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 天風谷
六月二十四,晴。
雨後的苗山,空氣濕潤而清新。
林間寂靜,霧氣瀰漫了整個苗山。
樹葉上還凝著清晨的粉露,偶爾有飛鳥驚起一枝樹葉,盪下一片露珠。
遠遠的林間,霧氣迷離,隱約穿越著二個人,宛若仙境一般。
歸海湛和葉芷青已經離閣樓很遠了。他們是今兒個早上啟程的,眼前的形勢已不容他們再做滯留。
他們必須把這個消息帶出去,讓大家都有個準備。
遙俠和姬無命並沒有同行,他們留在了苗山。
然而歸海湛沒想到,姬無命沒想到,誰都沒想到,這一別,竟是永恆。
葉芷晴看著身旁的歸海湛,道,「我們去哪兒」。她的聲音很柔,很軟,仔細聽去,甚至有些撒嬌的味道。
歸海湛聞言,狐疑地看了葉芷晴一眼,不知她的葫蘆里又在買什麼葯,「幹嘛?」
葉芷晴白了一眼歸海湛,「我能幹嘛。」語氣中卻是含著淡淡不滿。
二人無語。
走了幾步,葉芷晴突然問道,「那些人為什麼要抓妖族,還控制他們了。」說著看向了歸海湛。
聞言,歸海湛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深深地出了一口氣。
「問你話了。」
葉芷晴還是不滿,嘟著個嘴巴,斜著眼看著歸海湛。
「我師叔沒跟你說嘛?」
歸海湛淡淡道。
「可我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西川蝅教不是在蒼雲殿的西側嗎?」
歸海湛沒有回答,繼續走著。
葉芷晴也不生氣,繼續道,」可那些人是從中原進入苗山的,你也是在蒲陽遇見他們的,就算他們截了傲君等人後,也是向東而行,也就是中原的方向,這又是為何?「聽完葉芷晴的分析,歸海湛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過了來頭,戲謔地道,」姑娘啊,不錯啊「「那是,我是誰啊,御劍門的千金,豈會是平庸宵小之徒,不像是某人,只知道裝模作樣,其實啥都不懂。」
葉芷晴說著沖歸海湛炸了眨眼,原來,他是在炮轟歸海湛不說話了。
「你丫,是在說我嗎?」
「這裡還有別人嗎?」
「好,好,你牛,你牛,我認輸,這總行了吧。」
「哼,這還差不多。」
歸海湛憋著嘴,定眼看著葉芷晴,沒有在說話。
「嘿嘿,說說你的見解吧!」
「我是宵小之輩,目光短淺,看不出有何不妥,實在是慚愧。」
「你還喘上了你,說不說。」葉芷晴說著把手插在了腰間,卻是三八姿勢出來了,任誰能想到這儘是御劍門的千金。
「我不知道。」
一看他欠揍的模樣,葉芷晴的手就沖著歸海湛的耳朵就來了。
見狀,歸海湛急忙躲開,先前方跑去,「我真的不知道啊!」
「等等我。」
「我真的不知道。」
「那你倒是等等我啊!」
…………
聲音漸漸遠去,想必他們走遠了。
可又有誰能回答葉芷晴,歸海湛不能,遙俠不能,誰都不能。
答案,只有他們自己去尋找。
天風谷,是一個巨大的峽谷,位於苗疆與西川的交界地帶。
遠遠的望去,猶如一條蟄伏的巨蟒,甚是可怖。
由於地勢較低,其間常被霧氣包圍。
飄飄忽忽的ru白色霧氣,時聚時散,將那挺拔聳立的怪石,錯落有致的石路,青翠的灌木全部遮掩在其中,時隱時現,朦朦朧朧,宛如仙境一般。
再往深處看,就能看到山崖二邊,洞窟密如蜂巢,石道凌空穿雲。峭壁之間,鑲石成樓,斷崖之上,鑿壁為室。周圍雲霧繚繞,蒸汽翻騰,好似瓊樓玉宇置於雲海之上漂浮,好不自在。
在右側山崖上,有一石門格外醒目,那是一個鍍成了金黃-色的虎口,其線條清晰,稜角分明,圓睜的怒目中寒光四溢,森森的獠牙動人心魄。
虎頭的額上有二個蒼勁的大字,隱門。
門前的棧道隱於霧間。
門口還樹立著一個漆黑的巨大峻岩,恍惚一個地府煉獄的判官,令人望而生畏。
此時,峻岩下面,一前一後站著二個人。
只見為首之人身材高挑挺拔,金髮披肩,著一身紅衣,一襲讓人炫目的火紅色披風在風中飛舞。其神態雍容,雙目神光閃動,面帶邪邪的謔笑,一看就是個極有威望的人。
他就是隱門的門主,帝光。
他的身後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只見他身材高挑,一襲紫衣在風中飛舞,如同絲帶一般。烏黑的秀髮垂在胸前,背後,在微風中同這綠衣蕩漾。瓜子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隨時能擠出水來,給人以憐意。俊美容顏如出水芙蓉,驚如天人。
這位佳人,她喚作月言是帝光的唯一的弟子。
清風拂過,帶著陣陣涼意。
突然,月言開口道,師傅,有消息了嗎?聲音如遊絲,甜甜地散了開來的。
微風中,帝光挺拔地站在那裡,髮絲共同衣擺飛舞,聲音飄來,他的耳朵動了一下。隨即重重地點了頭,道,還沒有。之後便沒有聲音。
霧依舊,風照吹。剛才一切好像沒有發生。
半餉,少女又不由的向帝光看去,剛去開口詢問什麼。忽聽一聲清脆的鳥鳴傳來。
頓時,她一滯,隨即尖叫道,師傅來了來了。
帝光也沒有看,只是把手抬了起來,一隻白色的鳥兒就落在了他的指尖上。
帝光接下了鳥兒腿上的信件,,灰燼看了起來。
月言接過鳥兒,擺弄了起來。
這邊,讀信的帝光突然眼中寒光一閃,隨即右手一抖,那封信就燃燒了起來「妖上,你有資格做我的對手」
月言不解看著帝光:師父,咱們為什麼不直接攻打他們了,幹嘛要借那些人類的手。
不解,她不解。隱門的實力遠在蒼雲殿,萬妖宮之上,打敗他們不在話下。
帝光慢慢的把雙手負於背上,道:縱觀天洲大事,各大勢力錯縱交橫,暗流涌動。我們要儘可能的保存實力,以圖復興妖族的大業。
他的聲音低沉,滄桑,但卻有力,威嚴,感覺他要主宰一切。
月言撅著嘴,眼睛不停地轉動著,忽然開口問到:師父,蝅教的那個老傢伙能不能取出天罰。
聽到天罰,帝光眼角的肌肉還是不由的抽了一下,作為一個妖,這是他心中永恆的痛,就像一根刺,插在他的心口。
他一直再努力,努力拔掉它。
「不知道『』徐徐的,帝光道:但我們沒有選擇的餘地,那個封印無人能解,除天山的那些人,但如果強攻,我們將會成為眾矢之的。……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我們不能做出頭鳥。」
「師父,蝅教會對我們動手嗎,天子的野心可不小。」
「至少現在不會,目前我們彼此都需要對方。呵,至於野心嘛?貌似我的也不小。」
風吹過,他的話兒飄了開來,隨即消散在了霧裡。
月言看著遠方,沒有再問什麼,眼神隨著他的話也消散在霧裡。
片刻之後,帝光折身向里走去,月言也跟了上去。
二人的背影就這樣一前一後消失在了石窟中。
*******室內,燈火通明。帝光靜靜的站在門口,注視著前方,滿目的憂慮溢出來。
這是一個不大的石室,四周有精美壁畫,栩栩如生的浮雕。然此時帝光卻無心欣賞,他只是緊緊地盯著面前的一個手舞足蹈的老頭,老頭花白的頭髮用一根麻繩簡單的束在腦後,額前插滿了鳥翎,不知是何種鳥的。有著火紅的顏色,他手裡面拿著個權杖,扭曲的形狀有些像捏在手裡奄奄一息的毒蛇。他在不停的跳著,姿勢怪異。他口裡面在不停的念叨著一種不為人知的咒語。
在他的前面,是一張長長的桌子,上面擺滿了東西,最醒目要數那桌面四角的大燭台,在燭光的映襯下,金光中泛著青黑。詭異且漂亮。
借著燭光你可以看到,桌上竟是一幅地圖模型,有湖,有山,有沙漠,一切都有,仔細看去,竟是天山。
許久之後,連整個桌子都被詭異的青霧所籠罩,青霧聚而不散,動而不止,散發著攝人魂魄的氣息,給人以稍有不慎,便會魂飛魄散的感覺。強大如帝光,都不由的捏了捏拳頭。
花發老者停了下來,背對帝光,右手握著赤色權杖,左手置於胸前,口中咒語陣陣,時而如夜鬼哀啼,時而有像鳥獸怒鳴,好不嚇人。
後面,帝光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面無表情,古井不波,看似鎮靜無比,可他的雙手卻悄然發生著變化,那雙結實但卻白皙的手開始變得一點點粗糙起來,隨即皮膚龜裂,變黑,拳頭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大一倍有餘,裂紋見烈火流動,如同剛剛爆發的火山一般。
他自信,卻不盲目,蝅教巫蠱之術殺人於無形,更何況面對這等高手,更不容怠慢。
火紅的披風微微盪起,他還是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前方。
密室中,咒語聲終於停止了。
花發老者慢慢的轉過了身來,與此同時,帝光的手也迅速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白皙,結實。
「來了」,老者淡淡道。
帝光仰了仰頭,道,「準備的怎麼樣了」。
老者道,「還需要一段時間,請門主耐心等待,這事急不得」。
「好」,帝光扔下一個字后便向外走去。
剛邁出一步,只聽老者又道,谷主,我們的報酬可準備就緒了?
「爐鼎,你們的人已經帶過去了,至於那樣……」說到這裡,帝光停了下來。
老者趕忙作揖,道:「老朽明白」。
帝光並未再應答,便大步走了出去,火紅的披風隨風盪起。
老者慢慢的抬起了頭,眼神如鉤,干皺的嘴唇微微揚起。這一切是帝光沒有看到的,然而他卻想的到。
大家都在釣魚而已,魚不出現,誰都不會動手。
他加快了速度,向大廳走去,當務之急,是得到引子。
「噹……」,一聲清脆悠長的鐘聲響起,蕩漾在天風谷的上空。
這口鐘叫做拜將。
******蒼雲殿,不單是一座宮殿的名字,也是一座山莊的名字。
它是苗疆三大勢力之一,位於苗疆東北部,背靠中原,面向西川。
蒼雲殿,最大的一座殿堂,就叫做蒼雲殿,它是整個山莊的中心,不僅位置,還包括權力。
山莊的後面,有一片柳林,種滿了垂柳,中原隨處可見的那種垂柳,但到了苗疆卻成了稀品,據說是妖上親自移植的。
林間有一間茅屋,很矮,很古,看起來很簡單,卻是很古樸,給人以沉重的歷史感。
當遙俠走進來的時候,妖上正在喝酒。
他很少喝酒的。除非有人陪,不然他不會喝酒的。
屋子裡擺設不多,但卻都很精細,打掃的也很乾凈。
不大的桌子上,放滿了大大小小的罈罈罐罐,陣陣香氣發出,瀰漫在空氣中。
這裡面全是酒,桌子上面是酒,地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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