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你走那麼快乾嘛?」陸時雙手撐著膝蓋,微微喘著氣。而另一個比他高半個個頭的身影在他前方兩米出。
「阿時,我慢點兒,忘記你身體不好了。」小小的少年放慢了自己的腳步,眼睛亮閃閃的。
好不容易出來,陸時也不想說什麼。
這件事還是多虧了夏爸爸的一句話。
「孩子小正是愛玩的年齡,多跑跑,身體就好了,也養了真么多天了。你看永川沒災沒病的,野猴子一樣上竄下跳,身體不也很好?」
夏爸爸難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再加上夏媽媽看陸時似乎沒太大的大礙了就鬆口了。
陸時差點沒大叫「謝天謝地」。
你試試在床上躺了一年?沒有希望倒還好,可給了他希望,再讓他躺在那裡,他做不到。
「阿時,我帶你去看花兒,你一定喜歡。」
夏永川獻寶一樣樂顛顛的說,倒退著和陸時說話。
「這個時節好花兒都謝了,哪來的…你說的是梅花?」陸時突然意識到冬季正是冬梅綻放的時節啊。
他去的時節也是冬日,每年他都會煮酒看花,可那一年病倒在床,他還沒來得及看到福生口中開的很好的梅花就去了。
當時他一直念叨著要去看,可福生不同意,總是叨咾著這個那個婆婆媽媽的,如今……
「在哪?」陸時收拾好心情,提起了性質。
「在山上!」夏永川興奮的指了指一個方向,「我和李筒子去玩兒的時候看到了,很好看啊,而且很香,我猜你會喜歡的。」
「我自是會喜歡。」陸時喃喃,夏永川疑惑,「什麼?」
「沒什麼。」
「怎麼還沒到?」陸時幾乎快要撐不住了,走了有沒有半個時辰?這裡的人似乎不叫做時辰,而是小時,那有沒有走了一個小時?陸時覺得腳底都要磨破了。畢竟太久沒有有走過路了。
「快了,馬上就到了。」夏永川指著前方可以看到的一座低矮的小山尖兒,陸時微微皺著眉頭,閉上了嘴。
他不願好不容易第一次出來就這樣子嬌氣。
「嗯。」
夏永川靠近了陸時,走了還沒幾步陸時就是慘叫了一聲。
「啊——」
陸時頓時矮了下去,夏永川回頭就沒了陸時,低頭一看,陸時坐倒在地上,右手握著自己的腳踝。
靠近山的地方,來的人少,地坑坑窪窪的不平整,陸時一個不小心就踩到了坑裡,崴了腳。
夏永川急匆匆地蹲下身,神情焦急比自己受傷還著急,他受傷了也就是夏媽媽的責備,自己知道夏媽媽不會真的氣他。可陸時,倒在地上,他竟然有點難過,覺得錯在自己。
「都怪我,不是我的話,阿時就不會受傷了。夏永川照顧著埋怨自己,陸時正手撐著地準備爬起來。
又一次失敗的嘗試后,遲鈍的夏永川才意識到什麼,他連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陸時。
要是夏媽媽在這裡大概會驚訝於大大咧咧的自家兒子會這麼小心的對待一個人。
「痛嗎?」夏永川問道。
陸時其實挺想回一句「廢話」,但還是忍住了。
「還好。」
「我扶著你走,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夏永川想想還是不放心。
廢話怎麼這麼多?
「都到山腳下了,回去豈不浪費時間精力?」
夏永川傻傻地應了句,「也是。」想到了什麼很高興的樣子。
這下子換陸時傻眼了。
這什麼意思?
「你……」
眼前小小的人在他面前的背影明明單薄幼小,看著……不知為何給了陸時一種十分強大的感覺。
「上來吧,阿時我背你。」
夏永川回頭,給了陸時一個大大的笑容。
陸時怔住了。
最後,陸時還是上去了。
「阿時,舒服嗎?腳不疼了吧。」夏永川背著陸時一步步穩穩地走著,眼睛仔細地看著腳下。陸時輕輕地點了點頭,但他也沒看他,而是抬著腦袋,看著前方的山越來越大。
「快到了嗎」然後問了句廢話。
「前面那個就是,但是要到半山腰才有花兒,不過山不高,只要十來分鐘就上去了。」陸時低低地笑。十來分鐘?背了他只怕需要半個小時吧。
才剛剛走到山腳下,那隱隱幽暗的寒香就微微的透了出來。陸時自小五感就比較敏銳些,也有助於他品嘗食物。
如今這常人極少有人能夠察覺到的清淺梅花香卻獨獨被他給捕捉到了。這也是他的一大樂趣。
他並不喜歡別人喜歡他所喜歡的。
這大概是富貴人家的通病吧。
陸時顛簸了一下,覺得自己差點從夏永川背上掉下來。但也只是差點罷了。因為不知為何,夏永川抓得很緊,特別是陸時快要滑下去的那一刻,他的手指似乎都抓痛了他的大腿,他想明天大概會留下青紫吧。
但是,他好像沒法責怪他。
「阿時對不起,不小心伴了一下,差點摔了,你有沒事?」
「沒事。」
「馬上就到了,你看,花兒的香味兒已經很濃了,這裡都可以聞到了。」
陸時心中笑著,他在山腳都聞到了那個味道,暗暗的,清雅的,像個美人一樣半遮著面龐,有種神秘的美感。他們似乎是去揭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的面紗,他有種興奮感。
很久沒有這樣了,陸時的激動其他人是不能理解的。一個基本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人。他現在很開心滿足了,他既可以下地做自己喜歡的事,又可以冬日賞梅,雅緻至極。
「你放我下來吧。這樣好的景色不好好賞賞豈不浪費?「陸時後半句自我喃喃,夏永川一時沒聽清問了句,陸時揮了揮手表示不用在意。
阿時常常說些很奇怪的話,他都聽不懂。
「你冷嗎阿時?」爬到中間的時候,夏永川放下了背上的陸時,然後巴巴地望著他。
陸時看了看自己裹成球樣的身體,除了內外的衣服,夏永川才穿了一件夏媽媽過年剛剛給他織的毛衣,紅色的,還被夏永川嫌棄了很久。陸時會知道是因為當初夏永川在他耳邊碎碎念了很久,陸時被搞煩了,就說了一句「不穿扔了」,顯然他不會扔,自然耳邊就清凈了。
陸時搖了搖頭,他只顧著看山景,真是希望耳邊聒噪的聲音閉嘴。想當初,福生就從來不會。不過……
陸時瞥了旁邊興高采烈的小子一眼。
福生跟了他差不多十三年,而夏永川不過是短短三四日,這樣的也算了可以了。
再□□一段日子就可以了。
不過顯然的一點就是,陸時似乎是忘記了,夏永川可不是他家的僕人,而是他所寄居的家裡的獨子。
不過他自己一點自覺都沒有,支使的倒是麻溜的很,夏永川自己也沒這個意識,反而樂顛顛的湊上去被人使喚,高興得很,兩人也算是絕了。
山不高,但以陸時的體力來說還是吃力的很,夏永川平時就是猴子一般的人,上躥下跳的,身體好得很,只穿那麼點也不見得多冷。而陸時呢,卻穿著兩件的毛衣,一件事夏永川小時的衣服,一件事夏媽媽剛剛打了的毛衣,外邊還套了兩件的外套。這就可見他身體之差。
所以,但夏永川還只是微微暖了臉頰的時候,陸時已經是氣喘吁吁,呼出的氣在寒冷的空氣中成了白霧,陸時感覺體力在流逝,腿腳酸軟。
梅花的香氣越來越濃,陸時精神一振,身旁的夏永川伸出手扶了陸時一把。
兩人中,陸時時不急著趕路的,山上空幽無人至,翠松青柏,在這白雪天地間顯出十分的生機盎然。這個時節,鳥獸或是遷移他處或是紛紛藏匿洞中,這山間安靜非常,一時間只能聽到兩人踏著雪前進的聲音。
本來這時節,是不該見到什麼生物的。
走在這銀裝裹素的山間,生性文雅的陸時自然是顧不得其他,眼睛里只能裝下景緻,他走的可不是坦途,而是更加幽雅的小道,本來夏永川是不同意的,但是擰不過陸時的頑固。
這種時候,陸時肯定不會顧及其他,手上戴著厚厚的手指手套,撥開低矮的枝椏,或是光禿禿的灌木,腳下突然踩到了什麼。
那是種詭異的觸感,軟綿綿的一團,陸時一個不小心踩到,隨機生理本能立馬往後跳了一步,就碰到了生怕陸時摔下去的夏永川身上。
夏永川手上拿著一根前邊在地上撿的,被大雪壓斷了的枝椏,隨手的在地上划著,看到陸時突然跳到他身上,嚇了一跳,「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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