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暗生計(1)
一盞茶功夫,流雲就回來了。
「好了嗎?」葉紫弦聽見腳步聲,未回頭,出聲詢問。
流雲看了一下周圍,確定無人,方才小聲道:「都辦妥了,無人察覺,青歌姑娘讓我告訴你,她會隨機應變,全力配合。」
「好了,你下去吧,替我準備些早飯,好了端到書房去,我在那看會書。」
「是。」流雲緩步告退。
葉紫弦轉身進了書房,翻起那本《帝王權術》,忽然來了興緻,取出紙筆。
「為君者,必善用人之道,通經世之才……」葉紫弦認真地描摹起來,誰知剛寫了一行,手指就因脹痛發不了力,一個打滑,毛筆順勢「啪嗒」一聲跌落在地。
正要彎腰去撿,卻見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撿起了毛筆,遞給她。
「參加太子,不知太子駕到,有失遠迎,還望……」
「夠了。」蕭逸瀾忍不住蹙起眉頭,原本興緻勃勃地來看她,她卻仍是這副畢恭畢敬的樣子,「我們是夫妻,無需如此。」
「是。」
「叫我逸瀾就好。」
「逸……瀾。」葉紫弦心裡一陣泛泛,還是乖乖叫了出來。
蕭逸瀾見她一副勉勉強強的樣子,索性扯開話題:「這麼早就起來練字,太子妃好興緻。」
「只是閑來無趣罷了,打發一下時間。」
「哦?寫的什麼?」蕭逸瀾上前一步,看了看紙上的內容,好容易平復的眉頭復又蹙起,「我竟從不知,還有女兒家喜歡研究這些。」
「紫弦只是隨便找了本書,拿來練字罷了。」
蕭逸瀾拿起桌上的書,正是那本昨夜他遍尋不到的《帝王權術》。
「還真是在你這裡。」
「太子恕罪,紫弦不知太子也要看此書……」
「行了。」蕭逸瀾的語調里已微有怒意,「都說了不要這麼客氣。」
「小姐,早飯準備好了。」流雲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剛踏進門,見太子在,微露詫異,急忙下拜:「參加太子。」
「免禮吧。」雖是對流雲說的話,眼睛卻看向葉紫弦,「你去把早飯端去湖心亭。」
「太子……」葉紫弦忍不住出聲詢問。
「本太子正好也沒吃早飯,和太子妃一起吃,走吧。」
蕭逸瀾走在前面,葉紫弦只得硬著頭皮跟上。
流雲和浣紗把清粥小菜依次在石桌上擺好,葉紫弦和蕭逸瀾面對面坐下。
流雲正準備他們布菜,蕭逸瀾卻開口:「你們都下去吧,我和太子妃想單獨用膳。」
「是。」婢女們聽聞都屈膝退下。
葉紫弦拿起乘粥的小碗,正準備夾小菜,蕭逸瀾卻紋絲不動。
「你,幫我布菜。」
葉紫弦看看周圍,並沒有人,才意識到蕭逸瀾在命令她,忙放下碗筷。
真是能折騰人啊,流雲她們要幫他布菜他不肯,偏偏要折磨我,故意的吧?
葉紫弦在心裡犯嘀咕,表面卻不動聲色,拿起蕭逸瀾的筷子,卻不知道蕭逸瀾喜歡吃什麼。躊躇半晌,索性把每道菜都夾了一塊。
蕭逸瀾皺起眉頭,不滿道:「我不吃香菜。」
葉紫弦忙把香菜挑走,重新夾。
蕭逸瀾懶洋洋地準備開吃,眸光一轉,看見了葉紫弦的手。
「你……這是怎麼回事?」蕭逸瀾一把抓住葉紫弦的手腕。
「沒事,只是初來雪國,天氣寒冷,多有不適。」
「下人們都怎麼伺候的,來人啊!」
「不關她們的事,太子,是妾身自己不小心。」
「我看分明是她們不好,那丫頭叫什麼來著,琦蘭?」
「太子,求太子寬恕。」葉紫弦怕蕭逸瀾責備流雲,一下子跪下。
蕭逸瀾震驚不已:「平日里你對本太子不卑不亢,今日倒為了個丫頭委曲求全至此,值得嗎?」
「值得。」
「起來吧。」
「除非太子答應不處罰她們,否則紫弦不起。」
「怕了你了,起來吧,我不處罰她們就是了……不過。」蕭逸瀾看著她,眼底閃過狡黠的笑意,「你答應以後叫我逸瀾,並且不要再這麼生分,你我之間私下裡你我相稱,我就放過她們,如何?」
「就這麼容易?」
「就這麼容易,本太子一諾千金。」
「好,我答應你。」
蕭逸瀾笑笑,她倒改口得快:「起來吧。」
葉紫弦這才站起來,重新坐回座位吃飯。
「把手給我瞧瞧。」蕭逸瀾放下碗筷,向葉紫弦伸出手。
葉紫弦把雙手遞過去,蕭逸瀾心疼地看著滿目紅腫,有些地方甚至因為淤血久積,已經發紫。原本白皙修長的手轉瞬間變得如此可怖,蕭逸瀾的心裡泛起一絲心疼。
「以後,在房裡再多添些炭火,回頭我和王伯說一下,每月多給你些俸例,你再讓丫頭多置辦些被褥什麼的。」
「不用了,邊城的災民們都沒有住的地方,還是節省些好。」
聽到這話,蕭逸瀾的眸光一暗,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她不僅武功高強、醫術精湛,更心繫黎民,關心百姓疾苦。深閨女子多貪圖安逸,心思也都花在了勾心鬥角上,他從小到大親眼看著母親為討好父皇,為剷除異己,夜夜難寐,小心翼翼。而眼前的這個女人,才是真正後宮之主應有的風度。
「你有這份心思,很難得。」葉紫弦以為蕭逸瀾不再開口,誰想過了半晌,竟幽幽說出這般話來。
「吃飯吧。」見葉紫弦詫異地看著自己,蕭逸瀾不免有些尷尬,趕忙轉移她的注意力。
吃完飯,流雲和浣紗來收拾桌子。
葉紫弦看了浣紗一眼,故意拿出帕子,替蕭逸瀾擦嘴角。
蕭逸瀾眼底泛過一絲狂喜,抓住她的手:「紫弦。」
葉紫弦的心裡泛過一陣雞皮疙瘩,卻溫柔地笑著說:「逸瀾。」
「以後每天早上,我都來陪你吃飯。」說完,蕭逸瀾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舉步向外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回過頭來:「你們幾個,照顧好你家主子,若再生出凍瘡,我饒不了你們。」
「是。」眾人皆屈膝跪拜,「恭送太子。」
葉紫弦看著蕭逸瀾一臉高興,心裡卻苦得很,本是為了設計助青歌離開,誰想又一次坑了自己。一起吃一天早飯還不夠,還要天天?
吃完飯,葉紫弦照例在房中看書。
片刻流雲進來,附在她耳邊道:「小姐猜得沒錯,浣紗果然往東苑去了。」
「意料之中,是時候請君入甕了,流雲,你去看看浣紗什麼時候回來,等她回來了告訴我。不要打草驚蛇,只說讓她和你陪我去東偏院轉轉。」
半柱香后,葉紫弦在去往東偏院的路上,流雲和浣紗緊跟其後。
「琦蘭,聽說這三個侍妾,只有青歌是太子府帶回來的?」
「是啊,聽聞青歌姑娘曾是***頭牌。」
「哦?既是頭牌,必定姿色過人,難怪太子會優待些。」
「可小姐,這青歌姑娘未免太過恃寵而驕了,您進門第一天她就稱病推脫,不請早安,據說這沈侍妾可是宜妃的親侄女,尚且對您禮讓三分,萬尚且更是送上薄禮,她一介青樓女子,憑什麼?」
葉紫弦不免暗自感嘆,流雲跟著自己久了,演技也越發好了。
「哼。」葉紫弦故意冷哼一聲,「她既不來,我可以去看她啊,第一次請安稱病,第二次我親自請她們喝下午茶又稱病,哪有這麼巧的事,我倒要去看看,她青歌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能如此不把本太子妃放在眼裡。」
「就是,她有什麼好得意的,據說太子壓根兒沒去過東偏院,我看哪,即便太子當時對她一時興起,現下也早沒了興緻,太子現在可都是往小姐你這兒跑的呢,昨晚小姐你睡下后,太子還來過呢,後來我說我睡了,太子讓我不要打擾你。」
「琦蘭……」葉紫弦故意裝作害羞的樣子,打斷她。
一行人說著說著便到了東偏院。
流雲搶先一步上前叩門,婉兒打開門,看到來人,又看了眼流雲身後的葉紫弦,神情有些慌張。
「我們家主子聽說青歌姑娘身體抱恙,特意前來探望。」流雲道明來意。
「這……太子妃見諒,青歌姑娘患的是風寒,恐怕不便見客。」
「哦?風寒,正好我略懂醫術,幫青歌看看。」
「太子妃。」婉兒卻突然跪下,「風寒是易傳染的病症,恐怕……」
「你這是做什麼?」葉紫弦上前一步,扶起婉兒,「既是如此,你身為青歌的貼身婢女,卻安然無恙,倒是稀奇。」
「這、奴婢……奴婢……」
「婉兒,誰來了?」房內傳來聲音。
「是太子妃來探病。」
「即如此,讓她們進來吧。」
走進屋內,確有一股嗆鼻的藥味。婉兒引她們走往裡間,病榻上一美人正垂目坐立,蒼白的面容難掩清麗,只氣色不佳,似有病態。
「太子妃。」青歌見葉紫弦進來,作勢要下床。
「哎,妹妹免禮。」葉紫弦連忙攔住她,「妹妹身體不適許久,還是免了吧。」
「妾身久纏病榻,太子妃居然來看望,真是太折煞青歌了。」青歌看了一眼婉兒,「婉兒,還不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