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除族
鮑知縣派來人手的時候,張舉還在為保護貞操做奮鬥,他都和胡老爺說過一百二十遍了,對女色沒興趣。
「別蒙老爺我,人都有所求,你不愛美色,難道喜歡清秀的小廝?」
胡老爺摸摸鬍子哈哈大笑,擠眉弄眼,一副曖昧的神色。
有錢的大戶人家,女色玩遍了,早已厭倦,更喜歡猥褻男童,他就是靠著特殊的門路,才踏上京都的一條線,現在不靠禮州曾知府,他的生意同樣風生水起。
胡老爺是喜歡鑽營之人,府上專門養了一批美人和男童,每次談生意,根據對方的喜好帶在身邊幾個,滿足不同夥伴的需求。
「沒興趣。」
張舉眉心跳了跳,有他這麼倒霉的人嗎?到現在他才明白,原來胡老爺是想抓皇後娘娘,而他無緣無故地成了炮灰。
本想對著暗衛呼救,張舉想,胡老爺作威作福有恃無恐,他在京都的靠山是誰?
留下說不定能打探,況且皇後娘娘也不會睜眼看著他受折磨,所以張舉估計自己暫時還是安全的。
「你這人怎麼回事?不愛女色,不要小廝,難道是看上了老爺我?」
獐頭鼠目的胡老爺倒退幾步,二人同樣三十來歲,張舉比他顯得年輕些,一張圓臉比原來清瘦,看著很無害而討喜。
「噗……」
張舉一口茶全部噴出,一個趔趄從椅子上摔下,抽動嘴角,半晌沒說出話。
老天,胡老爺是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奇葩,到底有沒有腦子?
「府上剛辦喪事,胡家就這麼一顆獨苗,絕不能有閃失,不然我怎麼對得起胡家的列祖列宗?」
胡老爺軟硬兼施,張舉就是不透露一行人的來路,抵擋任何當糖衣炮彈的進攻,無奈之下,胡老爺使用苦肉計。
「嗚嗚,胡家家大業大,百年之後,偌大的家業誰來繼承?」
胡老爺彎下腰,瘦小的身子不住地顫抖,本來是裝裝而已,他太入戲,說到情動之處,雙肩抖動,失聲痛哭。
「充公不是更好。」
張舉心中嘀咕,胡家惡事沒少做,十幾萬兩銀子的身家,若是能用在賑災或百姓身上,國庫就少支出一大筆銀子。
胡老爺沒有搭理張舉,正沉浸在悲痛中,胡百靈的死讓他痛惜,更多的是失望,他怎麼養了這個蠢貨!
楚秋月原來的身份再高,都是曾經,現下不過是個低賤的丫鬟,只要百靈嫁到曾家,怎麼拿捏還不是她說的算。
偏偏非用最下作的手段,漏洞百出,被嫉妒沖昏了頭腦,胡老爺思來想去,最後心裡有點懷疑。
以前胡百靈雖然嬌蠻,卻沒那麼陰狠,都是他娶了續弦過後,才逐漸地發生變化。
為胡家生意,胡老爺常年在外奔波,也是一個沒看住,胡百靈就被後上位的胡夫人養歪了。
眼下胡夫人正懷著身孕,胡老爺不好收拾她,等她生下兒子,再決定如何處置。
天下著小雨,冷風順著窗口的縫隙鑽入內室,天剛破曉,又有兩個身著暴露的女子進入到內室中服侍張舉。
胡老爺對張舉拒絕美色上很執著,一定要送到對方滿意為止。
官差趕到的時候,張舉冒著雨在院中和艷麗女子玩捉迷藏,實際上是他跑,那兩個女子前後夾擊。
院牆太高,周圍有胡府的侍衛,個個人高馬大,彪悍無比,張舉審時度勢,沒有進行多餘的掙扎,他跑不出去。
墨粉擊鼓鳴冤,鮑知縣審理此案,派人把胡老爺帶到衙門調查。
本不是大事,雙方扯皮,胡老爺不承認拘禁,他口口聲聲咬定是客氣地請人回來的。
張舉在上丘等候審理此案,而莫顏一行人正在下丘的一個小村子里。
回家送葯並且答應帶人進山的小子叫章天,家住下丘縣章家村,村裡都是祖輩在此的人家,他們對外來者非常排斥。
章天的娘大腿處有很深的傷口,血肉模糊,好在沒傷到動脈上,不然凶多吉少。
「不能直接上藥,必須先清洗傷口,內里有竹子的倒刺,得剔除乾淨再說。」
傷口在婦人比較私密的部位,莫顏一人進到內室中,吩咐章天燒熱水。
竹屋裡不潮,布置很簡單,角落裡放著竹床,內室很空曠,前後都開了角門,方便出行。
「姑娘,聽老婦人一句,不要進山,山裡兇險,可不只有猛獸……」
章天的娘面色柔和,歲月在眼角周圍爬上了細紋,失血過多,讓她的嘴唇發白,看起來很是虛弱,她輕輕地咳嗽兩聲,重複道,「不要去……」
姑娘?莫顏忽然想起,在路上她的盤發突然散了,她索性就把頭髮放下來,披散到腦後。
墨紫能把簡單的食材烹製得美味,梳頭卻是一竅不通,只比莫顏本人好上些許。
「大娘,先要給你挑上面的竹刺,可能有點疼。」
很快,章天送來水,莫顏先是在傷口擦洗一遍,去除泥土,又在隨身的荷包取出尖尖的小鑷子。
章大娘是天不亮上山采野菜的時候滑下來的,傷口被雨水泡過,若是不及時處理,有感染的可能。
「咱們都是外鄉人,來下丘還真的不太習慣。」
莫顏見章大娘額角淌汗,遞給她一個帕子,不著痕迹地打探村裡和縣上的情況。
「姑娘,你是善心人,若沒有重要的事,還是早點離開吧。」
章大娘嘆息一聲,因為鑷子在傷口處攪動,而疼的咬牙,她用莫顏遞過來的帕子抹了把汗,感激道,「村裡對外鄉人很排斥,還是因為……」
傷口剛剛處理好,莫顏用溫水凈手,小心地幫助章大娘上藥,但是這個家裡太窮,連一塊細棉布的衣衫都沒有。
莫顏手裡有一匹剛買來的粗布,上面的紋理太粗糙,容易劃破傷口。
「就用這個吧。」
想到此,她抬起手臂,擼著袖子,露出純白色柔軟的裡衣,撕下去好大一塊。
「姑娘……」
章大娘流著眼淚,非親非故的,即使對方有目的而來,能不遺餘力地幫助她,她還是非常感動。
章天從小就沒了爹爹,他爹也是在山裡失蹤,兩年後村裡人找到白骨,白骨旁邊有一個帶著銅錢的絡子。
後來又發生很多事,村裡人心照不宣,誰也不去深山裡,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著,章家村幾乎與世隔絕。
「娘,娘,不好了!」
章天在樓下,焦急地大喊一聲,「村長帶著人過來了!」
小雨霏霏,在山腳下的小村落,空氣中雜糅泥土和竹子的香氣,一棟棟小竹樓坐落在雨中,格外雅緻。
遠處一撥人,人人凶神惡煞,手中提著砍刀,木棒等,邁著大步而來,眼瞅著就到了章家門前。
「姑娘,你們在後門出去,趕緊走,等過了風頭,我讓章天去找你們!」
章大娘倒抽一口冷氣,顧不得太多,推著莫顏,「快走,這些人不講人情,真的會殺人!」
說完,淚流滿面,她顧不得傷口的疼痛,打開後面的房門。
可惜,一切已經晚了,來者比想象的更快,幾十個壯漢,前後包圍章家的小竹樓。
「村長,這是咋回事?」
章天皺眉,村裡有規定,不準帶外鄉人回來,但是今兒事情有巧合,如果他不出去找人,他娘怎麼辦?
這些人都自私,只顧著自己的利益,從不管別人的死活。
當年他爹爹為村裡人去打獵,在山裡再沒回來,那會兒他還小,只有他娘一個人做工,有誰說幫襯一把,管管他們孤兒寡母了?
章天印象里,他拿著自家的幾捧菜到村長家換一個雞蛋,村長娘子把菜丟了出來,破口大罵,「窮酸伢子還想占老娘的便宜?一把破菜,誰家缺?都要爛到後院了!」
爹一失蹤,娘一度精神恍惚,小小的他只知道雞蛋能調理身子,特地送了後院最水靈的菜,每一根他都洗好,摘好。
被羞辱后回來的路上,村人看到他身上都是泥土,嘆口氣,冷漠地轉身離開。
章天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麼村裡人會這樣,還是天下所有人都是為了自己,不管別人死活。
等長大,他明白一個道理,要靠自己,別人沒有義務要對你施捨。
可是在縣裡找工,他曾經得到過很多好心人的幫助,街頭賣菜餅子的大娘見他總是吃不飽,會偷偷地給他留一個。
章天知道不能平白接受人家好處的道理,去大娘家打水,劈柴,拾掇院子,讓凌亂的小院井井有條。
或許是始終記著兒時村人的冷漠,他對這些人不親近,有時候走到對面,敷衍地點頭,擦肩而過。
「咋回事?你私自帶著外鄉人回村,俺還想問你是咋回事!」
村長眉頭打了個死結,抬起頭,看著倚靠在二層上的人影。
隔著雨幕,那人的輪廓,竟然有淡淡的光澤,漆黑的雙眸彷彿萬年古井,平淡無波。
一張臉平凡而刻板,可那種氣勢,讓村長不自覺地提高警惕,他腦海中只有四個字閃現,得罪不起。
可是那又能如何?這些人來村裡定然是奔著進山,他們祖輩守護這片土地,不可能讓外鄉人掠奪!所以,他們,全部都要死!
村長眼中一閃而逝的陰狠讓章天心驚,他忽然更加深切地體會到這些人的薄涼,根本沒有道理可講。
章大娘在低頭小聲啜泣,拉著莫顏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出往事。
「你是村長?這樣可不夠友好。」
莫顏走出門,站在万俟玉翎身側,居高臨下地看著章家村村民。
帶的傢伙事都是可以致命的,看來這些人是真打算置人於死地了。
一個偏僻的小村而已,若真有人誤闖,是不是同樣的結果?
「友好?哄騙村民帶你們入村,為啥要友好?都去死!」
村長大喊一聲,村民們跟隨,吶喊道,「外來者都去死,去死!」
寡不敵眾,章天不想看一行人吃虧,只得道,「村長,是不是有啥誤會?」
「誤會?他們是人不,是人進來就不能活著出去。」
章家村後山上有秘密,他就知道,不能讓任何人進來,在進入村口的必經之路上立下牌匾,「擅闖者死。」
「看到沒,別說你們死的冤枉!」
後面的大喊舉起牌匾,竹子上用刻刀,刻上很深的印記,又有硃砂塗抹,這幾個大字,觸目驚心。
來的時候匆忙,不過莫顏的確看到了,她當時還在吐槽,現在看到牌匾后,只想罵一句,「什麼鬼!」
「靠,你們不識字?那就別怪俺們手下無情了。」
舉牌子的大漢抱著牌匾,喜滋滋地,眼中閃過一道狡猾的光。
他媽的,到底是誰不認識字?
莫顏真想破口大罵,礙於皇叔大人在身側,她忍了忍。
「擅闖者死」,寫成了「膻馬著死」,除去「死」字還完整,剩下的都缺胳膊少腿,誰能看的明白?
「俺也不識字。」
章天紅了眼眶,這條規矩他真的不曉得,因為平日和村民疏遠,他覺得自己要負全部的責任。
「就你認字,你寫個你名字給我看看?」
莫顏抱著胳膊,挑釁地沖著舉牌匾的大漢道,「臨死前總要做個明白鬼吧?」
「靠,章老大,俺就叫老大!」
漢子臉紅脖子粗,他當然不認識字,再說了識字也沒必要,他們用不上。
牌匾是在縣裡找個讀書人,那人幫著寫的,然後他臨摹到竹子上,因為這幾個字,他在村中得到不少人崇拜的眼神,風光無限。
「當年俺家阿貴在山中失蹤,你們不是說被野獸吃了嗎,和外鄉人有啥關係?」
章大娘的腿受傷,拄著竹子,走到門前,她冷眼掃視樓下一群人,「有些話,本不該俺說。」
「當年阿貴失蹤后,你們可到山上尋找過?」
章天的爹爹叫章貴,是村裡唯一一個手藝人,懂得用竹篾編織,做好的物件用來交換。不僅如此,他還會打獵,有時候打了山雞野兔,分給村民們一些。
人活著,眾人都在巴結,人走茶涼,留下他們沒有利用價值的母子,無人問津。
這些年,有誰在乎過他們的死活?
當年章貴之所以要進入到後山打獵,還是村長有所求,村長的閨女要出嫁,總得做出一桌好的。
肉是金貴東西,用一菜園子的菜都換不到幾條肉,村長求著章貴幫忙。
提及這些,村裡人泄氣幾分,他們都得到過章貴的好處,可是這和不殺外鄉人有啥關係?
「天不亮,俺去採摘野菜,從山坡上滑下來。」
章大娘傷心地用帕子抹著眼淚,說出一個她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當時她傷勢嚴重,根本挪動不了,村長家的兒媳路過,就在她身邊,假裝沒看到,都不說回來告訴章天一聲。
章大娘在原地趴了許久,章天發覺娘親還沒回來,去找人的時候,她已經昏迷過去。
「娘!」
十幾歲的小子,正是衝動的時候,章天哭了,痛不欲生地抱著頭,蹲在地上。
記得小時候,爹爹總是把肉送到鄰里家,章天自己都沒有解饞,他不解地問,「爹爹,為啥要給別人送呢?」
「因為咱們村裡的都是親人,血濃於水。」
章貴笑眯眯地摸著章天的腦袋,如此回答。
這就是親人?親人不能互幫互助,卻冷漠地旁觀,多麼讓人寒心啊!
「或許是沒看見。」
村長還在強詞奪理,他背著手,厲聲道,「不管怎麼說,你兒子章天帶著外鄉人回來,總要給咱們個交代!」
「俺們也不為難你們母子,要麼交出人,要麼你們滾出章家村!」
村長覺得自己非常大度,已經留下餘地,他就不信章家母子願意離開村子。
孤兒寡母的沒有族人庇護,到外更容易被欺凌,而章天是章家的血脈,被除族,是比死還讓人無法接受的。
莫顏看著這一幕鬧劇,沒有說話,一群烏合之眾,翻十倍也無法阻擋她和万俟玉翎,只是她想看看章天母子如何抉擇。
剛才還痛哭流涕的章大娘面容平靜,淡淡地問,「村長,他們都是俺的救命恩人,一定要這樣嗎?」
「誰管他們是誰,只要違反村規就得死,要不是看在章貴的面子上……」
提起章貴,章大娘的淚水奔涌而出,她心灰意冷,為自己的相公不值。
當初如果不做老好人,早看出這些人的真面目,就不會落得如此悲慘的境地。
「章天,去帶著你爹爹的靈位和骨灰。」
幾乎是一瞬間,章大娘有了決定,當年找到章貴的屍骨,但是村長不承認,一直沒落到章家的祖墳。
章大娘咬牙把屍骨煉成灰,放在一個小罈子中,那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這種沒有人情味的冷漠村落,留著有什麼意思?除族就除族,他還姓章,他爹是章貴,這就夠了!
章天沒有絲毫猶豫,轉身離開。
村長在下面等得不耐煩,他可不相信這母子能離開村裡,「想好沒,想好趕緊把人送下來。」
「章丙你急什麼?」
章大娘哈哈一笑,笑聲中帶著委屈,怨恨,失落,沮喪以及一絲輕鬆,都要離開章家村,她也不用捧著村長。
一句話,讓眾人面色大變,有漢子怒道,「你個沒見識的婦道人家,章天要被除族,知道意味著啥子不?」
「這不是你們逼著俺們母子選擇的嗎?」
章大娘冷冷一笑,轉過身不再看他們,天下之大,就不信沒有母子的容身之處,若是恩將仇報,和這些泯滅人性的東西有什麼不同?
章天似乎是迫不及待地離開這裡,他收拾好幾個包裹,全部背在身上,打量著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這裡有他爹爹留下的印記。
「爹,俺走了,希望你別怪兒子。」
章天心裡默念幾聲,把包袱都背在一個肩膀上,另一隻手扶著張大娘,緩緩地走下台階。
「帶進山的事還作數,在那邊有個山口,村裡人都不知道,等把俺娘送到縣裡,俺帶你們去。」
章天抓抓頭,沉思片刻,他能帶著他娘到哪裡去呢?去給他菜餅子的大娘家借住兩日,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滾了就別後悔,以後你進章家村,也是死路一條!」
村長當著眾人的面放下狠話,村民們不理解章天,認為他得到好處忘本,有人甚至想用棍棒偷襲,被墨紫回頭諷刺地看了一眼。
「放心,不會回來。」
撕破臉了,也沒什麼好說的,眾人帶著刀槍棍棒相送,應該是驅逐和防備,甚至有人在商議瓜分章天家的竹樓。
到村口后,万俟玉翎發射信號,有侍衛駕著馬車趕來,章大娘腿上有傷,就讓她暫時坐在墨紫的馬車中。
「卧槽,有了有錢人當靠山,章天這個王八蛋!」
村長反悔,想殺死章天和一行人,但是見到有侍衛來護送后,按捺著沒動手。
「玉翎,咱們無意中又要發現大秘密了!」
下丘地處偏遠,莫顏打算停一天就回去,誰知道誤打誤撞,她總覺得中間有點什麼事,正等待一行人去解決。
万俟玉翎反手握住莫顏,眸中清冷暗沉不減,何止是大秘密,說不定此行還能揭露一個驚天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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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美人們,三八女生節,女王節,女神節快樂,o(n_n)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