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勢力(一)

阿比泰拉雪峰萬年不變，聳立在烏拉爾山區的中央，好像一位巨人，俯視著大地和他子民，冰雪覆蓋的龐大山脈從阿比泰拉雪峰腳下蔓延千里，大陸東北和西北被這千里雪山一分為二。

這裡是綿延千里的無人區，幾千年來，統治這片領地的只有高高在上的冰龍以及蠻橫的霜巨人，任何膽敢進入這片領域的人，都會成為這些強大掠食者的獵物。少數運氣好的，可以掉進冰窟窿里成為凍屍，避免被絞碎的命運。

白龍古尼亞里站在阿比泰拉雪峰上，惱怒地看著遠處那一堆堆挪動地黑影。這些煩人的蟲豸，居然敢把它從睡夢中驚心過來，原本在夢中，它已經快變成偉大的神聖巨龍了，已經戰勝了那五個敵人，可是現在呢？

白龍看看自己身上的那層鱗片，依舊是慘淡的白色，上面覆蓋了些冰渣，雖然它是龍，可惜卻是最低等的白龍，離神聖巨龍還差了無數的階位，不能不使他有些惱怒。

它張嘴噴出一口寒氣，一陣錐形的冰霧直衝出去10米左右，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這一刻，白龍古尼亞里又自傲起來，睡了四十年，好像噴塗的威力又加強了，對付眼前這些蟲豸一定是輕而易舉。

衝下去，把這群蟲豸都變成冰塊，吞到暖洋洋的肚子里慢慢融化，享受一下血肉的滋潤感覺。白龍張開它的雙翼，準備一躍而下。

「你要去送死嗎，白龍古尼亞里？」一個金屬摩擦般的聲音衝進白龍的耳朵里，一時間古尼亞里甚至以為是幻覺。

送死？他想著，龍也會去送死？從來只有那些蟲豸到他這裡來送死的呢！不過四十年前的經歷，又讓他的心一緊，人類之中也是有強者的啊，那個叫做彼得的傢伙，一劍劈來，大有山崩地裂的氣勢呢。

啊，不對，這個聲音居然知道他的名字，尼古亞里更加警覺起來，剛過那個的聲音居然知道他的名字！他警惕地看著四周，什麼都沒有。

這是在阿比泰拉雪峰之上，哪怕是那些粗魯野蠻的霜巨人，也爬不上來的，這裡原本除了他，就再也沒有其他活物了，白龍古尼亞里在這裡幾百年來，也就看到過一批人爬上這座雪峰。

古尼亞里再次放鬆下來，也許是自己的幻覺，想到一頭高傲的龍，居然被一個聲音嚇了一跳，古尼亞里突然覺得自己需要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和尊嚴才行。白龍原本就是最愚蠢的龍，比起他的同類來，無論是五色龍，金屬龍還是寶石龍，都比他聰明一百倍。這時候白龍沒有發覺什麼不妥，於是又撲騰撲騰翅膀準備衝下去。

「古尼亞里，看來這麼多年來，你的愚蠢沒有絲毫變化，你依舊是可憐的白龍！」金屬的聲音這一次靠得很緊，白龍周圍得光線也起了一些微弱得變化，古尼亞里這一次看到了，他的身邊，站著一個淡淡灰色的身影。

古尼亞里腦子裡轉過的第一個**頭，就是張開他的大嘴，把這個影子吞到胃裡，他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然而四十年前那個恐怖的夜晚突然在他腦中閃過，他想起那五個爬上山峰的精靈和人類，浩瀚的魔法，驚天的長劍，甚至嚇得他跳到寒潭中偷偷躲起來，用睡夢來驅散恐懼。

每一個登上這座山峰的存在，都不能輕視，四十年來，他領悟了這個道理！

「愚妄！你是誰？」白龍的自尊還是讓他發出了一個高傲的聲音，他的霜眼盯著那個灰影，他的翅膀開始上積聚力量，他的心裡卻開始打鼓，不過，無論是突擊還是逃跑，力量都是最重要的。

「我是誰不重要，我只是給你帶來一個消息，你看到下面的那一群了嗎？」道格拉斯問白龍。

白龍輕蔑地打了一個響鼻，道：「人類！愚妄的人類，居然想在這千里冰山中開通道路！啊，一場暴風雪就能把他們全部埋沒，而我，樂意享受那些熱血！」

「不止人類，還有魔鬼！」道格拉斯手一松，兩個頭顱滾到白龍腳下，一個人頭眼睛睜得老大，白龍知道，死於恐怖的人類都是這副表情，他最喜歡欣賞人類絕望的掙扎。

可是另一個頭顱，卻讓他的心抽搐起來。

兩隻倒懸的羊角上掛著一串獸骨，鋒利的下犬齒突出甚至抵到了眼睛，一條鮮紅的皮鞭繞在一個鮮紅色的頭顱上。

地穴領主？（**暴虐鞭王！）

魔鬼和人類走到了一起？

白龍的腦子有些運轉困難起來，魔鬼和人類居然也能走到一起？還有這個暴虐王，哪怕他是一頭白龍，對付這個暴虐王也要費一番功夫呢，而這個灰影，帶來了一個暴虐王的腦袋。

「那麼，你到這裡來是為什麼，示威嗎？」白龍眯起眼睛，小心地打量眼前地灰影，他的語氣雖然還帶著龍族的尊嚴，卻已經不在高傲。

「憐憫，我為你感到悲哀！」

「憐憫？悲哀！」白龍重複這兩個對龍族來說無比可恥的辭彙，一瞬間這個肌肉發達的傢伙又要惱怒起來，他的後腿重重蹬地，引起一大團積雪從山峰上滾落而下，片刻之後，轟隆隆地聲響傳來，雪崩開始了。

「可憐的白龍，你只能在這裡發怒，你敢去挑戰那群人類和魔鬼嗎？他們之中有幾十個暴虐王，卻只是人類的奴隸，他們的皮鞭只能抽打自己的同類。不久之後，那些蟲豸就要從這個山峰下經過，而你只能落荒而逃！我為你感到悲哀，所以，我來憐憫你！」

白龍想到一大捆地穴魔和地穴領主的皮鞭向他抽來的時候，禁不住感到一陣熱意，不舒服的熱意。

那種卑微的感覺卻讓他自尊心更加膨脹起來，他大聲宣布著，「我會讓這些人類知道龍族的尊嚴，我會的！」

「尊嚴？四十年前，一條白龍，卻不敢對抗五個人類和精靈，像狗一樣搖擺尾巴，用謙卑的語氣向他們求饒，最後嚇得躲在寒潭裡不敢出來，這就是你的尊嚴？」道格拉斯金屬一樣的聲音突然升高了，伴著雪崩傳來的轟隆巨響，聽起來是那麼刺耳：「人類王國到處都在傳唱，一頭白龍，名叫古尼亞里，彎曲它的雙腿，嚇得的奴隸一樣瑟瑟發抖！如果你有尊嚴的話，那就讓我看看，不然的話，白龍的故事又有了新的篇章了。」

白龍憤怒地張開嘴巴向道格拉斯直逼過來，這個混蛋，居然知道他最恥辱的故事，一定不能讓他活下去，咬碎他，撕裂他！

可是灰影一動不動，甚至當白龍鋒利的牙齒已經抵上灰影的腦門，灰影依然沒有動一下，只是一股灰色的氣息蔓延開來，一下子鑽入白龍的口中，好像一把匕首插進白龍嬌嫩的舌頭，疼痛順著舌頭一直傳到胃裡。

白龍立刻緊閉起嘴巴，他警惕的看著道格拉斯，卻一動也不敢動了。

「你的尊嚴，就是這樣的嗎，你以為殺了我，就沒有人知道你過去的一切？看來我不得不走了，去說說你的故事，去和人類說說，去和精靈說說，也去和其他龍族說說，白龍古尼亞里的新故事！」灰影邁開他的步子。

「不，等等，我會的，我有尊嚴！」白龍終於一躍而起，張開他兩扇各長七八米的巨翼，在空中盤旋起來。

「去吧，尊嚴高貴的白龍，其實你只要用一兩個雪崩，就能讓他們全部埋沒，去吧，古尼亞里，找回龍族的尊嚴！」道格拉斯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帶著說不出的誘惑，白龍的尊嚴在他的反覆挑逗下終於完全爆發了，古尼亞里呼嘯而下，往那群黑影處的一座山頭飛去。

轟隆轟的聲音越來越大，兩座山頭上積蓄了千年的冰雪好像是洶湧的潮水，飛涌而下，片刻之後，山腳下原本那些像螞蟻黑影不見了，只剩下一片白色。

地面密密麻麻的長箭和魔法好像是下雨一樣，向盤旋在空中的白龍飛來，甚至有幾條長鞭開始變化形態，越來越長，其中一條鞭子狠狠抽在白龍的尾巴上，揭起幾片龍鱗，那種疼痛好像是夏天的太陽，火辣辣的，讓白龍感到鑽心般疼痛。

尊嚴！這些愚妄的暴虐王奴隸居然敢傷害他！白龍盤旋而下，一股寒氣從他口中噴出，瞬間將身下一大片黑影冰凍起來。白龍的身子里，也多了幾根長箭，有一個火焰魔法甚至燒焦了他的一大片皮肉，在它腹部留下一圈黑色的燒痕。

白龍看著地下越來越多的黑影，射手，法師，劍士，火球怪，地穴魔和地穴領主，長角惡鬼，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類和魔鬼會走到一起，數量之多甚至讓他開始害怕起來，撤退也許才是明智的選擇。

可是他想到那個依舊在遠處注視他的灰影，他的故事不能那麼可憐，如果敵人不是那麼強大，他也是很英勇的。

古尼亞里再次一口噴塗，騰空而起躲過那些飛來的羽箭，再直落而下，巨大爪子滑過，一下子把一隊射手碾得粉碎，另兩個長角惡鬼被他輕易抓起來送到嘴中，嘴巴合上的時候，他甚至能感到兩個魔鬼在他舌頭上的掙扎，鮮活的獵物滑到食道，滋味如此美妙，自從躲入寒潭，他已經真正四十年沒有吃東西了。

啊，尊嚴！古尼亞里想著這個龍族最神聖的辭彙，身上的傷口好像突然癒合了，再也感覺不到疼痛，他肆虐著，享受著血肉橫飛的刺激。

當幾百頭獅鷲從各處飛騰而起，向著白龍包圍過來的時候，古尼亞里才展開翅膀，向著阿比泰拉雪峰逃去，身後的獅鷲追了一陣，終於還是遠遠的徘徊著，不敢到這大陸最高的雪峰上來。

古尼亞里在道格拉斯身邊停下來，伸出滿是鮮血的舌頭一一舔過身上的傷口，然後驕傲地宣布：「我的尊嚴！」

「可是你逃回來了，白龍，你逃了！」

「他們有那麼多人，幾萬，甚至幾十萬，法師，射手，牧師，獅鷲，還有魔鬼！就是神聖巨龍，也不是對手！」

「可是你逃回來了，白龍，你逃了！他們入侵你的家園，而你卻逃了！」

白龍終於忍無可忍，他咆哮著吼道：「你到底想要什麼，你這個藏在灰影下的卑鄙東西！啊，你以為我不敢絞碎你嗎？」白龍說完，警惕地看著灰影，如果這個灰影真要和它戰鬥的話，它決定再次跳入寒潭，灰影和四十年前的那些人一樣，強大，很強大。

「為什麼不用你的腦子，白龍，他們有很多人，可是你也能找到盟友，這千里雪山的其他白龍，還有大洋上的其他白龍，都是你的盟友！還有霜巨人，一定也再想找盟友呢！而你，將是這場戰鬥的組織者，指揮官，保護家園的勇者，你將擊退人類和魔鬼的聯軍，你的名聲將被傳唱，龍神會主意到你的存在！去吧，古尼亞里，去吧，讓你變成有用的龍，去吧！」道格拉斯的聲音低沉而輕柔，不再是刺耳的金屬聲，而好下像是流水般溫柔，帶著誘惑，扶過白龍的暴躁而又軟弱的心靈。

古尼亞里一聲長吼，飛天而起，向著北方的大洋而去，那裡，還有兩條壯年白龍，曾經和他一起捕獵過。

道格拉斯看著愚蠢的古尼亞里和遠處的白色融成一體，輕輕嘆了口氣，拿出那塊聯繫石板來，快速的書寫著。

希望這些愚蠢的傢伙能夠阻擋德塞斯劈開群山的部分，不過在心裡，道格拉斯知道那只是奢望，白龍一族，之所以是龍族中最下等的一群，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他看到魔鬼也和人類混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知道，一切會無法阻擋。

很久以前，這片大陸上的所有人都在猜測，德塞斯在戰鬥中俘虜的十萬魔鬼的下落，現在道格拉斯知道了，這群魔鬼放下了尊嚴，在人類和他們同類的皮鞭下，變成了一群奴隸，開通雪山的奴隸。

道格拉斯站在這片大陸的最高峰上，看著那些依舊忙碌的黑影，回過身去的時候，他知道，大陸已經不是以前的大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