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貳一】

第21章 【貳一】

傅欽燁頭一回明白什麼叫做同床異夢,明明兩人在同一張床上,但偏偏兩人背對著背,兩人中間還隔著不短的距離。這是驛站里的床,上面的被子等物什早已換上了從宮裡帶來的,這床狹窄的兩人摟在一塊還覺得窄。

傅欽燁看向地上的影子,上面映著他的影子,還有秦駟的,兩人的影子也隔著不小的距離,看著甚是滑稽。

透過影子,傅欽燁知道秦駟又在看那張紙,普普通通的一張紙,兩面都是字,也不知道是從哪本書上撕下來的,上面的撕痕還清晰可見,卻教秦駟寶貝一樣的隨身帶著,不時掏出來看上兩眼。

以前傅欽燁是絕對不會管那張紙上是什麼內容的,他可不在乎這事,可是自從昨天開始,他對秦駟的一切都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或者說,疑心。

當懷疑的種子落地,它就已經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秦駟的思緒有些亂,她是注意到了傅欽燁的目光的,那目光太過強烈,像是要穿透她的五臟六腑,把她看個徹底。

秦駟不是蠢貨,稍微一想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倒是不畏懼傅欽燁去查些什麼,她雖然是秦駟,但這身子卻是秦思。

再多的懷疑,都不能否認她的身份。

她頭疼的是傅欽燁的不信任,如果沒有了他的信任,她做很多事,都會束手束腳的。

比如調查江西的事情。

傅欽燁派去的人絕對什麼都調查不到,因為他們的一舉一動,必定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只有秦駟帶去的宮女,她們才是真正能夠調查處東西的人。

如果傅欽燁不信她了,那她怎麼說明這幾個宮女的去向?

真是頭疼。

秦駟想的入了神,手裡的那張紙輕飄飄地落到地上,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這屋裡實在是□□靜,所以這一聲聽在傅欽燁的耳朵里,幾乎是如雷貫耳。

幾乎一個側身就來到秦駟身邊,傅欽燁長手長腳的,也不用越過秦駟去,就把那張紙撈到了手中。

秦駟恍若未見,目光只輕輕地落在傅欽燁身上一瞬。

他渾身僵硬無比,秦駟整個人全都被他摟在懷裡,這動作以前做起來還沒什麼,現在卻覺得十分尷尬。

傅欽燁等了一會,確認秦駟再沒有動作之後,他輕輕打開那張紙,映入眼帘的,只一個小故事,他先看了看背面。

背面是一副工筆山水畫,江南煙雨,瀰漫水霧,水面上一條蛟龍半隱半現。

沒什麼特別的,傅欽燁又去看正面的字。

上面說曾經在一個集市入口出現過一個女子,女子身上穿著戰衣,手持戰矛,見人便問誰知哪裡能去大申國,還說那些男子不知檢點。

後來,人們捉住了她,從她口中得知還有另外一個地方,那地方有個國家叫做大申國,那裡都是女子外出幹活養家糊口,也是女子當政,女子領兵打仗,甚至就連生孩子這件事,也不是女子做,而是男子做的。

這個故事在一段時間裡廣為流傳,很多性格懶散不願意養家的男子都想要尋找到這個地方,好做一個小白臉,但是直到那個女子死去,這個地方都沒有被找到。

這個故事沒有什麼特殊的,除了上面那個女子為尊的國家,重點還是諷刺那些平日里什麼都都不幹,只想著一步登天的男子。

傅欽燁曾看過不知道多少個這樣的故事,這個故事跟那些比起來,還都算是普通尋常的。

那為什麼秦駟要貼身帶著它?

一時間,傅欽燁心裡十分疑惑,而且秦駟又不制止他,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真的只是他太疑神疑鬼了嗎?

但這才是有問題的地方,秦駟為什麼要帶著這樣一張平凡無奇的紙呢?

他還站在地上出神,卻聽見身後傳來秦駟的聲音:「還不睡?」

她的聲音清淡的像是一汪水,浸的傅欽燁心裡清涼。他轉過身,順手就把那張紙塞進了胸口。

秦駟心裡一嘆,卻什麼都沒說。

一夜無話。

第二天沒遇見驛站和人家,他們就在野地里就地紮營,借著這個功夫,沈德寧悄悄去見了傅欽燁,與此同時,臉色發白的瑤棋也找上了秦駟。

瑤音跟著瑤棋,她臉上很不好看,眉頭皺著,一雙眼睛更是瞪著瑤棋。

瑤棋一臉的淚水,一見到秦駟就跪倒在她面前:「皇後娘娘……」

秦駟的目光依然在手中的書上,她只嗯了一聲,也不問她來幹嘛,像是不在乎,也像是無視了她。

瑤音上前一步,跪在她身邊道:「皇後娘娘,瑤棋她昨天被沈公公叫去了……」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秦駟的眼神止住。

瑤音只能噤聲,拚命使眼色給瑤棋。

瑤棋哪裡顧得上瑤音的眼神,她又是害怕又是愧疚,只恨不得哭個昏天暗地。

漸漸的,馬車裡只剩下瑤棋哭泣的聲音。

瑤棋很快發現了這不同尋常的靜寂,在秦駟面前,她什麼動作也不敢做,只抹了一把眼淚,斷斷續續地把昨天的事情說了出來。

沈德寧是什麼人,對付一個小宮女,他有的是手段。

開始上刑的時候瑤音還是忍住了的,但等沈德寧抬出她家中的事情時,她再沒能忍住,把自己經歷的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

只是她到底留了個心眼,把衛天功的內容說錯了一些,還說那就是全部功法。

沈德寧是沒信的,但那個時候瑤音幾個覺出了不對勁去尋她,沈德寧不想把這件事鬧大,還是放走了瑤棋。

秦駟沒有說話,只拿著書的手緊了緊。

瑤棋這時候再也不奢求留在秦駟身邊了,她哭著說道:「皇後娘娘,是奴婢沒有用,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事情,您要怎麼罰奴婢都行,只求您放過奴婢的父母弟弟。」

瑤音聽見這話皺了皺眉,扯了扯瑤棋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話。

主子的處置聽著就是,哪還容你辯駁。

秦駟卻久久沒有說話,她拿著書,陷入了陳思。

他已經開始找證據了嗎,只是她雖然不是秦思,但這身子是。只要他沒有找到別的證據,就不能處置自己。

至於馬車上的事情……他為什麼又不願意追究了呢?

「皇後娘娘?」始終沒有聽見秦駟的話,瑤音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

秦駟回過神來,開口道:「無礙,這件事別再說了,以後你們見了沈公公,別去招惹他就是。」

瑤音自然是應了,瑤棋心裡更是狂喜,兩人連忙跪謝了離開。

等到出了馬車,瑤音立刻厲聲道:「瑤棋,你可知錯?」

瑤棋點點頭。

瑤音冷笑了一聲:「雖然皇後娘娘不追究你的錯,但這樣的事情可別發生下回,若是有下回,哼!」

瑤棋只覺得害怕的緊,瑤音明明是一張圓臉,平時見人也都是笑著的,怎麼現在卻那麼讓人害怕呢?

還有沈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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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加快了速度,緊趕慢趕,夜裡也不休息了,終於在第七天的時候來到江西。

還沒到江西的時候,他們沿路就已經遇見了不少災民,等來到了江西,他們才恍然發現,整個江西已經全都是災民了。

江西不比太原,太原土地肥沃,向來糧食充足,如今亦有餘糧。可江西儘是窮山惡水,向來只有朝廷救濟的,沒有村子交糧的。

窮山惡水出刁民。

那些原本蹲在城牆底下的災民,一看見車隊進城,立刻躁動了起來,十幾個災民默契地上前,直接攔在馬前,也不在乎馬上那人高馬大的侍衛,嘴裡流涎,一副想要把馬立刻殺了吃的樣子。還有幾人趁機拽住馬背上的長毛,疼的那些馬不停嘶鳴。

而不遠處,還有災民正在向這裡圍過來。

傅欽燁這會倒是沉穩了不少,當機立斷道:「劉向,你帶兩個人,用糧食把他們引開!」

名叫劉向的侍衛領了命令,立刻離開。

果然,那些災民看見糧食,紛紛跟著劉向等人往外走去。可馬車前還有人,馬車前還剩下了一些老弱婦孺,為首的是一個女人,那女人兩頰乾瘦,眼睛無神,一身破爛的幾乎遮不住身子的衣裳,她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孩子被布裹著,一動不動。

傅欽燁的目光落在女人懷裡,他眼裡浮現一絲不忍,轉身從桌子上拿了一盤吃食。

秦駟卻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沖他搖了搖頭。

傅欽燁動作一頓,秦駟借著這個空檔,開口說道:「你不能給她東西,給了,我們就走不了了。」

傅欽燁還有些不明白,秦駟也不解釋,直接讓人往前開車。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秦駟打開車窗,和傅欽燁一起往後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女人身邊出現一個體格很壯的大漢,這大漢比起其他災民來說好太多了,並沒有面黃肌瘦的樣子。

他往女人腿上踹了一腳,女人一下被踹倒在地上,她手中的布散落開來,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那哪裡是什麼嬰兒啊,那根本就是幾根白骨。

女人見白骨落在地上,連忙爬過去,一把將白骨摟在懷裡。

秦駟輕聲說道:「她雙目帶血色,臉色泛青,應該是吃過人。」

「吃人?」傅欽燁吃了一驚,有點不能想象那樣的場景,而且看女子的瘦弱,能吃什麼人?

他腦海里突然浮上一個詞來:易子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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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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