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零一
莫里亞蒂的大本營究竟在哪?
關於這個問題,不止是諾拉福爾摩斯想要知道的,這也是大英政府幾年來孜孜不倦想要弄清楚的謎題。當福爾摩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僅諾拉愣了一下,鎮定優雅如首相夫人,也不禁驚喜地露出笑容。
「這是真的,麥克?」
「我有充足的證據可以證明這個答案的準確性。」
顯然麥克羅夫特的身材並不適合在外奔波,他挪動自己的身軀坐在沙發上,露出一個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疲憊地揉揉額頭,「上帝,我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我這樣追著犯人滿倫敦跑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伍倫,請給我一杯紅茶,否則我這樣忠心耿耿的高層官員今晚就會因為疲憊和口渴倒下在政府門口。」
「你才追了三條街而已。」福爾摩斯毫不客氣地戳破。
「如果不是因為你年輕人般的熱血好奇,打草驚蛇,我想我們連邁出一步都不用,就已經抓住了他。」麥克羅夫特也嘲諷了回去,「非常感謝你,我親愛的的弟弟,我險些因為今晚的行動而減肥成功。」
諾拉捂著臉笑了起來,首相夫人也頗為有趣地揚唇,開口道,「夏洛克·福爾摩斯,你應該多來這裡拜訪,有你在的地方,麥克羅夫特活潑了不少……我想你應該很了解平日里他那副懶洋洋看上去什麼都不關心的討厭模樣。」
「相信我,夫人,」福爾摩斯彬彬有禮地回答,「我從一出生就開始討厭他那副模樣,到如今已經忍受了整整三十年。」
麥克羅夫特,「……」小兔崽子……
「言歸正傳,」福爾摩斯緊了緊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夫人,這裡是個可以說話的地方嗎?」
夫人愣了愣,然後站起身來,「隨我來。」
她將他們帶到了書房,那裡有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戴著眼鏡的高個子年輕男人正站在書桌旁,似乎在收拾什麼文件。看到他們進來,對方朝他們頷首,聲音也是斯斯文文的,「夫人。」
「亞科,」夫人微笑著介紹,「我們的私人醫生,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
然而福爾摩斯卻好似發現了什麼一般,盯著對方的臉瞧個不停。他過於赤果果的目光讓這個三十左右的年輕男人顯得很尷尬,他咳了一聲,一臉迷惑不解,「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先生?」
「亞科?」夏洛克·福爾摩斯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緩聲開口,「冒昧請問,您的姓氏是……?」
「霍克,亞科·霍克。」首相夫人代他回答,隨即問道,「怎麼了,福爾摩斯?」
霍克?
諾拉頓時恍然大悟,她瞪大眼睛也盯著對方看了好幾眼,但並未瞧出有什麼一眼就辨認得出來的地方,她不禁問了一句,「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夏洛克?」
福爾摩斯指了指自己的臉,「血緣關係相近的兄弟之間,即使長相不那麼相似,但在五官很多細微上,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瞧出端倪的——諾拉,我記得我給你看過我寫的那一篇《論家庭成員面龐的相似之處》?」
諾拉,「……呃……也許?」
福爾摩斯沉默了一瞬,最終選擇轉移這個令他糟心的話題,看向亞科·霍克,「亞科先生,克利夫蘭·霍克是你的弟弟?」
「正是。」亞科點頭,「……有什麼問題嗎,先生?」
「的確。」福爾摩斯模稜兩可地回答,然後陡然話鋒一轉,「您不是正準備離開嗎?那麼再見了,霍克先生。」
等到年輕的醫生離開了書房,首相夫人才開口道,「剛剛那是什麼…福爾摩斯,你最好清楚地告訴我,亞科雖然是我們的私人醫生,但他同樣是我的朋友和客人,他不應該遭受如此對待,我需要一個理由。」
「我現在就告訴您理由,夫人。」福爾摩斯仍然鎮定,「,麥克羅夫特,還記得我們抓住犯人時,他說過的那一句話嗎?」
麥克羅夫特回想片刻,「……你是指,『我是被迫的……我只能這麼做,我不能讓我全家都遭受那樣可怕的事——你們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到罪惡!』?」
福爾摩斯點頭,「很奇怪不是嗎?他說是被迫的,這完全可以理解,畢竟他的孩子仍然在對方的手裡。可他說的卻是『我全家』……還有,『那樣可怕的事』,如果並不僅僅是指他的孩子,又究竟會是怎樣的『事』呢?為什麼我們需要從自己身上找到罪惡……他到底試圖告訴我們什麼?」
「這和亞科又有什麼關係?」夫人問。
「夫人,您應該聽說了那件『流浪兒失蹤案』吧?當然,失蹤的不僅僅是流浪兒而已,還有不少倫敦上流圈子家的孩子。」
夫人點點頭,「是的,我一直很關注它。」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如果被擄走的只有那些流浪的孩子,不引人注意,這完全可以理解,沒有傻瓜會希望自己的犯罪被公佈於天下,即使是莫里亞蒂這樣的幕後黑手也不會如此狂妄。」
「但擄走有錢人家的孩子,無疑是得罪了所有倫敦的上層圈子,這麼做的好處在哪?……我想來想去,只得出了一個結論——對方的背景足夠強大,它拿捏著這麼多有身份的孩子生命安危,那麼即使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家知道了些什麼,也是不敢告訴警察的——如同威廉的媽媽菲歐娜,你還記得嗎,除了最開始那段時間,這位菲歐娜女士表現出了對自己孩子的關心和擔憂,之後呢……過了這麼久,威廉仍然沒有找到,可她有再提到過這個問題嗎?」
諾拉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變得極為沉重起來,低聲道,「據我所知……沒有。」沒有告訴任何人,沒有報警,沒有請私家偵探……一如她自己的孩子沒有失蹤過一般沉默安靜。
就像有人給她按下了某個致命的靜音鍵。
麥克羅夫特也反應了過來,破天荒地皺起眉頭來,思索不語。
「各位,都仔細想一想,在倫敦,究竟誰有這麼大的家世和能力,能夠讓幾乎大部分有錢人家對於一件幾乎不可原諒的罪惡卻保持沉默?」
「請問,大英帝國,最有權勢的人到底是誰?」
「那些孩子,除了作為人質,他們還會被用來幹什麼?」
最後,福爾摩斯平靜地作出結論,「您認為呢,夫人?」
首相夫人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你的意思是,夏洛克,羅伯特他……」
「首相府里可不只是首相和您住的地方。」福爾摩斯提醒。
就像他們之前在地圖上找到的線索一樣,每一個指示都表明了關鍵人物就在這裡,可並不代表幕後黑手就是首相大人。
「你是說……」夫人喃喃,「亞科……?」
還沒等福爾摩斯回答,夫人自己就搖了搖頭,否定道,「不……這不可能……亞科很早就成為了我和羅伯特的醫生,甚至在他當上首相之前——他是我們最忠誠的朋友之一,他不可能會——」
「霍克家族,」福爾摩斯只是不急不緩地說,每一句話都條理清晰,有理有據,令人難以反駁,「倫敦最古老的貴族之一,當家人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侯爵,先祖無一不有錢有勢,是最早進入議院的家族之一。在光榮革命以後,它變得沉寂下去,可事實上並非如此——」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霍克家族世代都有人從醫,大家都稱呼他們『瘋子』,『喪失人性的醫生』,因為許多被證明的消息里,霍克家族的人酷愛拿活生生的人做危險實驗,但沒有人可以用雷霆手段去制裁,因為沒有人拿到一錘定音的證據,是嗎?」
首相夫人皺著細細的眉頭,不語。
福爾摩斯頓了幾秒,語氣變得和緩下去,很平靜地詢問,「夫人,請問,您和首相是什麼時候聘請這位亞科·霍克先生來做你們的私人醫生?」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夫人低聲回答,「在七七年,亞科從牛津大學畢業,羅伯特也是牛津的老學生了。我記得那一天他有空回牛津拜訪一位他的老師,那位老師給他推薦了亞科,說他是近十年來他所見過的最有天賦的醫科學生……」
「他的確如此,在我們認識的這幾年中,他幫助了我們很多——」
「也就是說,」福爾摩斯接話道,「每一個在首相府工作的人,都對亞科·霍克先生十分熟悉,也十分放心,是這樣嗎?」
夫人皺了皺眉,不得不承認,「是的,可——」
「甚至他還有進入首相書房的權利?」福爾摩斯提起剛才的場景。
「……並非如此。方才他只是來拿羅伯特的病歷,到了他這個年紀,難免就有一些身體毛病……」
「但他有許多待在首相書房的機會,是嗎?」福爾摩斯目光犀利極了。
這下夫人再也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為好友辯護了,她面色不安地吸了口氣,「……是的,福爾摩斯先生。但這並不意味著亞科會和像莫里亞蒂那樣的人做出這種事,我了解他——」
「麥克羅夫特,」福爾摩斯終於想起還有這麼一個大活人存在,「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注意到莫里亞蒂,是在什麼時候嗎?」
麥克羅夫特看著夫人微微沮喪的側臉,頓了幾秒,低聲回答,「一八七七年……八年前。」
夫人頓時就愣住了。
「一八七七年……」福爾摩斯微微一笑,「多麼巧……這可真是一個意義重大的年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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