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來如此

閣樓中，淡淡的蠟光依舊。

桌前，一老一少還在交談著。不知少年問了什麼，只聽老者眯著眼睛嘆息道：「這半年來，苗山時不時有人族出現了，我還以為是採藥的救世之人，沒太留意，這麼說來……」突然，他正襟危坐，盯著少年道。

聽到此處，歸海湛突然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但他很快便冷靜下來，並開口詢問道：「師叔，那眼下我們該如何是好」。

老者皺了皺眉頭道：「先靜觀其變吧」。

夜色中，叢林間，幾道人影穿梭著。

如果歸海湛在此，肯定識得其間四人。這四個便是他在柳香客棧門口撞見的那四人。

但此時這行人卻有八人之多，其間一人還抱著什麼東西，好像是人。

仔細看去，蒼雲殿的裂空，傲軍赫然在列，只見他們順從地跟在他身後，目光渙散，如行屍走肉一般。

「嘿嘿」，其中一人輕笑：」沒想到這麼順利，娘的，這情報還真准啊，貨比上次的還要好，教主一定會獎勵咋們的」。

只聽另一個人附和道：「誰讓他們不在家裡好好獃著了，打什麼獵。不過話說回來，教主給的葯還真管用，輕輕一吹，便全搞定了」。

「斷風，離痕，你們嫌輕鬆是吧！要不這個給你們抱」。

「晨陽，你就好好享受吧，這可是個大美人啊」。說著那二人發出了一陣猥瑣的笑聲。

笑聲掠起一群飛鳥，歷嘯著衝出了叢林。

「都別吵了，把這妖女給我看好了，帶回看教主看能不能解開她身上的古怪。」說話的可能是他們的老大，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室內一片漆黑，姬無命平躺在床上。

他的雙手還抱在眼前。

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只感覺自己的眼皮像是灌了鉛水一般，沉沉的，怎麼也睜不開。

在混混沌沌中，他的思緒飄向了夜的深處，那誰都不曾觸及的地方。

那是一個夜晚，無星無月的夜晚。

他看到一個光著膀子，臉龐扭曲，面目猙獰，手提鐵鎚的大漢站在火中，撕心裂肺的叫罵著，手中的鐵鎚不斷揮舞著向他砸來，呼呼做響，截斷了火牆。

在那他周圍，人影綽綽，但無論他怎麼看都看不清身影。耳邊是悲天嗆地的呼喊聲，是在求救，還是在斥責，他也聽不清楚。倏然之間，他只覺得一股悲傷油然而出，似決堤的洪水，迅速將他淹沒。

他雙手無力地擺動著再做最後的反抗，然而這一切在那席捲天地悲傷之力面前，顯得那樣的微不足道。這一切本來就是杯水車薪。

就在他絕望之際，忽地鏡頭一閃，他發覺又置身於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之上。

天地銀裝素裹，分不清界限。白茫茫一片，渾成一體。

他睜大著眼睛，無助地向四周探去，看能不能找到一點兒生氣。突然聽腳下一陣咕咚咕咚的水流聲傳來，便不禁向下望去。

只見腳下有無數道血流湧出，似噴泉一般。轉眼周圍數丈以被鮮血染的通紅，而這血色又似被什麼控制一般，向著遠處蔓延開來，瞬間整個雪原被鮮血所覆蓋，雪原傾刻間變成了血原，在蒼白的天光照映下，甚是可怖。

啊……，姬無命從夢中驚醒，隨即坐了起來。

他回想著剛才的那個夢，那個一直以來縈繞在他心頭的夢。

他小時候問過師傅，師傅只說可能跟他的身世有干係。后經過師傅的治療，這些年已經很少夢到了，可最近，又時常這般。

那個大漢到底是誰，怎麼會出現在他的夢裡。

嘶啞呼喊的又是什麼人，在聽到呼喊時我怎麼會有悲傷之感呢？

那雪原和鮮血有代表著什麼？

他苦苦思索著。

風從掩著的窗口吹了進來，絲絲涼意爬上了脊樑。他才發現冷汗早已濕透重衣。

忽然一陣凄慘的鳥鳴劃破夜色。

「有人」。他徒然睜眼道。

妖驚不起飛鳥，尤其是在夜間。

他站在閣樓上，眺望遠方，在蒼茫天光的映襯下，一群飛鳥向北掠來。

「吱」，門開了。

遙俠和湛走了出來。

隨即葉青也來到了他們身邊。

無星無月的夜，大家都沒有睡著。

「師父，我去看看。」

遙俠點了點頭。

倏然之間，姬無命已凌空一躍，變成金烏，震翅而去了。

湛一頭霧水，不解道：「師叔，出了什麼事了」。

老者盯著遠方，冷冷道：「又是他們」。

忽地他精神一振，「走，去會會他們」，說著已向林中躍去。

葉青皺了皺眉頭，不知他們在講什麼，於是轉身細聲詢問湛：「他們？誰啊？」

湛卻買了個關子，笑道：「葉兄，有好玩的了，哈哈，你來苗山，不就是因為好奇嗎？」。

笑聲剛落，人已沒入林間。

葉青搖了搖頭，也追了上去。

夜色漸逝，天邊開始放亮。

這個世界見到光，聲音也隨之多了起來。

大地也開始蘇醒了。

此時，樹林里，一群人正在疾行著，其實，對他們而言並不是很快。

他們已經認為遠離了危險區域，然而卻不知真正的危險正在來降臨。

「停」。只見帶頭人突然揚手道。頓時後面的人都停了下來，不解的看向前方。

只見一黑衣男子站在對面，微昂著頭，雙臂環胸而抱。

此人正是姬無命。

「嘿嘿，老大。咱們幾個人品就這麼好嗎？這不，又一個送上門來了。這下咱們發達了」。聲音是從一件寬大的斗篷發出來的，還伴隨著一串笑聲。

只聽另一個人道「斷風，又想挨罵了吧。」

一語即出，笑聲戛然而止，一時間沒了聲息。

他們在等待老大發話，這是他絕對的領導者，沒人敢質疑。

姬無命冷冷的瞅著那帶頭人，道：「想出去」。

他此時並沒有看到裂空等人。

那人道：「想帶你出去」。

姬無命道：「你跟狂妄」。

那人道：「不，這叫自信」。

姬無命冷笑道：「是嗎。」

那人點了點頭，道：「是的」。

姬無命閉上了嘴。他知道今天不會善了，因為他並不希望善了。

突然，那人轉身指向身後的裂空，道：「你去！」

隨即一聲冷笑，「我要驗貨，兩個都要。」他此時已經認為姬無命是自己的盤中餐，的確，他有這個實力。

接到命令，裂空頓時擴散的瞳孔一收，精光閃閃，左腳在地上重重一擊，整個人就如同猛虎一般躍了起來。

「裂空」姬無命看清來人，不由一怔，失聲道。

這邊只見他右臂一揚，背後的巨劍已飛到手中，破空之時，呼嘯成風，劍氣所至，幾棵古木爆炸開來，碎屑紛飛。

他和遙俠去蒼雲殿時與裂空有幾面之緣，所以對其並不陌生，但眼下這情形，他一時間怔住了，怎麼會這樣，裂空怎麼會去這些人攪到一起。

見狀，姬無命微微挑眉，右臂一伸，輕喝道：「聚氣成刃」瞬間一把氣劍出現在他的手上，長三尺左右，沒有刀柄，直接與手掌相連。

刀竟是由真氣凝聚而成的，可見其內力之深。

幾吸之間，裂空的攻擊已至。見劍招如此霸道，姬無命也不硬接，雙翼自背而生，借力提氣，向後閃去。

裂空見一擊未中，他牙關緊咬，雙目充血，橫劍一甩，頓時一道光圈擴散了開來，所到之處，樹木催折，殘葉四散，姬無命只得迅速上升，以躲開攻擊。

看到此處，那帶頭人點了點頭，好像非常滿意。

「叛徒」，姬無命歷嘯一聲，未等裂空下一步動作，便雙翼一振，直接俯衝下來，手中氣刃直指裂空面門。

裂空也許是前兩招打的太輕鬆了，在失掉先機的情況下便隨意的舉劍來擋，卻不料這麼強勁，一下子震飛了出去。

只聽一聲冷笑傳來，還是那帶頭之人。

裂空剛要執劍反擊，那人朗聲道：「退下，廢物」。同時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看起來藥瓶那麼大小。

隨著一聲退下，裂空瞳孔擴散開來眼中沒有一絲光芒，剛才的氣勢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乖乖的退到了一側。

姬無命又是一怔，獃獃的望著裂空，這究竟是咋回事，他現在完全愣了。

然而危險卻已悄然來臨。

只見那人左手捏著一個漆黑的小瓶子，右手五指曲籠，掌中黑氣蔓延。

那是一雙乾枯的手，看不到半點血色，與健朗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倏然之間，他左手一揚，把瓶子拋向空中緊接著右手抬起，黑霧擊中瓶子，一瞬間黑霧變成了血紅色，呼嘯著向姬無命衝去，這紅霧看似隨意，但卻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竟然比江湖暗殺高手的暗器還要迅捷。

這邊姬無命未來得及反抗便被擊中了。

下一秒，他已躺在地上。

一聲冷哼，那人便朝姬無命走來，但他走的很慢。

他並不急，對於獵物，他一直很有耐心，現在，他很享受，如沐春風一般。

行至姬無命前，他伸著乾枯的右手向姬無命的腦袋抓去。

他要把精血滴在姬無命的眉間。

想到這個高手為己所用，便心花怒放。

可是他忽然發覺心裡開起了一種恐懼，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一種對死亡的恐懼。

他一怔，手上的動作滯了下來，猛然抬起了頭，隨即雙眉一皺，向後快翻，真氣驟提疾退而去。

隨他而去的還有一把劍，飛的還快，抵在眉心處。

另外幾人根本沒看懂咋回事，一切太快了。

那人有些惱怒眼中寒光一閃，雙手黑霧乍現，揮臂向劍抓去，卻不料劍突然一個轉向，徑直飛向一白衣男子。

這把劍便是墨齒，白衣男子便是歸海湛。

那人定住了身形，抬頭向這邊望來。

他的臉色陰沉，就像是黑暗的蒼穹，眼神卻銳利如刀鋒。

他雙手負於背上，冷冷地盯著對面三人。

日已升高了許多，金光肆無忌憚的瀉下來了，有几絲淘氣的陽光穿過疊翠踏綠，在姬無命的身上游曳。

遙俠在察看姬無命的傷事，其旁臨海湛仗劍而立，注視著要前的一切。

葉青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把劍，一把很窄很長的劍，在細風中搖擺。

這是一把柳劍，名叫畫影，其華如出水芙蓉，其紋，如列星之行，並且聲音很輕，輕的連自己也聽不到。

顯然，他識得此劍，募然之間之間，他眸中掠過一絲罕見的遲疑，然而轉瞬目中冷光大盛，隨後血腥的蔓延開來。

葉芷青突然精神有點恍惚，是什麼讓他產生了這樣的冷酷的眼神。他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劍。

那邊歸海湛橫劍注視著他，目光始終不變。

「畫影，御劍門的人」。那人吶吶道。

畫影，在十大名劍中排行第七，傳說其以百鍊剛鍛鑄，鋒芒犀利，摧金截鐵，劍鋒不損，劍身薄如蟬翼，繞指柔。

那人動手了，只見他周身黑煙翻滾。「解決了他們」，他輕喝著，向遙俠疾襲而來。

頓時後面的幾人都沖了上來。

靈兒被喚作晨陽的那人扔在了地上。

一場惡戰就此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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