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什麼叫野種
「我是小諾西的乾爹,你說,你們母子倆還需要對我說這兩個字嗎?」鍾立偉瞪著她,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蘇錦西對他這麼客氣,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卻一點兒都沒有改變。
如果今天換做是莫希諾替她做這麼多,或許,她就不會總說謝謝吧,終歸,她還是沒有能把他當成自己人,即便他比莫希諾在她身邊多待了長達六年的時間。
有些人,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就能忘卻,有些關係,也不是近水樓台就能先得月的。
想到此,鍾立偉不禁微微搖頭自嘲,有些慶幸,這麼多年來,那些不該說的話,他幸而從未說出口,否則,這六年陪在她身邊的時光,蘇錦西怕是也不會賞賜給他的吧。
「……好,我以後再也不說了。」蘇錦西點頭保證,將眼底因為感動而涌動出來的淚水給生生的逼了回去。
以後?她的生命只剩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是她想說,也沒機會了。
感覺到蘇錦西騰升起來的傷感,鍾立偉知道她想到什麼了,他心臟也跟著收縮,將蘇錦西擱在飯桌上的手,握在手裡。
「等小諾西安置好,我們好好治病,錦西,堅強點,為了小諾西,也要跟死神搏一搏,好嗎?」
自蘇錦西拿回第三家醫院的報告回來之後,鍾立偉就開始四處托關係,找這方面更好的專家,林婷也四處打探那些癌症治療的偏方,他們都不相信,蘇錦西竟這樣被判了死刑。
糟糕的是,蘇錦西信了,這些日子,她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那種堅強與自信,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像是在做身後事一樣,這個星期,她給小王幾乎灌輸了所有關於如何管理花圃的東西,弄得小王叫苦連天,晚上,她竟然自己不睡就守著小諾西,好像要把小諾西給看夠似的。
「錦西,蘇錦西,不要讓我看扁你,知道嗎?」得不到蘇錦西的回應,鍾立偉急了,他不想看到蘇錦西如今這副等死的模樣,這比讓他下跪還更令他難受。
蘇錦西恍惚了一下,直到鍾立偉握著她的手用力到讓她都感覺到痛了,她這才看到鍾立偉眼中的交集與憂心,她的這個病,除了鍾立偉夫婦倆,再沒傳開了。
「……好。」蘇錦西點頭,事實上,她都沒聽清鍾立偉後面說了什麼,但是無論他說什麼都好,她都會答應他的。
得到蘇錦西的承諾,鍾立偉總算是放下心來,他或許沒有莫希諾有錢,也沒有莫希諾人脈廣,但是他會盡自己全力去找更好的醫生。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把實情都告訴莫希諾,讓莫希諾來承擔這一切,但是他太了解蘇錦西了,她寧願所有的委屈都自己擔著,她也絕對不會允許他把這些事讓莫希諾知道。
如果他膽敢將這些對莫希諾和盤托出,他相信,以蘇錦西的脾氣,她絕對敢跟他絕交,而且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
就在兩人沉默對視的時候,卧房裡傳來小諾西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媽媽,媽媽……」
蘇錦西從未聽過小諾西睡著了還能哭成這樣,立刻站起來,可能速度太快,她的膝蓋竟猛烈的撞上了桌角,疼的她眼淚都湧出來了,可是她卻顧不得受傷的膝蓋,就要去房間。
「別著急,小諾西做噩夢了,你第二次去醫院的時候,他也做過一次這樣的噩夢,你看看自己的膝蓋,我去把他弄醒。」鍾立偉將蘇錦西扶到沙發那邊坐,然後大步邁進房間。
果然,鍾立偉進了房間沒多久,小諾西就停止了哭喊,她這才放下心來,微微動了動腳,膝蓋碰到的地方,傳來撕心的疼,她輕輕的挽起褲管,果然,那一片,已經紅腫起來。
「媽媽,你摔傷了?」鍾立偉抱著小諾西出來,小諾西就看到蘇錦西膝蓋處的紅腫,他趕緊讓鍾立偉放他下來,小跑著過來。
「媽媽沒事,這點傷,幾天就好了,小諾西給媽媽呼呼一下,媽媽就不疼了。」雖然疼,但是蘇錦西卻不想小諾西為她擔憂。
她的小諾西實在是懂事,心腸也實在軟,她但凡有些跌跌撞撞,或者是感冒發燒,小諾西就會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哪裡都不肯去,也什麼遊戲都不玩了,就這麼陪著她。
「好,小諾西給媽媽呼呼,呼,呼——」小諾西已經知道媽媽說的是假話,因為他自己也跌倒過,也撞傷過,可他無論怎麼呼,還是很疼,但是媽媽說的話,他就會照做。
「來,用冰塊敷一下,不然,晚上真的會腫。」鍾立偉已經從冰箱里取出冰塊,並找了一塊布袋給包起來,然後才拿過來的。
蘇錦西從鍾立偉手裡接過冰袋,原本她想說謝謝的,可又想到之前才答應過鍾立偉以後再不說的,於是,她一邊敷膝蓋,一邊問小諾西,「小諾西,做什麼噩夢,那麼嚇人啊?」
「乾爹,什麼叫野種啊?」小諾西沒有直接回答蘇錦西,卻突然扭頭問向鍾立偉。
蘇錦西頓時心裡一驚,莫非,小諾西今天的這個噩夢,跟之前莫希諾說的那番話有關?
「小諾西,告訴乾爹,你從哪裡聽到的這個詞啊?」鍾立偉蹙眉,心裡醞釀著怒火。
六年了,從小諾西出生,他就努力讓小諾西的周圍,不會有任何人敢對他說這個詞,也不會允許任何人用這樣的眼光看他。
除了他們身邊親近的人之外,沒有人知道他鐘立偉只是小諾西的乾爹,而不是真的爸爸。
就連小諾西就讀的幼稚園,從園長到老師,都知道小諾西的媽媽叫蘇錦西,爸爸叫鍾立偉,小諾西是跟著媽媽姓的,他們一家是很有愛的一家三口。
那麼,究竟是誰,最終還是讓單純快樂的小諾西,知道了這一個骯髒不堪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