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撿到一隻「忠犬」(3)
槿瑤正低頭沉思,裙擺忽然被咬住了,始作俑者正拽著她,力道出奇的大,不知是要往哪去。
「你要帶我去哪……?」槿瑤一路被連拖帶拽,而拖拽她的力道,根本不像是一隻年幼的狼所擁有的。
御蒼被那個叫棋煜的男人刺激了,和翻了醋罈子似的,心裡正一陣陣地泛酸。槿瑤被扯過灌木叢,荊棘林,溪流岸,場景飛快地變換著,突然定在一處迷霧森林,幼狼的爪子狠狠拍到地上,登時林葉搖晃,群鳥高飛,發出不安的嘀咕。
有什麼轟然碎裂之聲,槿瑤茫然環顧四周。幼狼躍到她身前,爪子拉著她的裙角,示意讓她跟上。
「莫非,我是碰見了山間靈獸?」槿瑤心道。兒時,她不會練功,總是偷偷躲在樹蔭底下,看宮、闈、寂、寞的侍女私藏著帶進來的折子戲本。裡頭就有好些山間靈獸,天賦異稟。在幼時受傷,被好心的女主角撿回家,從此主僕為伴,縱意遨遊五湖四海,締造一出出傳奇故事。
想想,槿瑤就一陣艷羨。可她從小看折子戲,就覺得自己是個配角命。不像皇長姐槿雲般,身懷武藝,又精於謀略。自己不僅不善算計鬥爭,甚至連只尋常花妖都對付不了,惹得母皇不快。
夕國朝野上下皆知,五公主槿瑤雖生得清純絕俗,不染塵埃。但在國內,皇族是尚武的表率,一個沒有武靈的皇室成員近乎是污點一樣的存在。是以,槿瑤常年不得女皇待見。跟著幾個姐妹都不愛和她玩,除了長姐槿雲,總照顧著她。
槿瑤跟著幼狼,突然有些心塞,連這出生沒多久的小傢伙都比她本事大。當然,這些都是因為她年少無知,圖樣圖森破。當御蒼覺醒后,笑著勾起她的下巴,不消一會兒,她就軟成一灘泥。
那會她還喘著氣,不知好歹地威脅,「長姐……長姐知道了,不會饒你的。」
「真可愛。」御蒼占著她,緊緊摟在懷裡,輕笑著折磨她,看她泣不成聲,想哭卻哭不出,別提多喜歡,在羞紅的臉頰上親了好幾下,「天帝都搶不走你。」
魔尊尚未覺醒,力量足以讓人敬畏。遑論他覺醒后,足以毀天滅地的能力。不過這些都是后話。
槿瑤抱著幼狼坐在火堆旁,像摸她寵愛的金絲狗一樣摸它。今兒個,半道上躥出了還沒修成人體的熊怪,槿瑤忙把幼狼抱在懷裡,生怕它被傷到了。
可結果呢,這隻小傢伙壓根不領情,衝上去就和那野熊廝鬥。槿瑤都看不清它的動作,就發覺巨熊倒在血泊里哀嚎,幼狼尖銳的爪子狠狠刺進它的脖子,斷了喉管。
槿瑤看了看它的爪子,御蒼特意收了鋒利的指甲,生怕將她白生生的皮膚抓破了。方才看槿瑤驚訝的神情,還帶著敬佩,御蒼就懶懶地伸著腰,在她懷裡翻個滾,露出潔白毛茸茸的肚皮。
看來明日得多招幾隻虎妖,豹子精來。御蒼想。
槿瑤睡著后,他幻出人身,熟練地摟進懷裡,輕輕吻住頭上的發圈兒。小麥色的手指抓著修長嫩白的指尖,十指緊扣,軟得和雪似的。御蒼記得,他以往平日,最歡喜握著她的手把玩,如削蔥根,纖細悠長,肌骨勻稱。
和小腳一樣,細白軟膩,握在手裡揉揉一團。御蒼的眼神暗了暗,看向被繡花小鞋。
槿瑤睡夢中不安的囈語,御蒼氣息略微不穩,卻硬是忍下來,現在時機不好,尚不能過急。吻住紅艷艷的嘴唇,御蒼扣住她的後腦想,得像溫水煮青蛙一樣,讓她慢慢陷到自己的陷阱里。
下山路上,妖怪一個個地竄出,像是傾巢出動。幼狼骨子裡帶著嗜血,哪怕年紀尚幼,卻已初初有了戰將風範。
在斷了狐狸的喉管后,它搖著尾巴跑到槿瑤面前邀功。槿瑤鼓勵性地摸它,見它舒服地閉上眼睛,心想,它一定有不一般的來歷,要是帶回去給皇長姐好生調、教,說不準能幫上她。
御蒼定沒料到,自己這番英雄救美非旦沒讓槿瑤傾心,還想著要怎麼把它送出去。知道真相的他一定會哭暈在茅廁。
山路走過一段陡坡,鳥獸逐漸消失,她們進入平坦的雲林,槿瑤的裙擺被一陣陰風吹起。這是一大片竹林,看著廣無邊際,竹林下方是一朵朵白雲,密密地擋住視線,將幼狼的身影全部遮住。
它踩住槿瑤的繡花鞋,槿瑤忙把它抱起來。這同和皇姐上山的路不同,她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林間好像有人唱歌,嗓音清甜。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槿瑤突然僵住身體,兩眼放空,跟被攝魂一樣。
御蒼感覺到不妙,從她懷裡跳出,變出人身。
「槿瑤……」御蒼撫她的臉頰,急切道,可她愣愣的,毫無反應。雙手冰冷泛紫,嘴唇沒有半絲血色。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這回,御蒼也聽見了。他低咒一聲,隨手召出一桿紅纓槍,用力扔進前方那片雲海。
紅纓槍被深深扎進土裡,槍尖發出耀眼的金光,散走所有的雲層。
槿瑤處在一片仙境中,鶯穿柳帶,桃花逐水。她茫然地四處張望,遠處忽然飄過笛聲,不像尋常在宮裡聽的靡麗,反帶著殺伐之氣。
她順著笛聲踩過長廊,抬起頭來,就看亭子里隔著紗帳站著兩個人影。
男子一襲玄衣,手執竹笛,半依在欄杆上吹奏。竹笛聲聲,鏗鏘有力。槿瑤看不見他的臉,卻下意識地覺得,他應該是笑著的,還是那樣慵懶卻帶著妖嬈的笑容。
他身前的女子穿著槿瑤從沒見過的奇怪衣飾,有些像大月那兒的胡服少女。正隨著笛聲跳起入陣曲。
槿瑤定定地看著女子,遮了半邊銀色面具。纖腰扭著,姿態曼妙。哪怕跳的不是霓裳軟舞,卻依舊媚、骨橫生,妖嬈旖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御蒼收回紅纓槍,森冷著眉目,將槍斜著扔上空。一個鬼魂現出來,長發飄飄,白衣垂地。
「你做了什麼?」御蒼怒道,掌間風如利刃狠狠刺過去,又即刻化為鐵絲,竟將鬼的四肢捆住拉起,如同五馬分屍似地綁在樹上。
槿瑤的氣息越變越弱,她渾身軟在御蒼懷裡,冷汗不斷冒出。
「她的魂魄太乾淨了……」白鬼著迷地舔著嘴唇,「真想全部吸進去。」
御蒼眸色凜冽,鐵絲扯住它的四肢,狠狠往四個方向撕裂。
突地,竹笛被扔到地上,樂音戛然而止。
那男子站起身,抓住跳舞女子的細腕,在她驚愕的眼神中拉著她輕巧一轉,順勢跌入懷裡。
「你怎麼了,還沒跳完……」銀白面具被推上去,男子順手扔到一邊,和竹笛掉在一起。
他握住兩隻掙扎的皓腕,放到背後固定。女子嬌小的身影完全淹沒在他懷裡,不一會就傳來錦帛碎裂的聲音。
「啊。」槿瑤痛苦地叫著,渾身泛疼,好像靈魂都在震顫。
「你殺了我,她也會死。」白鬼的一隻臂膀被扯去,痛苦地哀叫。
一滴滴汗水從槿瑤的額頭滑落,她咬著牙,全身哆嗦,左手死死捂住胸口。御蒼心疼地給她渡靈力護體。
「是嗎?」御蒼狠厲道,白光閃過,一條腿跟著消失不見,「只要破了你的鬼靈,攝魂會自動消失。」
紅纓槍扭轉方向,深深扎進它的腦門。
槿瑤扭皺的衣衫緩緩鬆開,面色舒展。御蒼把她抱在懷裡,慢慢踱步到白鬼身邊,居高臨下地看它。
「沒了鬼靈,就只能等著其它妖獸將你蠶食。」御蒼冷笑,看白鬼痛苦猙獰的表情,語含威脅,「動我的人,恩?」
御蒼抱著槿瑤往山下走。不過一盞茶功夫,一襲紅色裙擺擦著竹葉,徐徐走到白鬼身邊。
「紅……」白鬼剛張嘴,來不及說出一個詞,就被利刃狠狠貫、穿胸口。
「沒用的東西。」紅繡鞋用力地踢他,白鬼翻一個身,一團白色靈光向空中升起,她一伸手握住,笑道,「其實,還是有點用。」
「不過眼下,你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了。「紅色裙擺又一甩,漸漸消失在層雲疊霧中。一隻狗跟在她身後,她蹲下身,揉了揉它的腦袋,笑著誇了一句。那狗立刻討好地叫了兩聲。
白鬼盯著那隻狗,想再叫喚,卻發不出聲。
御蒼幻出結界,將槿瑤護在裡面,隨手解開身上的大氅裹住她。
「這樣輕易放過他。」御蒼走開后,忽然有些不甘心,扣著槿瑤的十指,恨恨道。
槿瑤出了一身冷汗,風一吹就發抖。她縮在御蒼懷裡,不停蹭著,本能地尋找、靠近熱源。
御蒼看她像只小貓似的,乖乖往他懷裡粘,即刻大喜,也就將找白鬼補刀一事拋在腦後。
無名指上的白色花朵,在月夜下盛放,散出淡白色清輝,環繞在槿瑤身側。
這是古老的靈力修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