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服侍
寄薇到達秋棠院門口的時候,迎頭碰上了大奶奶邱氏。當然,寄薇是早已經打聽好了,大奶奶邱氏平日里都是這個點到秋棠院來的,可以說是風雨無阻。
寄薇見到邱氏,笑著行下禮去:「大嫂來得真早。」
邱氏看到寄薇,很明顯地怔了怔,然後笑著還了半禮:「弟妹這是身子大好了?怎麼不在屋裡多養上幾天?」
寄薇答道:「多謝大嫂關心,我的傷已經不礙事了。我這一摔傷,讓家裡的人為我擔心了這麼久,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這會子好了,也應該出來走上一遭,讓大家放心。」
邱氏的臉上閃過晦暗不明的神色,應和道:「是這個理。」
寄薇卻換上了更加熱情的笑容:「對了,我養傷期間,還多虧了大嫂給我送了好些補品,等有空了,我還要親自上門答謝大嫂呢!」
邱氏心裡有點疑惑,覺得這蘇氏似乎性子有點變了,從前她可比這傲氣多了。不過,想到蘇氏躺床上躺了那麼久,阮姨娘又落了胎,難免要夾起尾巴做人,因此不再多想,只笑道:「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呢!」
寄薇也笑:「就算是一家人,那也是禮不可廢。走吧,大嫂,咱們一起去給太太請安。」
邱氏點點頭,卻率先走在了前面。寄薇連忙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眾人到了正房門口,卻發現正房裡已經點起了燈,顯然太太已經起床了。
守在門口的祝媽媽行了個禮,說道:「太太已經起了,兩位奶奶請進去吧!」
果然,稍間里太太聶氏已經坐在了黃花梨木妝台前,正在讓人給她梳妝打扮。
邱氏先進去了,匆匆行了禮站到一旁,賠笑說道:「太太今兒個起得真早。」
聶氏唔了一聲,說道:「老了,沒那麼多覺好睡了。」
邱氏連忙湊上前笑道:「太太說笑了。您這怎麼能算老呢?走出去,誰不說太太和我是姐妹似的。」
聶氏笑了:「就你的嘴甜。」
寄薇一開始壓根插不上話,只能站在一邊等待時機。這會見沒人說話了,連忙行下禮去:「媳婦給太太請安。」
聶氏隔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問道:「哦?老四家的也來了?傷養好了?」
寄薇連忙答道:「勞太太掛心,已經好了。昨日在院子里轉悠了幾圈,發現已經能夠下地走動了,我就想著要早點跟太太說一聲,也讓太太放心。」
聶氏說道:「好了就好。往後可得謹慎一點,不要輕踏險地。」
寄薇恭謹答道:「是,媳婦謹記。」
這時候,聶氏忽然啪地放下手中的一支珠釵,輕聲呵斥道:「下去,看你這笨手笨腳的。連個頭髮也梳不好,你還能幹什麼?」
琉璃連忙跪了下去,連聲求饒道:「太太恕罪,奴婢愚鈍,沒有學會陳媽媽的手藝。」
聶氏就嘆道:「起來吧。哎,這陳家的病了,我身邊竟然連個能梳頭的人都沒有了。」
其實聶氏跟前會梳頭的也不是沒有,只是聶氏平日里已經用習慣了陳媽媽,一時間換了人,那人未免有些膽戰心驚,生怕做得不好。這人一膽怯,自然就顯得有點笨手笨腳了。
寄薇其實早就發現今天替太太梳頭的不是陳媽媽,而是太太身邊的大丫頭琉璃,心裡還在疑惑太太怎麼今日沒有召陳媽媽來梳頭,沒想到卻是病了。這可正是她的機會來了,因此在一旁說道:「太太如果信得過,不如讓媳婦服侍您一回。」
聶氏回頭用懷疑的目光看向寄薇:「哦?難道你竟然比丫頭們還會梳頭?」
大奶奶在一旁聽了,立馬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看向了寄薇,想討好太太,也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寄薇笑道:「媳婦從前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就很喜歡梳些新樣的髮式。今日自己的頭髮,也是媳婦自己梳的,太太瞧瞧,可還看得?」
聶氏今日顯然很好說話,她站起身來,瞧了瞧寄薇的髮髻,點頭說道:「看著這樣子倒還端整,就讓你試試吧!」
寄薇早就猜到做太太的,都是喜歡媳婦端莊穩重的,因此早上起來之後,特地自己梳了個比較老式但又難梳的髮髻。
寄薇想要當個賢妻,當然要各個方面都要想到。只是沒想到這麼巧,竟然在太太這能夠遇到這樣的機會,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的看家本領。
寄薇沒有二話,立即上前將剛才琉璃梳好的髮髻打散開來,準備重新梳妝。她先從化妝盒裡揀出幾樣首飾,然後就開始熟練地用梳子梳理頭髮,分鬏,盤繞。
古代的婦人喜歡養長指甲,原來的四奶奶也不例外。寄薇卻是出於職業習慣,不喜歡長指甲,因此醒來之後不久就將留長的指甲都減掉了。當時杜媽媽看到,還為此勸說了寄薇一回。
這時候寄薇就覺出方便來了,心中有點慶幸。
她原是做慣這個的,加上聶氏將頭髮保養得當,很是順滑,因此那髮髻寄薇是梳得又輕巧又快。
聶氏原本還想她只不過是逞強,這會子臉上也露出了點滿意的神色。
原本想要看她笑話的邱氏,看到這一幕,臉色變得暗沉起來。
寄薇花了十來分鐘,就將那一頭烏髮盤成了一個漂亮的盤桓髻,然後再插上先前挑好的首飾。將最後一枝寶藍吐翠孔雀掛珠釵插在了上頭,寄薇放下手問道:「太太看看,如何?」
寄薇梳的這盤桓髻看起來雍容華貴,倒是很襯聶氏的身份。聶氏抿了抿鬢角,滿意地點頭:「嗯,不錯。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手藝。」
寄薇卻沒有得意,反而說道:「太太既然誇了我,我也就厚著臉皮請太太把另一件差使也給了我吧。」
聶氏眼裡閃過一絲不悅,卻還是說道:「什麼差使?」
寄薇笑著答道:「太太就再讓媳婦再服侍您一回,給您化個妝吧。」
聶氏一聽是這個差使,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看了一眼寄薇才說道:「你今日倒是乖巧。」
邱氏早就看不過眼了,在一旁說道:「是啊,弟妹竟然有這手藝,我們都不知道,藏得可真嚴實。不過,弟妹今日突然這麼勤快起來了,倒顯得我們都笨手笨腳的了。」
寄薇也不去理會邱氏的酸言酸語,只對聶氏說道:「媳婦練這手藝已經練了很久了,只是從前太太跟前有陳媽媽服侍,媳婦自認不如,不敢爭功。今日陳媽媽病了,媳婦才敢拿出來獻醜,太太可別嫌棄才好。」
聶氏聽了,倒是偏向於聽信寄薇的話,因此說道:「既然先前已經允了你服侍,那這一件你也辦了吧!」
寄薇莞爾一笑:「媳婦遵命。」
珍瓏早已將太太常用的妝粉、胭脂和墨黛都拿出來放在了妝台上。寄薇先讓丫頭拿熱水來給她凈了手,這才開始幫聶氏塗脂抹粉。
寄薇用的是現代的化妝手法,雖然工具缺了點,但是基本的東西還是能應付過去。幸好這時代不像唐朝那樣喜歡貼面靨,不然,寄薇還真覺得接受不了。
聶氏的眉形是吊眉,丹鳳眼又帶著絲凌厲,看起來就帶著點兇相了。寄薇本來想好好地幫她描畫一番,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她今日沒有早做準備,很多能夠做好的工具也沒有拿來,如果按真正的化妝流程來畫不但費時間,也沒多大的效果。
寄薇想著,反正這還是第一次給聶氏梳妝打扮,就算不那麼完美,以後她也還能慢慢改進。想到這裡,她也就只拿那妝粉將那眼角的氣勢中和了一點。
不過,即便是這樣,聶氏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一些,竟然有年輕了好幾歲的感覺。
祝媽媽在一旁誇道:「太太這樣妝扮起來,真是容光泛發了。」
聶氏顯然也很滿意,指了指梳妝盒子裡面一支鏤空雕花翡翠玉簪,說道:「今日你服侍得不錯,這個就賞給你了。」
寄薇連忙說道:「媳婦伺候婆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怎麼敢要太太的賞賜?」
邱氏在一旁酸溜溜地說道:「四弟妹就別推辭了,快拿著吧,你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才討了太太的歡心,也該得點獎賞才行。」
寄薇面不改色地回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想來大嫂平日里服侍太太得力,是常拿太太賞賜的,我今兒也算是拔了個頭籌,就容我得意這一回吧。」
一眾丫頭婆子都掩嘴輕笑。
邱氏抿了抿嘴,沒有再說話了。她雖然常在聶氏跟前服侍,但聶氏很少誇她,更不用說賞賜東西了。現在看寄薇輕輕鬆鬆就討了聶氏的歡心,心裡實在是十分的嫉恨。
不過,邱氏沒想到寄薇這麼牙尖嘴利,居然敢拿話嗆她,這下子更是怒火中燒了。如果眼神能殺人,她大概早已經將寄薇殺死了千百遍。
聶氏也不理會兩個媳婦鬥嘴,自顧自地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的容貌。過了半晌,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問道:「老五家的說身子不舒服,沒來給我請安,你可有去請大夫了?」
邱氏連忙答道:「媳婦已經讓立冬去請大夫了。五弟妹同五弟成婚已經快半年了,我猜,可能是有了吧!」
聶氏聞言高興了起來:「如果是有了,那倒是一大喜事。我們府里很久沒有添丁了。」
邱氏看了寄薇一眼,笑道:「是的啊,本來四弟院子里今年能夠添上一個的,誰曾想就那麼沒了。」
聶氏想到那個孩子,臉上的神情也變了,坐直了身子冷然說道:「老四家的,你這院子里的姨娘落了胎,你有什麼話說?」
寄薇一下子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連忙跪了下來,哀哀低聲道:「太太,阮姨娘滑了胎,確實是媳婦照管不力。可媳婦絕對做不出那害人性命的事情,請太太明鑒。媳婦也曾經歷過小產之痛,怎麼會去害別人呢?」
聶氏皺了皺眉頭,有點不悅地說道:「就算不是你做的,你也說了是你照管不力,那你說,該怎麼罰?」
寄薇哽咽著說道:「太太,四爺子嗣單薄,媳婦心裡也十分焦急。媳婦自從上次小產之後,身上就一直不太好,用了葯也沒有養回來。這次四爺帶了兩個丫頭回來,媳婦二話沒說就安置了她們,也不用她們立規矩,平日里只讓她們伺候四爺,只盼她們能早日為四爺生下一男半女。」
聶氏彷彿沒聽到似的,依然不置一詞。
邱氏在一旁說道:「四弟妹,這可算不上什麼懲罰啊!四爺失去的那可是他的子嗣啊!」
寄薇咬了咬唇,這才繼續回道:「那孩子沒能生下來,我也心疼啊!畢竟他也要叫我一聲母親的。太太,為了四爺能夠早日後繼有人,媳婦已經在佛前發了願心,我願意茹素三月,抄錄佛經祈求佛祖保佑四爺能夠早得麟兒。」
寄薇這話說得落地有聲,又誠意十足,聶氏聽到這裡,眉頭才舒展開來,說道:「起來吧。我知道你傷了頭,先前照管不力也是難免的。既然你已經在佛前發了願心,那就去做吧!這也算是你的一片心意,佛祖一定會知道的。行了,你就先回去吧!」
寄薇這才放下心來,知道這一場劫難,在太太這裡,暫時算是揭過了。可四爺那裡,卻還要想辦法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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