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2
林諾之和水畫空兩人默然了一會兒,開始互相對著自己的身份資料。從家庭背景,出生地,工作地,個人喜好甚至身份證一開始兩人都是南轅北轍的畫風,但到身份證的時候卻有了不同。
林諾之很準確的報出了自己的身份證,尾數是0319。
但水畫空卻卡詞了,他只能支支吾吾的說了幾個零星的數字。
面對林諾之質疑的目光,水畫空翻遍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和錢包,也沒有找出身份證。他只能絞盡腦汁去回想,讓他欲哭無淚的是,他好像被選擇性失憶了。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對林諾之說:「我的記憶好像被偷走了」因為他發現,他連自己生日都不記得了。
他向來對自己的記憶力引以為傲,雖然不算過目不忘,但也比一般人好上很多,這也是他能夠快速成為他這一行業的精英的一寶。別說自己的身份證了,哪怕是別人隨口報給他一竄手機號,心裡默念一遍他就可以背下來。所以他自己的身份證號和他老婆的身份證號他都可以倒背如流。
但是現在,他和他老婆的生日都完全不記得了於是他又開始回想他過生日時候的場景,他還記得那些熱鬧,人來人往的應酬,可是日期就好像暴風雨中的孤舟,他記得孤舟上的一切,卻唯獨忘了這是哪裡,又是幾時他甚至恐懼的發現,記憶里鮮明的面孔已經變得模糊,他已經不能準確的說出每一個人的名字。
連他和他妻子的婚禮,現在他也只能看到他和井月笑的很燦爛,周邊的人已經成了熱鬧的背景牆,烏壓壓的一片,衣冠楚楚喜笑顏開,只是面孔沒有了五官,鮮艷明亮的背景也跟著褪色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黑白灰佔據了他的記憶,他們兩人的照片被剪了下來,掛在了牆上。
水畫空抓著腦袋崩潰的大叫,將那些可怕的聯想甩出腦海,他已經站不住了,腿軟讓他跪倒在地上,迎面揚起的灰塵粘在他的汗水上,灰頭土臉。
但不管他如何掙扎,他的人生,他的一切,就像是被人編造一段記憶輸進了他的腦海,而現在,保質期過了
他依然知道自己是哪裡人,會做什麼,以前干過什麼,什麼時候開心,什麼時候最難過但這一切就像空中樓閣,沒有了任何令人信服的細節。
「我會不會以後連自己名字都忘了不、不、我還有駕駛症,我還有身份證,都在車裡,離開這裡我一定都會想起來的我要出去我朋友一定還在等我」
林諾之在一旁全都看在眼裡,在他要連滾帶爬的跑的時候攔住了他:「我們出不去了你忘了還有,你還記得你的朋友名字嗎」
水畫空愣在原地,片刻后癱軟在地,再沒有跑的力氣了。
「一定是那個譚麗,一定是她在飯菜裡面給我們下了這種導致失憶的葯,對了為何你沒事你是不是和他們也是一夥的」
水畫空又開始疑神疑鬼,林諾之冷冷道:「別說夢話了快起來,如果你就這樣喪失了找出真相的勇氣,那麼我也不想被你拖了後腿,你就一個人呆在這等死吧。」
激將法還是有用的,水畫空還是稍微振作了一點,他想,一定是這個地方的詭異才導致了他記憶的流失,只要離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林諾之也不確定。他只知道,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他的直覺在告訴他時間緊迫,如果不趕快,一切都將
他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猶如鞭炮在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連忙從口袋裡找出自己的木牌,卻見自己的名字依然在,死亡日期卻消失不見了,就像一塊銘牌。但他還記得上面的日期,還記得譚麗說過的話,驚愕的發現一如他所想的那樣,時間確實能對應上。
也就是說,他的能力,並不是直覺,所有似曾相識的背後,都是因為他真實的經歷
可是他要做什麼才能終止這一切找出真兇活到最後
林諾之在千絲萬縷中終於抓到了一線光明,終因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多,依然讓他舉步維艱。
水畫空看他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他看著牆上眾多雙眼睛和弧度一模一樣的微笑,再次打了一個冷戰,他恐懼的覺得如果林諾之繼續在這裡想下去,也許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這讓他推了他一把。
林諾之在思考中被打斷,剛剛還略有頭緒的想法就這樣夭折,一時又煩躁的看了他一眼。
因為林諾之還想多查證一些事情,他們回去的過程中依然還是選擇將每一間房屋打開。還是一模一樣的配置,連遺像的位置都分毫不差,林諾之面無表情的走著。
他突然脊背一僵,飛快的轉頭看了後面一眼,眼神又瞥向另一邊。
水畫空現在是各種敏感驚疑,林諾之的動作讓他心跳驟快:「怎、怎麼了」
他小聲的問林諾之。
他們之間,早已由林諾之掌控著主導權。
「我感覺好像有人在跟蹤監視我們。」林諾之皺眉說道,他沒說的是,他感覺到的不止一個,有兩個人的目光正在盯著他們。
水畫空心驚肉跳的四處打量,他抱著林諾之給他的板凳,咬牙說道:「我們要去抓嗎」
林諾之搖搖頭,這裡正好位於三個巷子的中間,他說這話只是想引起水畫空的警惕,並不適合去抓,誰知道拐角的時候會不會被人一個悶棍打暈呢不過也許是他們的動作比較明顯,其中一道視線已經消失了,唯有正背對著他們的那條巷子的目光,就像一條毒蛇,伺機而動。
還有兩個人可是目前他們所見過的人當中還活著的,一個是譚麗,一個是孟婆婆,後者基本就可以排除了。走路都顫顫巍巍的,之前看她打水畫空,力氣也是軟綿綿,並不具備作案的能力。那麼譚麗
他還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他心裡升起的濃濃的戒備感,此人要重點觀察。
剛帶著水畫空走了兩步,他腳步又一頓,不對這個世界不同以往,孟婆婆也許也是偽裝的算了,兩個人都不能小覷。
隨著他們的移動,身後那道陰冷的讓他如芒在背的視線也隨之消失了。
這個村落好像不管發生了什麼,永遠是那麼安靜,神社附近這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心理壓力所致,更覺像沉浸在另一塊位面,上方壓著沉甸甸的烏雲,叫人喘不過氣來。
戒備著慢慢走近,院子一如既往,李鏡的屍體還在原地,血液已經在地上凝結,血腥味卻揮之不去。水畫空之前對李鏡的惡意消去了不少,也不敢再多看對方一眼,眼神直勾勾的看著神社的大門。
門是關著的。
林諾之耳尖的還能聽到譚麗若有似無的禱告聲。
水畫空看著他,想讓他先進。
林諾之冷眼看他一眼,一個箭步兩下上去牆頭,他動作飛快,水畫空就只感到眼前一花,那個女人已經翻牆進去了。
他在原地打轉,就聽到女子的聲音讓他進去,他鬆了口氣。
神社裡只有譚麗一個人。今天天色尤其的昏暗,不過上午十點,大廳里已經點燃了蠟燭,噼里啪啦燒的作響。
她頭髮束的整齊,白色上衣紫色下裙,整個人呈五體投地的姿勢對著石像行大禮。聲音肅穆而莊嚴,可見虔誠。
林諾之看著石像,諷刺一笑。
「譚小姐就你一個人」林諾之說道,他也知道是得不到譚麗的回應,所以自顧自的說下去,「我們去了祠堂,譚小姐不好奇我們遭遇了什麼嗎」
譚麗的動作頓了頓,在做完一套完整的動作之後,她方才說話:「村老的儀式被打斷,只有通過山神考驗的人才能得到原諒,看來你們運氣很好,幾百年了,你們是唯一兩個可以全須全尾的出來的。」
林諾之發現她的語氣中還帶著一絲寬慰,頗有些好笑:「是的,村老他都自己來了,你看。」他手速很快的丟了一個圓球朝她而去,這是在祠堂,林諾之和水畫空走之前的時候做的,他將村老的腦袋拿匕首划拉了下來,用繩子系著背在了身後一起帶了回來水畫空對此十分佩服這蠟像做的很真實,猛地一看就像林諾之背著一個真人頭,水畫空好幾次看見都覺得不忍直視。
譚麗沒有防備,耐不住好奇抬眼一看,就見一個人頭朝自己滾來。她低呼一聲,乍然一見人頭長相,低呼就成了震驚的大喊,因為意識到自己這樣是對山神不敬,她捂著嘴冷冷的看著林諾之:「你對村老做了什麼」
林諾之眨了眨眼,笑了:「你是有妄想症還是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水平太高了一個蠟像頭你就覺得憤怒了那我們被你愚弄,對著滿大院的蠟像和稻草人開會,可比你更加惱火」他冷哼一聲,眼睛沒有錯過對方任何一個細節。
譚麗開始的憤怒變成了錯愕,她這才看到這人頭的斷頸露出了臘塊,她猶疑著矮身觸摸,果然是蠟像:「你你們說什麼」
「巫女你少裝蒜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做的」水畫空低吼道,朝前走了兩步,憤恨的盯著她。
譚麗的目光卻追隨著林諾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絕麗的小臉上布滿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你撒謊」
「祠堂一個活人都沒有,看到我給你帶的禮物嗎難怪你不讓我們去祠堂,你到底想做什麼」
實際上林諾之也很疑惑,譚麗看起來是毫不知情的樣子,他自認為,對著一個人眼神的情況下,在他面前說謊,成功概率太低,也正因此,對方的表現才讓他疑惑,當然,他不會表現出來,對著譚麗,他還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
譚麗抱著蠟像,臉色越發蒼白:「怎麼可能呢前幾天我才和村老說過話,你在騙我對不對」
林諾之心念一動:「前幾天什麼時候」
譚麗茫然的看著蠟像又看著石像,聲音低落:「就是你們來的前一天。正好是祠堂例會的第一天。你在騙我對不對。」
林諾之說道:「我從不騙人。實際上你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吧」也許,她還將他們也納入了她幻想的範圍不待譚麗反駁,「你敢說出每一個村民的名字嗎」
「當然」譚麗篤定的說道,但她一開口,就卡殼了
嘴巴微張,表情微滯,她就像被人按了暫停鍵的人偶,凝固在了那一刻。
譚麗經歷著和水畫空一樣的驚恐,她發現前幾天才見過的村民,她已叫不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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