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半鬼亡魂死未休（3）

隔日，御蒼讓副官頂上他的位子，自個兒翹了晨間操練，同槿瑤一道去皇清宮。

邁進大門，四周寂寥一片，只剩聒噪的蟬鳴，偶爾一兩聲鳥叫穿過樹林。往來間，竟不見一名宮人。

御蒼握住紅纓槍，側首與槿瑤對視一眼，小聲囑咐她跟緊自己。

槿瑤攥緊他的衣角，亦步亦趨地朝里走。內心犯疑，如今宮裡，她有御蒼護著，皇長姐有棋煜保著，則沁或許難以下手。這般一想，就只母皇這毫無防備……

一路人聲寥寥，直到皇清宮正殿，御蒼拉著她朝里走，警惕地四處打量。青玉桌案上放著紫砂茶壺，兩個茶杯，杯子里仍有剩餘的茶水。

御蒼見她一個勁地盯著茶壺瞧，就掀開壺蓋，槿瑤看了看茶葉的形態，當即斷定是竹葉青無疑。

但女皇平日，從不碰竹葉青，更喜歡君山銀針，龍井之類。尤其是醒來后，因怕夜裡失眠，就聽肖鳴的建議，改了往日在夜間飲茶的習慣。

他們走進內殿，床鋪平整，沒一絲褶皺。簾帳被掀開，掛在龍床兩側，明黃錦被整齊地疊放，上頭還鋪著女皇的寢、衣。

這樣看，女皇八成是昨夜就寢前不見的。

御蒼和槿瑤一同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覺得……這間房子的陳設有點不一樣。」槿瑤四處環視，喃喃低語道，「但又說不出，是哪不一樣了。」

陳設……御蒼拉得更緊一些，眉頭蹙起，微微沉思。

「會是則沁嗎？」槿瑤擺頭問。

「有可能。」御蒼拉她在房裡來迴轉著，一會端詳這隻青瓷花瓶，又瞧瞧那個琉璃花樽，道，「不過，如果真是她，那就不得不重新審視她背後的鬼族了。」

「能讓偌大一個皇清宮裡的宮人，在一夜間消失無蹤，不是一般的厲鬼能做到的。」御蒼停了停，突然間，整個內室開始劇烈地震顫，像地動山搖。他們腳下的地裂出巨大的溝壑，頭頂上方的磚瓦房梁發出「卡啦」一聲聲巨響。

御蒼迅速摟住槿瑤，躲過她身後砸來的房梁。二人懸在半空，槿瑤周身的光圈將他們從碎石斷木中密不透風地護住。

他認真地觀察四周，就見一塊塊翠綠色的琉璃瓦形狀完整，在他們周身一遍遍，周而復始地環繞轉圈，閃著耀眼刺目的光。那些碎石和斷木裹在琉璃瓦的外周，循著一個規律緩慢地轉著。像一層層網罩，將他們牢牢罩在裡頭。

「御蒼……」槿瑤不懂這陣法，剛想開口，就被御蒼阻止了。他將她的頭壓下，埋在自己胸、前，沉穩地思考破陣之法，「乖，別抬頭。」

「恩。」槿瑤不疑有它，牢牢環住。

耳邊彷彿有風聲呼嘯、撕扯，間雜著紅纓槍打在琉璃瓦上的清脆聲響。槿瑤隨著御蒼在半空中漂移。可不管他們在哪，那些琉璃瓦和碎石斷木會跟著游移，死死將他們困在一方窄小的領地。

忽地，一圈翠綠的琉璃瓦像收攏的線圈，狠狠打向裡面。

槿瑤周身的光圈閃著，打上來的琉璃瓦頃刻化為晶瑩透亮的齏粉，散在地上，陽光傾倒而下，點點閃耀，流彩動人。

御蒼右手執搶橫掃，面前的碎石斷木被一清而空。身後的還要追來，他迅速劈出一道光刀，左手攬住槿瑤，凌厲地飛出屋子。

一到屋外，御蒼就用紅纓槍尖在地上迅速畫出一個陣法圖，靈力微一催動，整個內殿被一層無形的壁罩牢牢裹住，那些碎石、斷木，不斷撞在透明的牆壁上，像孜孜不倦的撲火飛蛾。

「我們走。」御蒼牽過槿瑤，快步朝外頭走，邊走邊道，「先離開這，我大致能猜到，女皇是被誰帶走了。」

「不是則沁嗎？」快步走到鍾北營，剛進主帳，槿瑤就迫不及待地發問。

「不是。」御蒼道，「和則沁有契約的，是鬼。會與人訂下契約的，大多是世間的厲鬼，惡鬼，需要利用這些人，幫他們吸食魂魄供己修鍊。而這些鬼的身上怨氣、陰氣極重，通常是無法催用琉璃瓦為法陣的。更何況，琉璃法陣是捉鬼法陣之一」

「所以……帶走母皇的不是則沁，那八成就是皇長姐了。」槿瑤彷彿一下被點透了，「整個宮裡，最擅長法陣的是棋煜，而棋煜只聽皇長姐的命令。她們定是篤定，則沁會去找母皇，所以事先將母皇帶走，留下捉鬼的陣法，想將則沁收服。況且，皇清宮都是皇長姐的眼線，全部的宮人一夜蒸發，她不可能全無動靜。」

「恩。」御蒼同意道，「就是這樣。」

「那……我現在是不是可以直接去御書房找皇長姐，讓她許我去見母皇？」槿瑤拉過御蒼，像獎勵一樣，在左臉上落下輕、吻。

「還有這邊。」御蒼指指右臉，決定親完再告訴她。

被坑的槿瑤立刻輕輕吻、了、吻右側，像鵝毛一般柔軟，輕輕落在御蒼心頭。他迅速拽住朝外走的槿瑤，遺憾道，「公主……恐怕你不能去尋槿雲，她八成是不會許您見她的。」

「為什麼？」槿瑤漂亮的小眉毛又擰起來，惹得御蒼一陣憐、惜，輕輕揉了揉她軟乎乎、扭成一團的小臉，「其實昨晚在御書房，離開時，我無意聽他們說起女皇，要她做一些事。」

「皇長姐……她莫不是決定了，要對母皇下手？」槿瑤拉住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問道。

御蒼的耳力好，細微的聲響都能洞察，但他急著帶槿瑤回府休息，又事不關己，才沒多留神。不過，為了寬慰槿瑤，他仍是道，「應該沒有。」

「皇長姐雖不喜母皇，但所謂『名正言順』。如果突然宣布母皇暴斃身亡的消息，就會叫槿絨尋到空子，起兵也更名正言順。皇長姐心裡，一定是希望母皇親自在朝堂上宣布，將皇位傳給她，然後不管是暴斃身亡，還是幽囚後半生，都不會有所顧忌了。因此，她現在不會輕易痛下殺手。」槿瑤冷靜下，微一思量，覺得女皇應當是安全的，「這樣說，母皇估計是被皇長姐悄悄從皇清宮移走了，軟禁在宮中其它地方。一來，可以拿母皇當誘餌引則沁來，二來，能慢慢逼她退位。在此期間，除了她自己，皇長姐是不會准許任何人私下見母皇，以免節外生枝。」

「恩。」御蒼揉、揉自家聰明的媳婦，道，「依你對槿雲的了解，她可能會把女皇關在哪？」

「這……」槿瑤想了想，答道，「雲清宮。」

「她自己的寢宮？」

「恩。」槿瑤肯定道，「皇長姐做事向來謹慎，如今則沁在宮中出沒，要是貿然將母皇安置別處，難免不遭毒手。還不如放在自己身邊看著，以防萬一的好。」

「只是……」御蒼等她往下說，「雲清宮的屋子有許多，一間間找過去，得費上許多時間。且那兒的守衛森嚴，如果皇長姐不想我見母皇，我……肯定進不去。」

「可……我還是想知道，就像心結一樣。」槿瑤鑽進御蒼懷裡，索、要愛的抱抱。

「沒事。」御蒼撫著她的後背，「我帶你去。」

深夜間

御蒼用大氅裹住槿瑤，二人隱匿在暗夜之中。

「是這裡嗎？」槿瑤輕聲詢問。

「恩。」御蒼早先避開侍衛，將皇清宮的屋子一間間查看一番，終於找著軟禁女皇的那間。他解開身上的大氅，裹在槿瑤身上，小聲道，「我去引開暗衛，你乖乖的，不許亂跑，等我來找你。」

槿瑤點點頭，在他下巴上輕輕吻了一下，「你要小心。」

御蒼將她藏在一棵古樹身後，回、吻了她的額頭，「一定。」說著，就在她身邊設下陣法，隨後像風一樣消失在夜色中。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御蒼就回來了，來不及說話，直接拉著她朝裡面去，「我已經讓周圍的法陣暫時失效，暗衛短時間內不會發現我們。不過，我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動作要快一些。」

「好。」御蒼推開木門，槿瑤立刻走進去。

她快步走向內室，女皇已經歇息，身邊突然傳來蒼老的聲音，「是誰？」

目光移向聲源，槿瑤錯愕道，「肖姑姑，是你嗎？」

肖鳴彷彿一夜間蒼老了二十歲，白髮披散，滿臉的褶子像蜘蛛結成的一張張網路。她坐在屋內旁側的地上，五指鮮血淋漓，有的已經結痂。她硬是顫著食指比出一個小聲的動作，「你們別吵著陛下，她好不容易睡著。」

平躺在床上的女皇與平時無異，只是氣色稍微差了些。

「你們跟我出來。」肖鳴勉強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外廳。槿瑤扶她坐下，試探著問，「是不是皇長姐對你用了刑嗎？」

「我本就是宮裡的一個奴婢，主子想罰想打都是一句話，要不得緊。只是陛下身在高位，怎麼經得起這樣的屈辱？」肖鳴雖痛恨長公主，心裡頭想挑撥使壞。卻也知道，這位五公主被陛下忽視了這些年，未必肯輕易替陛下出頭，遂道，「五殿下躲開長公主的暗衛進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想問陛下？」

「姑姑跟在母皇身邊這麼久，一定知道則沁姑姑吧。」槿瑤坐在肖鳴身邊，拉著她輕輕施法，肖鳴血淋淋的五指被一圈柔和的淡綠色光繞著，漸漸複合如初。

「則沁……」肖鳴打量著槿瑤，蹙起眉，「殿下怎會問起她？」

「這不重要。姑姑只要告訴我，則沁同母皇，還有皇長姐是什麼恩怨？」槿瑤問道。

「她們……」肖鳴頓了頓，「多少年前的塵緣舊賬了，算都算不清楚，哪是隻言片語就能講完的。」

「陛下跟則沁公主，原是幾個皇女里關係最好的。都是權勢惹的禍……」肖鳴感慨道，「都想要大權在握，萬民俯首的高高在上。可那位子只有一個，你坐得我就坐不得，自然變得水火不相容。」

「那……皇長姐同母皇還有則沁姑姑呢？」

「這……」肖鳴想了想，答道，「陛下與則沁交惡時，大殿下還差兩年及笄。那會，大殿下就聰穎過人，用兵如神，她設計拿下了與則沁公主相交極好的琥落郡主。不過，琥落郡主也非等閑之輩，雙方鏖戰許久，戰況殘酷。大殿下使了些手段才獲勝，之後對郡主滿懷怨憤。不過，為了讓她招出則沁的一些布局、安排，才遲遲不動手。結果，琥落郡主挨了十日的刑罰，始終不肯吐露半字。大殿下被惹急了，將郡主在市集之處車裂，頭顱懸在城門之上。」

「琥落郡主？」槿瑤回憶了一遍，硬是記不起那位郡主，「我好像從沒聽過她。」

「琥落郡主……算是陛下同則沁公主的遠房表妹，自幼養在京里。她跟則沁公主的感情打小就好，對公主也算是忠誠無二，連自己歡喜的男寵都割愛送給公主。」肖鳴解釋道，「只是長公主對琥落郡主懷有恨意，已有人提起她，就會被拉出去割掉舌頭。」

「這樣嗎？」槿瑤對肖鳴的這番說法有些懷疑。

「正是如此。則沁公主後來凄慘的下場，就是拜長公主所賜。」肖鳴接著道，「陛下登基后，本還是念著几絲姐妹之誼，想對則沁寬厚處理。可殿下對琥落郡主耿耿於懷，便遷怒到則沁公主身上，硬是將則沁砍去四肢，連著琥落郡主的頭顱，一道丟在冷宮的茅廁中。則沁公主素來最愛她那頭長發，長公主就派人將那頭髮一根根地拔完，再扔進火里燒掉。」

肖鳴說到這兒，槿瑤忍不住有幾分信了，這確實是她所見所聞。

「陛下之所以對大殿下有諸多不喜，大抵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肖鳴打量槿瑤的神色，慢慢說著，「陛下希望儲君能學會仁愛、寬和，但長公主身上，殺伐太重，很難成為下一任仁君。」

「那……我和則沁姑姑，可有過什麼交集？」槿瑤周旋許久，終於切向正題。

「這……」肖鳴像是沉思著答道，「五殿下，您那會大約三、四歲左右，不過是個小孩子，字都沒識幾個，哪會跟這些事兒扯上關係。最多就是宮廷宴席上，則沁公主抱過您幾回，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其它了。」

槿瑤顯然是不信的，「只是這樣嗎？那母皇之所以不喜歡我，只是因為，我沒有武靈，學不了武嗎？」

肖鳴面露難色，片刻才答道，「其實……這也不能怪陛下。畢竟我夕國曆來尚武，當時殿下被確實斷定沒有武靈，朝野上下議論紛紛。還有大臣提出，要……要處死您的。陛下也是迫於壓力，不得已才這樣做的。」

肖鳴還想說什麼，御蒼就止住了，「時間快到了，我們必須走了。」

「那……好吧。肖姑姑，我以後有空再來看您。」槿瑤沒問出個所以然，就沮喪地被御蒼拉走了。出了幽囚女皇的居室，御蒼解了法陣，重新用大氅裹住她，在夜色中離開，悄無蹤跡。

約莫過了良久，原本失去意識的侍從神志慢慢清明，彷彿剛才那段記憶被全部抽去了。

回到公主府，御蒼還是抱著槿瑤，看她不發一語地埋在他的脖頸里，小聲小聲地輕柔說著，「不去管那些有的沒的，以後我疼你就好，最疼你。」

夏夜有荷花清香，熏著暖風，槿瑤迷迷糊糊的，竟是在御蒼的呢喃里徐徐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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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分的后媽一陣冷笑：你以為幾句甜言蜜語就能騙到我閨女？真是圖樣圖森破snaive我馬上就要把你發配去戰場了，到時候再來個深情男二號，製造個什麼英雄救美，哼哼哼哼哼，讓你用槍指著我啊，你指啊，你再指啊，你指指指指指呀，來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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