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陵之霄樹林（6）

朱嘉離開后不久，營帳外漸漸火光密集，有士兵成群集結離開的聲音，井然有序。

槿瑤快步走到營帳口，一把掀開簾帳，雖有士兵阻攔，但還能看見一列列人馬朝外走，在前頭指揮的赫然是副將。

看來……他早就計劃好了。自己的擔心倒顯得多餘。

槿瑤自嘲，慢慢回去坐下。

桌上擺著一本蒼收走又留下，給她打發時間的法陣書。她翻開，等他回來。

一直坐到後半夜，外面重新火光通亮，人聲馬叫。

御蒼輕手輕腳地進帳子，在黑暗中敏銳地察覺端坐上方的人，「誰在那？」

不等回話，他兩步迅速靠近，隱約辨識出輪廓，「槿瑤，怎麼不睡？」

聽見御蒼的聲音，槿瑤才發現自己看完書，就默默發獃到現在，連蠟燭都不知不覺地熄滅。

御蒼重新點燃蠟燭，光焰一跳一跳，十分溫暖。

槿瑤有很多疑問想問，卻因時機不對開不了口，怕惹得他心煩，耽誤正事，只能轉過話題，「外面……都還好嗎？」

「都很順利。」御蒼解開外套，搭在她身上，槿絨帶了親衛隊衝進霄樹林，隨後又跟進幾千精騎，我已將法陣封印住，她出不來。」

「沒有全部進去……那剩下的人怎麼辦，九萬多人，要是突然向我們發動攻擊……」

「沒有妨礙，失去主將，人再多也是群龍無首，他們至多圍著樹林尋求突破口，不會貿然進攻。我們如今，只要靜靜等待弋南營和鍾北營剩下的士兵。」御蒼並不在意地打斷她，燭光照著他溫和的臉，柔情四溢，「你乖乖呆在帳子里，哪都別去，煩心事都讓我處理，好嗎？」

槿瑤靜默良久，緩緩道，「……好。」

「真乖。」御蒼笑著揉揉她的頭髮。

此時霄樹林中，槿絨意識到自己中計，後悔不及，但回去的路已被堵死，信號彈也發不出。

「二殿下，請指示。」身後的護衛長大步向前。

「指示什麼？我們肯定被困在法陣里了。」槿絨氣急敗壞地揮他，「本宮從沒研究過法陣，你們中有精通的，快想想辦法，回去連升三級。」

所有士兵面面相覷，槿絨更是窩火，「一群飯桶，養你們有什麼用？」

「公主別生氣。」朱嘉慢慢走出來，笑靨如花，「他們都不會，但我會啊。」

「是你？」槿絨片刻恍惚，後用劍指著她，「你究竟是哪方的人？」

「這並不重要。」朱嘉笑盈盈道，「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的是，我是眼下唯一能幫你的，這就夠了。」

天明后，槿瑤還在睡，御蒼靜靜起身到副將營里，幾隻熊妖派來的地鼠紛紛扒著出土。

「各處的法陣，都沒有異樣？」御蒼問偵查一整晚，新換下休息的外圍地鼠。

「是的，將軍。我們離開前，各處的法陣布全部正常。」地鼠齊齊跪了一排，小小的，黑黑的一團，模樣怪是滑稽，「將軍有沒有其它吩咐？」

「沒了，都下去。」

「是。」地鼠麻溜地在地上打了洞，迅速鑽下去。

「隔兩個時辰，會有新的一批彙報，若是中間有異常，立刻派人來主帳通知我。」

「屬下明白。」

御蒼重新折回去，槿瑤剛醒，正抱著花妖寶寶吃早膳。

花妖寶寶扎著不知道誰梳的雙丫髻，藕節一樣胖乎乎的手臂胡亂揮著，上面纏著青色藤葉。

槿瑤喂蜂蜜水給她，她「唔唔」抗議著，從她懷裡爬了出去，扭過頭不肯喝。

「怎麼了？」御蒼拎住逃跑的花妖寶寶的花領子，隨意一提溜，就把她拽到半空中。

「唔唔……唔……」花妖寶寶撲騰著短短的四肢，像一條上岸的魚，不復之前的乖巧。

「她是怎麼了？」御蒼跟小東西保持一段距離，隔著打量她。

「你抱好她，別摔著了。」槿瑤無奈道，「只是換了種新的蜂蜜，不肯乖乖喝。」

御蒼抱著花妖寶寶坐到她身邊，花妖寶寶掙扎多時，肚子開始餓了，也就乖乖地不動了。

槿瑤遞來的勺子裝著香香甜甜的蜂蜜水，花妖寶寶委委屈屈地瞟她，又委委屈屈地低下頭，耐不住肚子餓，不甘心喝了。剛喝完，又笑得甜津津，拉著槿瑤想接著喝。

「真乖。」槿瑤順著餵了半杯，御蒼突然叫她，「槿瑤。」

「怎麼了？」她擦去花妖寶寶嘴角流出的蜂蜜水，又摸摸她的頭，看得御蒼不是滋味，什麼時候他能有這個待遇，「能不能別讓我抱著她？」

「為什麼？」槿瑤不解，但又不願。

從熊妖那回來后，她們之間的氣氛好像變得很尷尬，如果花妖寶寶不在，她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花妖寶寶將御蒼的小腿當成滑梯，玩得不亦樂乎，「咯咯」笑不停，御蒼將她抱正，弓起的腿也重新盤起，一本正經道，「我不喜歡別的女人靠太近。」

「……」槿瑤無語地喂完最後一勺。

花妖寶寶喝足玩夠，滿足地砸吧砸吧嘴，翻個身抱住御蒼的小腿，睡著了。

某人滿臉黑線地看自己腿上的小傢伙，動也是，不動也不是，用求救的雙眼地看向槿瑤。

收到御蒼迫切需要拯救的眼神，槿瑤默然無語，小心翼翼地將名為花妖，卻極像豬妖寶寶的小東西抱進自己懷裡。

腳上的重量一消失，御蒼如釋重負。槿瑤摟著花妖寶寶，給她調一個舒服的睡姿。

御蒼突然有些后怕，道，「以後成親了，別太早生孩子。」明目張胆入駐的第三者啊。

「恩？」槿瑤一愣，突然想到了夢境里的小郡主，軟軟的一團，就像花妖寶寶一樣被她抱在手中。

忽然格外不是滋味，頭也慢慢垂下。

像是注意到她的異樣，御蒼朝她這兒挪了挪，右手習慣性地環住她，溫柔道，「這幾天不讓你出去，是怕外頭危險會傷到你，不要跟我生氣好不好。」

「沒有生氣。」槿瑤鬥爭許久，終於下定決心，直視他的雙眼，「我只是有幾個問題，御蒼，你能告訴我嗎。」

「什麼……」

「將軍，法陣出現異常。」士兵火急火燎地衝進帳子，跪在地上，「副將請將軍前去商議。」

「知道了。」御蒼站起身，在她臉頰上輕吻，「晚點回來再說，乖乖的，不要亂跑，好嗎？」

「好，你快去吧。」槿瑤忍著複雜的情緒，目送御蒼離開。

朱嘉是誰，他又是誰？困惑和不安交織在一起，則沁的夢境不斷閃現，就像在反覆提醒她什麼，槿瑤近乎是崩潰地捂住太陽穴。

「將軍，來報稱東面樹林的法陣出現缺口。」副將道，「屬下已經派人前去探查，接著怎麼做，請將軍指示。」

「不用等來報，現在就去。」御蒼還沒坐下就起身，吩咐道，「帶好需要的工具，事不宜遲。」

「是。」

御蒼帶人趕到后，徹底地勘查一遍陣圖，他微微皺起眉，有一處石頭的位置發生了輕微變化。

他心存疑惑，但還是上前，將石頭挪回去。

可就石頭歸位的瞬間，四周突然有金光繚繞。

御蒼感到雙腳被死死定住，挪動不了分毫。強大的力道從四面包裹，不斷擠壓他。金光越來越多，匯聚成圓柱形的封閉區域。

「將軍！」副將驚呼，大步衝上前想拉他出來，卻被光圈狠狠彈到遠處，眼睜睜看那金光將御蒼淹沒其中。

「副將軍。」才反應過來的士兵茫然不知所措，紛紛等他指示，「將軍……」

「先把周圍的法陣圖檢查一遍，確保沒有異常。」副將同樣被震住了，但還是很快恢復。

一圈巡視后，周圍各處都和御蒼原先法陣圖上畫的沒有出入。

副將愁眉深鎖，不明白是哪裡出了錯。

「副將軍，接著要怎麼辦？」

「你們在這守著將軍，有什麼事發生，立刻回來通報。」副將留了半隊人看護，「剩下的跟我回營帳，切忌，此事不許聲張，以免軍心動搖。」

「是。」

副將回去后，軍師將法陣圖仔細研究一遍，確實毫無差錯。

「如今將軍不在，我們是否該跟長公主殿下請示？」

「不行。」軍師立刻否定了這個方法，「長公主殿下遠在宜楠，路途來回較遠，等消息遞迴來，叛軍或許就突破了法陣。敵人有近十萬人的兵力，而我們只有一萬人，就算再精銳，數量上還是吃了虧，免不了一場鏖戰。」

「那就只能暫且撤退保存實力，等玉桐將軍的援軍？」副將不等軍師開口，自己先行搖頭，「這樣一來，將軍就凶多吉少。且不說將軍深受長公主殿下的信任，他還是五公主未來的皇夫，已經算半個皇室成員。要是在這出事，你我恐怕背上護主不利的罪名。」

「是。」軍師摸著手裡的陣法圖，想到了一個辦法，「不如，請五公主來主持大局？」

「五公主？」副將不同意，「將軍下了軍令，不許五公主出營帳半步。且公主的身份更為尊貴，發生閃失，絕不是你我能夠承擔的。」

「你想多了。」軍師搖搖頭，「五公主不懂訓練士兵，作戰布陣。所以，做決定的還是你我二人，只是讓殿下宣布而已。我讓殿下此時出來，不過是防止萬一將軍出事，長公主殿下追究起來，罪責不必你我二人承擔。」

「大人說得有理。」副將一喜，覺得可行，「我現在就差人請五公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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