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陸八】
秦駟皺了皺眉:「攔不住了嗎?」
自宿松與逆軍交戰以來,百姓便驚恐萬分,還沒瞧出來究竟哪一邊能贏,他們其餘的不說,只說要離開。
秦駟如何能讓他們離開,要知道宿松地處險要,絕對不能失守,可一旦百姓們走了,剩下的將士們絕對不願再拼盡全力守城,若宿松不是那麼重要,秦駟讓他們走也無妨,可如今秦駟哪能將宿松拱手讓人。
更何況因為宿松的三面環山,易守難攻,所以逆軍若想繞過東城門,往另外三個城門進攻,那目標顯眼的緊,他們還在路上,恐怕就要折了大半的人手,但也不能不防逆軍們會趁著夜晚,從小路偷偷派去一些人手,守在幾個城門處,萬一他們借著這些百姓出城的工夫混進城中,將城門從內打開,那才是令人不得不防呢。
為了讓這些百姓留下,秦駟將自己帶過來的人全都守在幾個城門處,一來是勸阻那些想要離開的百姓,二來也是為了不讓逆軍從另外三個城門進來。
不斷有將士從他們身邊過去,宿松雖小,可是其中所儲備的兵力連江西也比不上,若不是有這些兵力,恐怕他們連這會兒工夫都擋不住。
秦駟突然伸手拽住一個從她身邊走過去的將士:「你的家人都在宿松嗎?」
那將士原本還在偷偷看瑤音,瑤音的容貌在宮中雖然不顯眼,但是在外面,她的容貌還是可以讓大部分人目不轉睛的,所以還是有不少人喜歡她,更兼這些將士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美女,咋一見秦駟帶來的幾個宮女,怎麼能不動心。
普一被抓,這將士還以為自己是偷看瑤音被抓住了,也沒聽清楚秦駟的話,連忙說道:「我真的沒有看她!」
瑤音皺了皺眉,開口說道:「你聽清楚皇後娘娘的話。」
秦駟倒也沒怪罪他,只是又問了一遍:「你家人都在宿松嗎?」
那將士見自己不打自招了,頓時紅了臉,這回可不敢不聽秦駟的話了,等到秦駟說完,便回到:「我、草民家裡人都在宿松,他們就在宿松下垟街住著。」
秦駟點點頭:「那你的家裡人願意離開宿松嗎?」
那將士有些連忙說道:「草民家裡沒人說要離開宿松的,真的一個都沒有。」他自然也知道秦駟曾經下達過不許百姓離開宿松的禁令,生怕自己說的晚了,會給自己家裡人招去禍患。
秦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要的卻是真正的答案,她再次開口說道:「你不用說假話來糊弄本宮,這件事本宮要你說真話,不說真話才會挨罰,若你願意說真話,本宮重重有賞!」
這將士猶豫了一陣,開口說道;「草民說的的確是真話,我家裡就草民和草民大哥兩個男丁,除了草民的嫂子,其餘人都不願意離開宿松,一來是因為家在這裡,二來也是怕萬一走了,以後就天人兩隔了。」
聽見這將士的話,秦駟微微頷首,鬆開了他的衣服,朝瑤音說道:「賞。」
瑤音拿出一個荷包來,遞給這將士。
這將士的臉再次紅了起來:「草民就說了這麼一句話,怎麼能要皇後娘娘的賞呢。」
瑤音開口說道:「既然皇後娘娘要給你,你就拿著就是,難不成你還要讓我們皇後娘娘當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嗎?」
那將士聽見瑤音的話,才紅著臉接過荷包,放在胸前,朝秦駟一拱手,往外走去了。
他還沒走兩步,又被秦駟叫住了。
那將士一臉疑惑,走了回來。
秦駟說道:「若是讓你家人去勸那些想要離開的百姓,你覺得可能將他們勸下來嗎?」
將士想了一會兒,卻搖了搖頭:「這個草民也不知道,不過草民可以說動家裡人去試試。」
秦駟點點頭,對他說道:「那你回家一趟吧。」
那將士點點頭,這回真的走了。
「瑤音,你去找陳迎,讓他去找那些家裡有人在宿松的,讓他們說動家裡人去勸勸那些一定要離開的百姓。」
瑤音領了命令,快步離開了。
秦駟抬頭望周圍看去,這宿松已經不復她剛開始來到這裡時的繁榮景象,處處都是一片蕭索,街上來來去去的都是一些身上帶血的將士,偶爾有兩個行色匆匆的百姓,或者實在找不到地方去的乞丐。
可這個場景,才是她上輩子最常見到的場景了。
如今看來,居然這麼陌生。
上輩子對她而言過去還不到一年,可是如今看來,卻已經像是過去了太久了,還有剛才,久不碰弓箭,居然連一個主將也射不中了,儘管是有人強行將她射出的箭改變了方向,但是在秦駟看來,這隻能證明自己現在已經弱的不像樣了。
她閉上眼,掩去眼中閃過的一絲蕭索,抬腳往西城門走去。
西城門出聚集著不少百姓,而攔住他們的,緊緊只有十幾個穿著灰衣的人和幾個衙役。
那是秦思從京城裡帶過來的人,如今人手緊缺,又如何能夠分散人手去守住這幾個城門。
百姓們似乎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他們面容焦躁不安,一堆一堆地聚集在一塊兒,時不時看向面容冷峻的衙役等人,但他們手上都拿著刀,明晃晃的刀彷彿泛著冷光一般,讓人從心裡畏懼起來,所以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敢上前的。
就算上前,也不該是自己啊,這刀劍無眼,萬一真傷著自己,去成全別人又有什麼意思呢?!
正是因為有很多人都抱著這個想法,所以這十幾個人才能對陣上千個百姓直到現在。
但就在這時,突然跑過來一個人說道:「今兒就已經差點抵擋不住了,我聽說已經叫逆軍上了城牆了,後來雖然又被擋住了,但是恐怕也擋不住多少時間了,我覺得最晚明天,肯定會破城!」
聽見他的話,百姓們不禁騷動起來,他們本就擔心城破家亡,如今狠下心來拋棄多年奮鬥出來的家業,就希望保留一條性命,畢竟什麼都不如性命重要。
如今得了消息說明日就會城破,誰也不知道那叛軍會對自己這樣的普通百姓怎麼樣,萬一他們屠城,那可如何是好?!現如今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趕緊逃出城去!
誰也沒想著去印證這句話的真假,百姓們頓時暴躁起來,仗著人多,一齊往城門涌去。
畢竟面對的是普通百姓,無論是秦駟帶來的人,還是這宿松城中原本的百姓們,都難以痛下殺手,只能不斷後退,直至被他們逼到了城門處。再後退一步,那就只能打開城門了。
幾人俱都握緊了手中的刀,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頓時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也都堅定了信念,只要這些百姓再前進一步,不會有人再猶豫。
就在這個時候,秦駟運起內力,朝這些百姓喊道:「住手!再往前一步者,殺無赦!」
眾百姓頓時停下腳步,往秦駟看了過去,這些人都是不認識秦駟的,但他們可以看見秦駟身上染血的長袍,猜也能猜出來,秦駟這是剛從城牆上下來。
百姓們面面相覷,竟然在秦駟話音落下之後漸漸停住了腳步。他們望著秦駟交頭接耳,似乎是在向旁人打聽秦駟究竟是何身份。
剛從城牆上奮戰殺敵下來,還是個女子,還敢說出這麼霸道的話。
問來問去,總算有一兩個人猜出來秦駟究竟是何身份了。
秦駟見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廢話,直接說道:「本宮確是皇后,為保宿松安寧才來到宿松,可本宮沒想到,宿松百姓居然如此怯懦怕事,對方不過萬人,而城中百姓足足有十萬之眾,居然想著不戰而逃,你們可知道,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踩著城牆上奮戰的將士的屍體?!」
一時間無人說話,他們又何嘗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厚道,這城中大半的百姓都不曾動作,只有他們,人心惶惶的像是下一刻就會被逆軍攻進城中一樣。
可是羞愧過後,卻又是心安理得,畢竟誰的命不是命,那些將士們浴血奮戰他們會感激,可是該走還是要走。
秦駟看見他們的表情,轉瞬間就猜到他們在想什麼了,她冷冷一笑道:「你們知不知道逆軍正在城外等著你們出城,到時候就算你們不死在本宮手裡,也要死在逆軍手裡。」秦駟頓了頓,等眾人消化完自己的話,接著又道,「可若是你們留在城中,本宮一定與你們共同進退,如果要撤,本宮會是最後一個撤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