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上沒有永恆

第3章 世上沒有永恆

顏非到的時候,發布會已經進行了一小半。

他在車上換了套淺灰色的西裝,由於方才淋過雨的緣故,他的髮絲還未完全乾透,閃著一層水光,卻不讓人覺得有絲毫狼狽。面上依舊是招牌的溫潤笑容。琉璃般的淺色眸子望不見底,明明在面前,卻給人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顏非來了!!

這個訊息如點燃的迅雷,本來正在向女主演提問的記者們紛紛調轉鏡頭,趕忙轉移陣地,對著來人閃光燈不停,湧上前七嘴八舌地開問。

「顏非,請問你為什麼會遲到?」「你這算是耍大牌嗎?」「傳言你和王導不和,這是真的嗎?」

他緩步走來,如同修養極好的名門公子。看到大片湧來的攝像機,也只是微微抬手遮擋,並未顯示出半分不悅。

「不好意思,各位記者朋友請讓一下,有什麼問題可以待會提問!待會一定會給各位滿意的答覆!」sarah拚死攔在前面為自家主子保駕護航。

有了忠犬相助,顏非順利穿過記者群,到達台上。

望著身側緩緩落座的身影,王官鴻抬腕看錶,撇嘴,不多不少,剛好十五分鐘。

「你可不是這種會隨便遲到的人。」

「抱歉,臨時去看了個朋友。」顏非淡淡道。

「朋友?是嗎?朋、友~」王官鴻聳了下肩,怪腔怪調地發音,顯然是沒信,卻也沒繼續追問。

男主演到場,發布會繼續進行。

電影《永恆》講的是春秋戰國時期的一個鑄劍師的故事。

身為一個鑄劍師,為劍而生,平生的夙願當然是鑄造一把名揚天下的劍。

為了完成父親的臨終心愿,年輕的鑄劍師在亂世中奔走,找世間最好的鑄劍材料,打造世上最好的劍。時光冉冉,這一找就是大半生,他從一個年少輕狂的少年,變成鬚髮盡白的老人。在此期間,無數人勸他放棄,他都是搖搖頭,繼續前行……

又過了很多很多年,再沒有人見過他……最後,世人在黃沙中發現了鑄劍師的白骨,他的懷中抱著耗盡畢生心力鑄造的絕世好劍,和劍一起在時光中沉寂,如同這蒼茫大漠中一道永恆的標誌。

電影中這個無名的鑄劍師正是由顏非扮演,從年少的意氣風發,到晚年的沉靜執著,年齡的跨越很考驗個人演技。不得不說,顏非就是顏非。

收放自如的演技,張弛有度的表演,將這個人物演出了靈魂。

看完宣傳片之後,觀眾無不被片中的鑄劍師深深吸引。在他們眼中,看到的那個人再不是什麼天王巨星顏非,而是那個執著孤傲的鑄劍師。

王官鴻雖然平時愛開玩笑,言語幽默,他拍的電影卻一反其態而行,大多都含著蒼涼悲壯之意。黃沙,劍士,忠臣,遊子,信仰,都是他電影里時常出現的元素。在這商業片橫行的電影圈,他的電影是那樣獨特。

大製作,大投資,從不在乎收益問題。

他說:「我只拍我想要拍的東西,而不是別人想要看的東西。」

這個新近崛起的年輕導演,在溫和幽默的表面下,藏著一顆孤傲的心。在物慾橫流的電影界,人人只顧眼前利益,他卻有著被電影史銘記的野心。

作為一部自傳性的影片,這部戲的女主戲和感情戲可謂少之又少。

女主由新人蔣夏扮演,從出場到退場,她的戲份也不過10分鐘而已。

她飾演的是鑄劍師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紅顏,與少年時期的鑄劍師有一段露水情緣。彼時的鑄劍師,還是十七八的少年,剛剛啟程,落拓的灰色布衣,包裹著單薄挺拔的身軀。

他們在漫天黃沙中相遇。負著銹劍的少年掩不住的風姿卓然,抱著古琴的少女面紗半遮宛若仙娥。

「敢問姑娘芳名?」

「飛雪。」

風吹起面紗一角,得以窺見她嘴角莞爾的笑意,暖意流淌,仿若南方花語季節的春風。

對望間,兩人一見傾心。

而後,兩人結伴同行,彈琴舞劍,對月而歌。如同一對神仙眷侶。

可是,年輕的鑄劍師不能長久地停留,他沒有忘記自己出行的目的。由於說服不了戀人放棄心愿與她終老,應飛雪黯然傷神,兩人的間隙越來越深,最終分道揚鑣。

從此再無佳話,令觀者惋惜。

「顏非,你對在這部戲中,和你有對手戲的新星蔣夏有什麼看法?」

顏非含笑,道:「蔣夏是個很刻苦努力的新人,很有潛力。雖然目前演技不夠純熟,但相信經過日後磨練,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記者繼續追問,「顏非,請問你心目中的理想的對象是什麼樣的?電影中的應飛雪是否符合你的審美?」

「這個問題,我可給不出出確切的答案。只要感覺對了,又何必管他是什麼樣的呢?至於應飛雪,才貌雙全,我和大家一樣喜歡。」

一旁的蔣夏不由低頭,頰上一抹赧色。

……

後半場的問題幾乎都是沖著顏非而來。不管問什麼,顏非的回答都是那麼客觀冷靜,也很圓滑,不摻雜明確的個人的情緒,讓記者們想挖也挖不出什麼料來。

發布會快要結束的時候,前排的記者半合著本子,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顏非,請問你怎麼看待永恆這個詞?」

這本來是很開放的問題,只要隨便談談自己的看法,不需要多哲理,用好大空的話語就可以糊弄過去。可「永恆」這個詞,卻讓顏非想起了一個人來。

他今天去看的那個人,連他都打算遺忘的那個人……

「這世上沒有永恆。」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永恆》的男主角居然公然否認永恆的存在?外界顏非和導演不和的傳言果真屬實?!

王官鴻搡了他一下,壓低聲線:「你抽什麼風?」

顏非面上仍然帶著微笑,恰到好處的幅度,不深不淺。琉璃眸子籠著一層薄霧,讓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

他繼續說:「再好的劍也會在時光里生鏽,物尚如此,何況是一個死去的人,那個無名的鑄劍師早晚會被世人遺忘。」

「所謂永恆,不過是自欺欺人。」

提問的記者忙打開小本子記下這些話。

永恆是自欺欺人?閃光燈又不停地閃起來,本來平靜下去的記者們又騷亂起來,喊著顏非的名字提問。

「你乾的好事,終了還擺我一道。」王官鴻壓著一口氣,從臉上擠出笑容出來打圓場。「各位記者朋友,我想你們誤會了顏非的意思。」

「顏非意思是說,永恆是無形的,是人心裡的一種狀態,而不是指具體的物體形態。所以,鑄劍師和他的劍都不能算是永恆的,只有鑄劍師心中的信念和不放棄的精神,才稱得上是永恆。」

王官鴻巧合如簧,三兩句話就扭轉了局面。

「王導說的對,我剛才就是這個意思。」顏非淡然頜首。

……

發布會後,sarah護著顏非離開現場,王官鴻從車窗里探出頭向他招手。

「你要不要和我解釋下,今天是怎麼回事?」

顏非掃了眼遠處的記者,噙著一抹笑假裝寒暄地靠近窗口,解釋道:「王導,剛才抱歉了,我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

王官鴻咬牙切齒地笑,「身體不舒服?是不是腦子燒壞了?那、可不是小事啊!」

「王導說的是。」

「身體不舒服就回去歇著吧!現在看見你就鬧心!」王官鴻擺擺手,末了添了句,「明天的慶功宴別忘了來。」

「一定。」

回到車子里,顏非上揚的唇角立刻鬆弛下來,再沒有鏡頭前那個光彩照人的天王巨星,後視鏡里只剩一張疲憊的臉。

他今天是怎麼了?早就說慣了假話自己,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明明都是一些,沒用的話。

四月三日,a市又迎來連綿的雨季,遠處灰色的天幕將這座城市籠罩。

顏非靠在柔軟的座位上,眼睛隨意瞥著窗外的風景。手指在玻璃上敲打著節拍,雨滴隔著玻璃打在他的手指,料峭春寒。

心裡莫名煩躁起來。

在這個日子,他比以往還要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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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容怪怪的[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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