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肖主管給新來的實習生安排了辦公桌，稍微交代了幾句，讓他們先熟悉下辦公環境，具體事項等到月底的新員工培訓大會上會有專人負責交代。

陳以柔剛在自己那張桌前坐下，按下電腦開機鍵，身邊的隔斷被人輕輕敲了敲。

「你是新來的？」隔斷後探出個女生的腦袋，對著陳以柔眨了眨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之心。

陳以柔點點頭，友好地跟對方打了招呼。

「我叫小米，你呢？」

「陳以柔。」

陳以柔打開肖主管發給他們的那本公司文化手冊，翻開就是公司各部門負責人的聯繫方式，董事長的名字下方赫然跟著莫菲的名字，陳以柔瞟了眼，翻開看下一頁。

「常樂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創立於200x年，地處電商之都h市，為最早涉足電子商務代運營領域的服務商之一。多年來專註於為服飾、食品、化妝品品牌及渠道商提供全網一站式代運營服務……」以下省略無數空白套話。

陳以柔的目光在公司創立年份上停留許久，指尖輕輕在小冊子上叩了叩，若有所思。

「你有沒有什麼昵稱？」小米並沒有停下搭話的意思，「英文名也可以，在公司里，平級員工之間都用花名稱呼。」

陳以柔仍在想著心事，聽小米這麼說，反應了會兒：「為什麼要用花名？直接叫名字不好嗎？」

小米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壓低了聲音：「因為大老闆是個暴發戶，就是個土豪啦，認為在公司叫花名比較洋氣。」

「豪不見得，土倒是真的。」陳以柔發覺這個一頭短捲髮的女生還挺有意思。

「總之你快想一個，估計明天就會讓你加部門的群，要把花名當群名片的。」小米當久了新人，終於遇上一個比自己還新的，十分樂意對她傳經授教。

陳以柔又點點頭，花名什麼的，隨便想一個應付就好了嘛。

「對了，剛剛那個女的……」小米的眼神瞟向那個之前凶過陳以柔的lisa，「她是我們這裡公認的馬屁精，別搭理她就好。」

「是這樣啊。」陳以柔仍是沒說什麼，話音一轉，「小米你在這公司呆多久了？」

「快半年了。」

明知道對方在塊區域呆過的時間太短，況且產業園區里的公司數以百計，小米不一定見過那人，陳以柔卻生怕錯過一絲絲找到那個人的希望。每當想起那個人，心情不經意間會變得無比輕盈，陳以柔始終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再見到他。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他瘦瘦的，不算很高……」陳以柔說到這裡，見小米滿臉不解，頓住。

「長什麼樣？」

「很好看，特別特別精緻的那種。」陳以柔找不到確切的詞語描繪。

「你得詳細說說啊，比如五官什麼的。」小米撓了撓自己的捲髮。

「他的眼睛……經常有一種燦爛的光，彎彎的，好像會笑。」陳以柔說著，眼前似乎真浮現了那人的模樣，「鼻子里呢，很高，很挺，還有他的嘴唇，薄薄的，笑起來的時候尤其好看。」

小米麵無表情：「這樣的人在產業園區一抓一大把啊，而且在這裡上班的人成千上萬……要找人就跟海底撈針一樣。」

什麼叫*笑的眼睛……又高又挺的鼻子加上薄唇分明是一張大眾臉，小米看陳以柔臉頰緋紅，低頭淺笑的少女模樣，恍然大悟：「莫非是你看上了那個人？」

「莫菲？」陳以柔一愣，發覺自己找錯了重點，連忙反應過來，「我只是……」

還喜歡著一個八年前遇見的人，是不是很不切實際呢？陳以柔怕對方笑話自己，紅著臉否認了。

「我懂的，能保持一顆少女心可是好事。」小米又看向lisa，嫌棄的語氣，「可別像有些人，進了職場連本性都變了。」

中午陳以柔跟小米去產業園區的食堂吃飯，新員工還沒有辦飯卡，小米在打了飯後，很好心地把自己的飯卡借給陳以柔用。

園區的伙食還不錯，陳以柔對著滿目的菜色，一時半會兒定不下主意。

「想吃什麼？」

陳以柔抬頭望向舉著餐盤和大勺的大媽，微笑：「我再想想。」

低頭看菜，心裡感慨這位阿姨的聲音好溫柔，和她的壯碩身型完全不符，聽聲音還以為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姐姐。

「想好了？」那人又說。

「嗯，要番茄炒蛋，還有干煸豆角。」

大媽當即揮動大勺，鏟了菜從窗口遞出去。

陳以柔還未動，身後一張卡出其不意地遞來，在刷卡機上一放，「滴」一聲響，提示本次買飯完成。

「怎麼吃得這麼素？葷素搭配對身體才好。」這下陳以柔徹底呆住了，她面對著賣飯阿姨，也沒見她開口啊……

慢慢扭頭，鼻尖正好和身後那人襯衫的第一顆紐扣遇上，陳以柔抬起臉，笑得有些僵硬：「莫總監。」

「我不是說了，叫菲姐。」莫菲去窗口那拿過陳以柔的餐盤，遞給她，「去吃飯吧。」

「謝謝……」陳以柔接過，拉過一邊還在發愣的小米，低頭快步走開。

莫菲看著陳以柔彆扭的背影，有點好笑，回過來要了份和她一樣的菜。拿著菜朝她的那個位置走了兩步，想想還是不太好，隨便找了個空桌坐下。

「fiona，怎麼吃得這麼素，葷素搭配對身體才好哦。」

莫菲聞聲，不動聲色地將一枚豆角放進嘴裡，慢慢咀嚼，咽下。

「jane，聽別人的談話內容可不好哦。」

簡欣顏端著餐盤在莫菲對面的座位坐下，輕托下巴，微微側過臉，以一個風情萬種的姿態看莫菲吃飯。

「又不是我想聽，是菲姐你自己當著身後所有人的面說的，大家都聽到了。」

「關心新人而已，怎麼？有問題？」莫菲放下筷子，十指相握，不以為意地挑眉。

「我剛進公司那會兒，對於菲姐而言也是個新人，可也沒見菲姐關心我啊。」簡欣顏閃動著濃密的睫毛，委屈得不行不行的。

莫菲板著臉看她：「你別這樣。」

「哪樣？」簡欣顏變本加厲地眨眼。

「一個快三十的女人跟我裝可愛，我怕我吃不下飯，」莫菲說著，吃了口大米飯，「浪費糧食就罪過了。」

「莫菲！」簡欣顏被人戳中痛處，猛地站起來瞪她。

「jane，食堂好多人的，快坐下吃飯。」莫菲泰然地抽了雙筷子給她，抽空看了眼遠處的陳以柔，她正好也在看自己，目光相遇的一瞬，陳以柔又立即躲了開，低頭使勁扒飯。

「你和菲姐真不認識？」小米不太相信陳以柔說的話，自己幾時見莫菲對下屬這般體貼過？

「真不認識。」陳以柔被小米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問搞得有些煩躁，自己倒還想問問她，莫菲是不是對下屬都如此貼心。

剛剛小米站在陳以柔身邊本來是想提醒她一句，上司來了趕緊站一邊去，讓人家先買飯。可莫菲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只好不出聲，看著陳以柔傻愣愣地跟那個打飯大媽說話，搞得人家一頭霧水。

如果陳以柔真和莫菲認識，不至於看見她的時候表現得如此尷尬。小米覺得陳以柔說的是真話，那就奇怪了……

「那個莫菲……她不是對每個員工都這麼好嗎？」陳以柔以為是這樣的。

「當然不是了！」小米立即搖頭，「我和你這樣的呢，剛進公司只是運營助理，上頭還有運營店長，再上頭還有項目主管，而菲姐是總監，一般不會和我們這些基層員工有直接交集。」

小米想了想，繼續說下去：「而且菲姐比較高冷，不像顏姐，性格熱情些，也好接觸，所以我們一般遇見菲姐也不敢跟她說太多話。」

「莫菲？」陳以柔偷偷又看了莫菲一眼，難以置信，「高冷？」

認識她的短短几個小時，自己並不覺得她和這兩個字沾邊。

「菲姐是個工作狂，據說公司百分之七十的業績都是她的功勞，大老闆把她當財神爺一樣供著，又是配車又給送房的。」小米嘆了口氣，流露出羨慕之色，「她忙著工作，自然沒有功夫管閑事，就有很多人說她高冷咯。」

「她是總監，那個簡欣顏也是？」

「嗯，因為大老闆很少來公司，所以這裡的所有事基本上都是兩位總監在管。據說剛開始只有菲姐一個人管，後來大老闆看她一個人忙不過來，而顏姐又來公司好幾年了，也挺能幹，就讓她們一起工作，不分正副。」小米輕咳了聲，示意陳以柔湊過來，「別看這兩位總監平時走得很近的樣子，但關係似乎並不怎麼好。想想也是，公司的業務大多是自己的功勞，可大老闆又給了另一個人相同的職位，這事放誰身上都不痛快啊。」

遠處，莫菲用完了餐，端著餐盤離開座位，走到餐盤迴收處得經過陳以柔身邊，莫菲下意識在她身邊頓了頓。

空氣中漂浮著一種不知名的冷香，本該很好聞，可和食物的味道夾雜在一起，竟讓陳以柔一時沒了食慾。她側目，看見了那雙炫目的高跟鞋，又默默把腦袋低了下去。

莫菲沒能跟饅頭妹妹打到招呼，頹然地走了。

等莫菲的腳步走遠，陳以柔才抬起臉望向她的背影，那個女人……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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