天。
「所以說……你到底在做什麼?」回家的路上,還沒睡醒的雪奈轉頭看向肇事者,皺眉問道,等到的卻是兩個字『抱歉』。
「沒關係啊。」雪奈彎彎嘴角露出一個微笑,她昨晚也沒有太反抗,算是半推半就吧,故作輕鬆道。「我知道你昨晚喝酒了,所以我不會在意的。」
話剛落,跑車驀地停下,把雪奈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他。
「你……是不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止水的視線從寬廣馬路移到少女身上,黑色深邃的眸子映出清秀的面容,「我向你道歉並不是因為昨晚的事。」
「……誒?」雪奈覺得自己的大腦有點轉不動。
「我向你道歉是因為……直到現在我仍舊不知道你為何不開心,為何疏遠我……」止水扶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收緊,皺緊眉頭看著她,像是掙扎了很久才開口問道。「是因為……因為……你不喜歡我了嗎?」
「……」雪奈深色的瞳孔放大,面露驚訝表情,盯著少年異常認真的側臉,一時反應不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很難回答嗎?」止水突然抿唇笑起來,笑容很輕很淡。
「……你怎麼會這樣想?等等,如果你認為我可能不喜歡你了,那……你……昨晚……是……做、做什麼?」正常人應該不會是在認為女朋友不喜歡自己了,然後去佔有她的吧?雪奈覺得止水的思維已經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之外。
「喜不喜歡我,那是你的事。」止水抬手摸了摸少女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然後抬眸對上她的眼睛繼續道。「有人告訴我說,如果女朋友不喜歡自己了,就應該很爺們地放她離開,但我想……也許我做不到,我不會就這樣放你離開的。」
「你……你還想做什麼?」
「讓你重新喜歡上我。」
摸戒指的手上移,輕輕地擦了擦少女眼角外溢的淚光,皺眉道。「所以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放開你,即使你不喜歡我了,厭倦我了,我也不會放開你……對了,這種事我是不會讓它發生的,因為我有別天神啊,你跑不了的……」
「……一點都不好笑。」雪奈偏頭躲過他的手,卻一直在盯著他看,看著看著視野氤氳,溫熱的液體溢滿眼眶,咬了咬牙如實道。「我只是覺得……我好失敗,還是忍者的時候靠著你活下來,在你遇到困難的時候一點忙都幫不上,還是死神的時候也是,差點錯手殺了你,不……是真的殺了你。」
說到這裡,垂於身側的手指握緊,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才勉強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你一定很愛朽木家族吧,一定很愛白哉吧,最後又是我讓你面臨進退兩難的境地,我……我真的努力過了,在你用幻術騙我自挖眼睛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以後不許再做你的累贅,可是現在……」
雪奈抬起手掌心向上,握緊至青筋崩起,「我沒有死神之力,只是個普通人,又是尸魂界通緝的死囚,註定一輩子都要被你保護了,即使在現世,我仍舊是什麼忙都幫不上,你每天都那麼辛苦,我能做的就只是等你回家……」
「真的好失敗,明明發過誓的,想要和你並肩而戰,可是我……我一直都在拖你後腿……」
「……」原來是因為這個,是我疏忽了……
「雪奈,看著我、看著我。」止水拉起少女的左手按在他的心口處,待少女抬眸看他時,才繼續道。「你一直都在這裡和我並肩而戰,沒有你就沒有『瞬身止水』,也沒有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朽木綠澗。」
「是我錯了,我不應該那麼努力,跑得太快太遠讓你追不上。」止水按開安全帶,攬過少女肩膀抵上她的額頭道。「可是我之所以那麼努力,跑得那麼快那麼遠是因為太想保護你了,雖然最後也沒有保護得了你。」
「你是我變強的理由,我……」
「喂。」止水的話還沒說完,車窗就被某人用力敲了敲,轉頭看向聲音來源處,是一名扎著雙馬尾的金剛蘿莉臉。
「……什麼事?」止水搖下車窗,禮貌地問道。
「還有沒有王法了!昨天雙十一被情侶們的恩愛秀一臉也就罷了,今天都十二號了,還在大街上秀恩愛!單身汪也是有尊嚴的!小心我生氣咬你們啊!」金剛蘿莉幾乎是用吼的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抱、抱歉。」止水連忙搖上車窗,為少女繫上安全帶,踩上油門,上好發動機發出呼的一聲,跑車破風而出。
「那人……是誰啊?看起來很強悍的樣子,嚇我一跳。」雪奈心有餘悸地回頭張望,按著砰砰跳的心口,小聲問。
「我剛看了眼她佩戴的工作證,好像是叫雪鰻魚。」止水瞟了眼車窗內正在沖他們不滿揮拳的金剛蘿莉道,而後抬手摸摸少女的頭安撫道。「不要害怕,有我在呢,我發誓從現在開始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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