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奔喪禮
一切準備妥當,第二日,蕭逸瀾駕崩的消息終於公布出去,舉國震驚。待榮王爺和莫亦缺站出來,都力舉葉紫弦為帝,滿朝更是嘩然。接著,小夏子站在大殿上,宣布蕭逸瀾臨終前確實主張葉紫弦登基為帝。
一時議論四起,幾乎所有人都抱著葉紫弦是紅顏禍水,迷惑了蕭逸瀾的心理,一再質疑葉紫弦。可是,金鑾殿上三位最受蕭逸瀾器重的人,皆肯定了葉紫弦的地位。莫亦缺甚至拿流傳民間的歌謠來稱頌葉紫弦,並告知眾人了葉紫弦原本就是軒轅後裔,正統皇族的身份。
一時間,議論聲更是此起彼伏,要知道,在四國鼎立之時,軒轅族曾是所有國家的共同仇敵,現如今,蕭氏打下了天下,卻又拱手送到軒轅族手裡,實在太令人意想不到。再者,所有人都覺得,蕭逸瀾的死過於突然和蹊蹺了。
「安靜!」正當所有人質疑一切的時候,莫亦缺大喝一聲,和沈瀟榮對視一眼,對群臣道,「今日開始舉國奔喪,而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軒轅氏即位是眾望所歸,明日便實行冊封大典。」
莫亦缺話音剛落,群臣沸騰,左相被推搡出來,無奈地環顧四周,最終硬著頭皮覲見。
「豈不知先皇到底死於何病,如此突然便去了,在告知先皇生病前,臣下分明記得,那時候是皇後娘娘生病,一直抱恙,待在弦音殿閉門不出。現下皇後娘娘倒是好了,怎的陛下反而說走就走了,不是太奇怪了嗎?此為其一。其二,若下官未記錯,軒轅族一直以來皆為各國讎敵,如今突然就成了這樣。百姓也剛好在這個時候擁立軒轅族,一切莫不是都太巧了些,實在難以服眾啊!」
「左相大人這番話,說的倒是實在,想必是你們議論許久的話題了吧。」沈瀟榮上前一步,臉上萬分平靜,沒有絲毫懼色。
「那麼反過來好了,我想請問一下左相大人,大人以為誰合適坐上這寶座,難道左相大人想毛遂自薦嗎?!」說到最後,沈瀟榮的聲音陡然提高,嚇得人一陣心驚。
「不敢!」左相慌忙跪下。
「你不敢?!那就是旁的有心人想嘍?」沈瀟榮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臣下不敢。」所有人瞬間下跪,正殿的地上黑壓壓的一片。
「既然都不敢,又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那為什麼不聽先皇的意思,不聽我們和百姓的意思?」沈瀟榮裝作怒意橫生的樣子。
大殿瞬時鴉雀無聲,再沒有人敢說話了。沈瀟榮和莫亦缺對視一眼,莫亦缺道:「今日就到這裡吧,一個時辰后舉行喪禮。」
說完,三個人皆走出金鑾殿,只留下身後的一種大臣繼續議論紛紛。
「這左相,還真是愛出頭。」一出殿,沈瀟榮皺起眉頭。
莫亦缺淡漠道:「並非他愛出頭,而是他不得不出頭。想當初,為了能讓自己的女兒入宮,他可沒少花功夫,一天到晚在家中設宴,要求群臣聯名上書,請求先皇廣納後宮,現如今先皇駕崩,他的如意算盤終於落空了,還能不讓他再吃些苦頭。」
「哼,只怕屆時朝中又是一場血雨腥風。索性先皇未留下子嗣,否則還真是難辦了,只是你說,若是皇后即位,日後這後宮和子嗣……」沈瀟榮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吧,皇後娘娘的資質和秉性皆是極佳,你還愁她會棄江山於不顧嗎?」
「恩,我們去準備葬禮吧。」
三人的背影緩緩離去,逐漸消失。
葉紫弦正在養心殿內批閱奏摺,對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一概不知。只是看著各大臣對各地情況的上書,只覺得和自己先前出宮時見到的不一樣。怕是有人故意欺上瞞下來邀功。眼下天下初定,最缺的怕就是德才兼備的大臣了。又不能完全沿用先前四國的大臣,自然得安排原先雪國的大臣。
葉紫弦的眉頭忍不住皺起來,伸手扶了扶額頭,忽然,腦海里一個念頭閃過,一絲笑意浮現唇邊。
「娘娘,葬禮就快要開始了。」午間時分,芷蘇的聲音傳來。
「本宮知道了,回弦音殿更衣吧。還有,吩咐下去,日後有摺子,先送去弦音殿或御書房,不必再用養心殿了,我要保留養心殿的原有面貌,你記得讓夏公公來收拾一下,然後關起來,沒有本宮的允許,誰都不準進入。」
「是。」芷蘇知道葉紫弦心裡仍是放不下蕭逸瀾。
當葉紫弦換好衣服,便見到銅鏡里的人一身縞素,頭上未戴任何釵環首飾,只簡單別著朵白色的絹花。
「娘娘這身打扮,頗為素雅。」芷蘇看著葉紫弦讚歎道。
「只可惜如此素雅的裝扮,卻是用來參加葬禮,為此,我情願永遠不再有這身打扮。」葉紫弦語氣淡然,似乎一切都和自己無關,只當自己知道,她必須強壓下內心的痛苦,將情緒全部隱藏住,否則再難支撐下去。
「姑姑,我們走吧。」葉紫弦將手搭在芷蘇手背上,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遠遠看去,才一會兒功夫,宮裡四處便已白布密集,葉紫弦不免暗自感慨,宮裡人做事的效率之高,就連喪禮,都籌備得如此迅速。
當葉紫弦踏入金鑾殿的時候,前一秒還熱鬧非凡的金鑾殿,轉瞬間便陷入一片死寂。葉紫弦的到來,就好像一顆定時**,只不過沒有令在場的所有人炸開鍋,而是不敢再多說半句話。
葉紫弦本就聰慧,自是明白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是她已顧不上太多,只定定地看向大殿正中央的棺木。那裡安放著她心上人的屍身,葉紫弦強壓下難過,以防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掀開棺木,再看蕭逸瀾一眼。從蕭逸瀾去世自今日,不過三天不到,在葉紫弦感覺來,卻比三年都漫長。
跪在冰涼的地面上時,儘管芷蘇一早為葉紫弦備下了墊子,葉紫弦還是能感受到有徹骨的寒意,自膝蓋處逐漸傳來,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別的原因。想來也是諷刺,昔日拚命想要逃出宮的也是她,那段日子,她每天都見不到蕭逸瀾,卻覺得分外自由愜意,覺得終於擺脫了牢籠。
現在蕭逸瀾走了,她反倒覺得痛苦了,早知道,當日就不該任性妄為,多留在他身邊哪怕一刻也好。
葉紫弦安靜地跪在離蕭逸瀾最近的坐席上,感受著四周投射向自己的各種目光,絲毫不加理會,只當自己看不到也察覺不到。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接下來,諸葛銓和莫亦缺的聲音傳來,夾雜著榮王爺的聲音,葉紫弦知道他們一起結伴而來,卻也懶得理會。
「皇後娘娘。」直到三人一齊站在葉紫弦面前,對葉紫弦請安,葉紫弦才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算作回應。
在葉紫弦的目光觸及到沈瀟榮的時候,不免愣了一下,沈瀟榮的臉上沒有悲戚之感。可葉紫弦分明記得,昔日在太子府的時候,沈瀟榮和蕭逸瀾的關係看上去那麼好,之前葉紫弦沒注意,直到知道了蕭逸瀾便是小時候的男孩,特意留心多看了沈瀟榮一眼,才發覺沈瀟榮的確是自己小時候見過的那個人,只不過老了許多,難怪之前自己沒認出來。
「太後娘娘駕到!」一陣尖銳的嗓音響起,驚得眾人紛紛起身,向殿外看去。
葉紫弦沒想到,許久不見,太后已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完全呈現出蒼老病態之感,全然沒了往日的風華絕代。雙眼凹陷,臉龐消瘦,神情渙散。太后的身後,緊跟著萬玉如和沈碧心。萬玉如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尋常人來參加葬禮的樣子,沈碧心則是眼圈紅紅的,看得出明顯哭過。
萬玉如和沈碧心看到葉紫弦,只怪異地點了點頭,算作回應,太后則看都不看葉紫弦一眼,只當她是透明一般,徑直走向葉紫弦方才的席位,緩緩跪了下去。
葉紫弦只好緊挨著太後身后的席位,重新跪下。各人都一次找好自己的席位,在小夏子的主持下,葬禮追悼正式開始。
當三叩首的時候,葉紫弦只覺得好容易隱藏的眼淚,忍不住便要奪眶而出。看著太后故作堅強的背影,葉紫弦只覺得自己也一樣。而這裡有太多人,不過一群淡漠的路人,只例行公事地來參加這場葬禮,不帶有絲毫情緒。
他們關心的,或許只是誰來即位,自己的口袋能多塞些銀兩,自己的女兒能嫁入後宮。只可惜,葉紫弦的登基,即將打破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美夢。
葉紫弦沉默地跪拜,直到葬禮儀式結束,仍不肯離去。太后照例不看她一眼,卻因咳嗽,被宮女強行扶走,諾大的金鑾殿,轉瞬只剩下葉紫弦一個人。芷蘇默默地在一旁,時不時為葉紫弦遞上紙錢。葉紫弦麻木地跪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