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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曉婉自二老爺府上回來后,在自己的婉清居內發作了一場,乒乒乓乓砸了一地的碎瓷片,貼身的大丫鬟靜文靜水跪在正房門外,其他二等、三等丫頭婆子們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惹禍上身。
靜文靜水跪在地上默默流淚,乳娘何嬤嬤見事情不妙,偷偷跑到丹心園將事情告知了吳姨娘。
吳姨娘聽說后急忙趕過來,見到靜文靜水跪著也沒說什麼,只徑自進了內室,待見到一地的狼藉時,秀眉緊蹙,沖著外頭喊道:「人都死哪兒去了?還不快將地面清理乾淨!」
兩個二等婢女急忙拿著笤帚簸箕進來清理地面,不多會兒便清理乾淨,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而後又端了新泡的茶水放在桌子上,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等候吳姨娘的吩咐。
吳姨娘見這些婢女還算有些眼力勁兒,便只擺擺手:「下去吧!」
屋裡只剩下吳姨娘和晏曉婉,晏曉婉一直將自己的臉埋在枕頭內,吳姨娘很是心疼,走過去摸了摸她那仍未乾透的髮絲,嘆道:「大小姐,有什麼委屈說給姨娘聽,莫要憋在心裡,當心憋壞了!」
聞言,晏曉婉忽然抬起臉,猛地抱住吳姨娘的腰,將臉埋進吳姨娘的懷裡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任雲真是冷心冷肺不知好歹,哪有眼見著柔弱女子有難而不伸手幫一把的道理?真是看錯他了!」吳姨娘一邊拍著晏曉婉的背安慰她一邊恨聲埋怨任雲,「大小姐,你放心,姨娘定會求侯爺為你找一門好姻緣,未來的女婿定然會比那個不懂憐香惜玉的冷血男人好上百倍千倍!」
晏曉婉並未說自己是故意倒向任雲的,是以吳姨娘聽后氣憤不已。
晏曉婉抬起梨花帶雨的臉龐,眼裡閃著勢在必得:「不,姨娘,我就喜歡他,別人我不要,姨娘你要幫我,好不好?」
吳姨娘一怔,女兒的眼神她再了解不過,每回女兒有這種眼神時都表示她會不顧一切要得到某種她想要的東西。
吳姨娘也是從少女時代過來的,自然明白小女兒家情竇初開時的喜好,不過她沒想到自己女兒居然用情如此之深,幾乎成了一種執念。
「大小姐,你不是說那任雲……」完全沒將你放在眼裡嗎?
「姨娘,我不甘心,你知道嗎?昨日二蘭那個小賤婢因為救了晏曉詩那丫頭而贏得了所有人的目光,就連任雲都深深地看了她好幾眼……我一想到這裡,我就恨不能親手撕了那小賤婢!」晏曉婉此時完全是在遷怒艾瀾。
「二蘭?大小姐,那小丫頭不過才七八歲,長得又丑,我看是你想多了!」吳姨娘不以為然,雖然覺得二蘭那小丫頭挺有本事的,但只不過是一個小婢女,年紀又小,不足畏懼。
晏曉婉陰惻惻地笑了笑:「姨娘難道不覺得那小賤婢很有幾分本事嗎?不光晏曉梵器重她,她還救了老夫人,現在又救了晏曉詩,之前她幾次羞辱我,我看她根本就沒將我和姨娘放在眼裡!」
吳姨娘結合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想了又想,覺得晏曉婉說得有理。
「大小姐是想除掉二蘭?」吳姨娘有些為難,「二蘭現在在二小姐院里當差,而且還是一等婢女,要除掉有些困難!」
「哼,一等婢女又如何?敢看我笑話,羞辱我,我絕對不會放過她!」晏曉婉此時已然將自己滿肚子的怨氣遷怒到艾瀾身上,根本就不去想其實這一切皆是她自己作出來的。
晏曉婉和晏初旭去二老爺府上見貴客一事本是瞞著侯府眾人的,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翌日便有流言傳出來,倒是沒傳出晏曉婉落水的原因,但二老爺府上的貴客其實是京城中的三位公子一事被府里的下人們渲染開。
流言傳出后,晏曉婷、晏曉蕊和晏曉玉明顯對晏曉婉有了成見,因為晏曉婉明知那幾位公子到二老爺府上做客卻不告訴她們,竟自己一個人偷偷摸摸去了。自此幾姐妹再見面便連表面的和諧也裝不下去了,時常是你酸我一句,我酸你一句,雖然沒有吵破頭,但晏曉婉卻明顯被其他三個孤立了。
晏曉婉也不在意,反倒是愈發每日將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只不過她身邊跟著的靜文和靜水則愈發沉默了,據小丫頭們說晏曉婉每回在姐妹們面前不痛快了,回來后靜文和靜水便被當成出氣筒發泄,有時還會連院里的二等三等婢女一起懲罰。
六月的天氣漸漸熱起來,每日晨間艾瀾依舊領著晏曉梵她們鍛煉身體,只不過現在又新加入了一個成員晏曉詩。
晏曉詩現在是一早起床就跑來梵語居,一直呆到晚間田嬤嬤過來催才回去歇息,成日像個尾巴一樣跟著艾瀾。
晏曉詩倒也是個有耐力的,發現艾瀾她們每日寅時就起床晨跑鍛煉后,便每日都提前來梵語居報道,跟著艾瀾她們一起跑,第一天累得倒地不起,艾瀾她們都以為晏曉詩會堅持不下去,卻不想這孩子竟真的堅持下來了。
現在艾瀾除了讓晏曉梵她們做基礎的體力鍛煉外,還教了她們軍體拳防身術之類的,自從學了這些晏曉詩有事沒事便在她哥哥晏初祥面前炫耀一番,晏初祥起初不以為然,但在他竟被晏曉詩狠狠地過肩摔了一回后,他也動心了,不過他雖然只有十歲,但也不可能像妹妹一樣每日朝梵語居跑,只能作罷。
等到了七月,晏曉梵她們的變化更明顯了。
晏曉梵已經完全脫離了雙下巴,臉龐瘦成了瓜子臉,眼睛顯得大了,鼻樑也俏挺了,個頭也長高了一些,完全變成了一個美人。
甜杏、香果和甘草三人也瘦了不少,以前的衣裳穿在身上顯得肥大,都需要重新修改了。
在這一個月里,不知是身體突然接受了營養的供給,還是每日拉筋鍛煉的效果,艾瀾的變化比之晏曉梵有過之而無不及。首先是個頭躥高,原本比晏曉詩還矮上小半個頭的,突然與晏曉詩持平了,甚至還猛一些。再來是包子臉縮水了,露出了尖下巴,皮膚也變得白皙了,而那雙乾瘦粗糙的小手到底是長了些肉,看上去細緻不少。
這日午膳后,艾瀾又被陳氏叫去了添香園,無旁事,還是索要解藥。
艾瀾有些煩不勝煩,便給了她解藥,並告知她這是最終解藥,以後無需再找她討要解藥了。
陳氏對艾瀾是又恨又怕,為了這解藥,這一個多月她一直膽戰心驚患得患失,整個人都憔悴衰老了不少,本以為艾瀾還要繼續威脅她,卻不想艾瀾痛快地交出了解藥,她不信,眼神里滿是質疑:「我剛才服用的當真是最終解藥?」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艾瀾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陳氏猛地拍響身邊的茶几,沖艾瀾低吼的聲音都有些嘶啞破碎:「你不要欺人太甚!」說這話,陳氏的雙手都在發抖,眼裡噴出憤恨的怒火。
艾瀾皺眉:「到底是誰欺人太甚?我可以告訴你,我當初根本就未曾給你下毒,只不過嚇唬你一下而已,至於原因,不過是為了自保!」
陳氏一愣,隨即大怒:「你居然敢騙我?」
「我說過了,我是為了自保,我雖然只是侯府里一名婢女,但我也是人,我也珍惜自己的小命,你當初分明是想要置我於死地,我騙你算是輕的!」
陳氏的胸口劇烈起伏,一旁的陳嬤嬤急忙給她順氣。陳嬤嬤也是驚訝不已,雖然不喜艾瀾,但也不得不替她的膽色暗贊一聲。
過了好一會兒,陳氏才平復下來,又恢復成一貫的高高在上的優雅姿態:「你就不怕我報復你?」
「夫人,我想你是個明白人,且不說那流言並非我所傳,便是我傳的,現如今也已過去,對你不但沒有造成什麼傷害,相反你還得到了老夫人的信任,你何必如此針對我?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不招惹我,沒動什麼壞心,我是不會對不利的,當然,想讓我幫你做壞事也是不可能的!」
「好狂妄的口氣,你可知你在同誰說話?」陳氏冷笑,許是因為沒了毒藥的威脅,心裡少了負擔,十來年的當家主母的威勢瞬間全開。
「夫人,你與其將心神耗費在我這個對你沒有任何威脅的小婢女身上,不如想想法子抓牢侯爺的心,你還不知道吧?侯爺最近又多了一個紅粉佳人,聽說肚子里已經有了,相信不日便會抬進府里來!我回去了,以後有事沒事都別找我過來,這最後的消息算是免費贈送的!」艾瀾說完瀟洒離去。
陳氏氣得再次胸口起伏,呼吸不暢,陳嬤嬤也再一次替她順氣。
「嬤嬤,你說這丫頭可惡不可惡,我真恨不得她去死!」陳氏咬牙道。
陳嬤嬤默了默,猶豫著開口:「夫人,奴婢覺得那丫頭有一句話說對了,夫人應該想辦法好好抓牢侯爺的心,至於那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咱們也只能靜觀其變,左右抬進來也只是個姨娘,相信有人比夫人更著急,屆時不用夫人動手,也自會有人出手除去那新來的!」
陳氏也默了默,半天才道:「嬤嬤說的我又何嘗不知,只是侯爺已經不是昔日的侯爺,他的心早就不在我這裡了……」
「夫人,您可是侯府的當家主母,誰人能與您比?您且放寬心,今晚侯爺會過來,夫人該好好準備一番才是!」
艾瀾自添香園出來后便去繡房學刺繡,晏曉詩和小白都跟著。
晏曉詩瞧著艾瀾的臉色沒什麼不對,心裡不由地鬆了口氣,說道:「姐姐,大伯母沒有為難你吧?」
艾瀾瞥她一眼:「為何這麼問?」
「我很怕大伯母,雖然她待人很親切溫和,說話柔聲細語的,一直微笑著,但我總覺得她的眼睛沒有在笑,看起來挺嚇人的!」晏曉詩如是說。
艾瀾不由地多看了晏曉詩兩眼,這孩子看著單純,其實還是很敏銳的。
見艾瀾不說話,晏曉詩便自說自話扯到別的話題:「姐姐,我現在跟著你學打拳,我哥哥別提多羨慕了,不如姐姐改日再到我們家去教教我哥哥吧!」
艾瀾依舊說話,晏曉詩也絲毫不覺得尷尬,眼睛一轉又開始新的話題。
晏曉詩雖是跟著艾瀾來到繡房,但她坐不住,便與小白在院子里玩,玩著玩著便跑到院外去了。
待艾瀾將前幾日啞姑讓她繡的一副不是太複雜的雙面綉綉好后,已過了大半個時辰。艾瀾起身去茶水房泡茶,泡好後端了兩杯進繡房,遞給啞姑一杯,自己一杯。
繡房里的綉女們眼下正替府里的主子們趕製最新款的薄綢夏裝,啞姑負責的是老夫人、夫人和侯爺的,已近尾聲。
艾瀾正品著茶,忽見小白撒歡跑進了院子,而隨後跟著的便是晏曉詩,她手裡還拎著一個包袱。
「姐姐,這是……」晏曉詩剛要說什麼,忽見艾瀾沖她挑了挑眉,她立時閉了嘴。
等到回去的途中,晏曉詩見四周沒人才小聲道:「姐姐,這是那個冷管事讓我交給你的!」說著便眼巴巴地瞅著她,分明是想讓她趕緊拆開來看看裡頭是什麼。
艾瀾也想知道包袱里裝的是什麼,她近來並沒有讓冷平幫她買什麼東西,不知冷平給她這個包袱做什麼。
艾瀾將包袱拆開來,是一隻雕刻著花紋的精緻木盒露,晏曉詩當即叫道:「啊,美味軒的糕點!」
見晏曉詩特別眼饞糕點,艾瀾直接將木盒塞到她懷裡:「給你,拿去吃吧!」
「謝謝姐姐!」晏曉詩美滋滋地抱著木盒,就像抱著寶貝一般。
包袱里除了一盒糕點,還有一隻闊口的青花小瓷瓶,是女子用的面脂,另有一整套刺繡用的繡花針及各色綉線。
艾瀾怔了怔,因為沒有當面收包袱,所以她也不知冷平送她這些東西是何意。
難不成是看上她了吧?艾瀾惡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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