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追憶天山

「我沒事.」紫瀠輕輕推開墨璟寒.「你該去扶你的未婚妻.」

墨璟寒臉色一僵.「我記得我曾經同你說過.我跟她的婚約早就解除了.」

紫瀠頭也不回地一步一步朝寢殿走.口中輕嘆一句：「這與我無關.」

「你到底想怎樣.」

紫瀠微微側首.「為何你還是不懂呢.我真的再不想怎樣.你還是另替我擇個住處罷.若不是寧悠染今日來闖.我還不知道這紫薇宮是仙界歷代仙妃娘娘的東西.我怕是消受不起.」

墨璟寒隱約瞧見.她那一雙清澈的.不帶一絲塵埃的瞳眸.冰藍色的.絲毫沒有感情的.是什麼的.說不出的感受.或許是淡然.或許是心中的牽挂、羈絆全然放下.便只余了一份平靜.

沒什麼不好的.都道是高處不勝寒.南風紫瀠她.也該過過平常人的生活.

其他的也沒什麼可做的.將她留在身邊.時不時地來看上一眼.那種心動的感覺是其他女人沒辦法給的.真的挺好.

「璟哥哥.我們……」寧悠染自己從地上爬起.可憐兮兮小心翼翼.聲音微微顫抖.

墨璟寒眯起眼睛沉默半響.終是厲聲說出一個字：「滾.」

寧悠染心中一痛.終是沒忍住落下淚來.「璟哥哥.染兒……」

「本帝告訴你.是本帝把她帶回來的.在這仙宮之內.任何人都不許以任何方式傷害她.」墨璟寒不欲再聽寧悠染哭訴.一揚手.「來人.送寧小姐回城主府.吩咐寧月晨.沒有本帝的指令不許放她出城主府半步.若有違者.格殺勿論.」

「還有.」墨璟寒淡淡地掃視了地上的寧悠染一眼.幽幽地道：「你剛才看見的是誰.如若膽敢吐露出去分毫.本帝保證.你一定會死無全屍.」話音未落便向紫薇宮正殿外走去.暗處一直在觀望一切的一仙娥心領神會地起身跟上他的腳步.

寧悠染自然出言勸阻.「璟哥哥.我……我不回去.你不要趕我走.」

杜嬤嬤剛進紫薇宮正殿就看見寧悠染沖著墨璟寒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寧悠染一定會跟墨璟寒展開更為激烈的爭吵.趕緊上前扶住她.低聲勸慰道：「大小姐.咱們回去罷.您現在的臉色非常難看.仙帝陛下鐵定不喜歡.咱們回去把葯喝了.把身體調養好.你說好嗎.」

寧悠染渾身激顫大驚失色.雙手捂上自己的臉.驚慌失措地問：「嬤嬤.真的是這樣嗎.我現在真的很難看嗎.璟哥哥他一定不會喜歡我現在這副樣子的對不對.他還要為了那個女人讓我死無全屍.憑什麼.璟哥哥一定是厭棄我了.那怎麼辦.嬤嬤你看到了么.璟哥哥剛才看我的眼神是那麼凶.他是討厭我的.嬤嬤.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這麼丑.璟哥哥一定不喜歡我.一定不想娶我了.」

杜嬤嬤抱著情緒失控的寧悠染.輕聲寬慰道：「不會的.不會的.那個妖女哪比得上您.來.咱們回去調養好身體.仙帝陛下一定會喜歡您的.」

精神有些瘋魔的寧悠染似乎來來回回口中只會念叨這麼一句話：「對對.調養好身體.我得回去.我得喝葯.我不能這樣見璟哥哥.我不能……」

……

「說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寧悠染怎麼會找來紫薇宮.寧悠染又跟你們主子說了些什麼.」

仙娥沒有遲疑.據實回答道：「主子用完早膳便由奴婢服侍著隨意走了走.之後便是如往日一樣身邊只留心羽姑姑侍奉.將奴婢們都打發了出去.寧小姐闖入紫薇宮.說是要來拜會主子.奴婢們怕傷著寧小姐.對她是攔都攔不住.寧小姐先是將寢殿翻了個底兒朝天都不見主子蹤影.最後還是通過觀微之術才找到在正殿後廊窗邊看書的主子……」

待聽到「觀微之術」四字之時.墨璟寒眉頭深鎖.「等等.你是說寧悠染可以通過觀微找到你們主子.」

仙娥點點頭.「是.」

按理說.寧悠染是仙.並且是個仙骨才剛修復.身體還沒能養好的仙；紫瀠是神.她的實力向來是公認的六界年輕一輩排第一.彪悍得讓那些自譽天資聰穎過人的男兒自慚形穢.但是寧悠染的半吊子觀微之術卻可以輕而易舉找到紫瀠.這代表什麼.紫瀠就算功力全失.但好歹是個神身.豈容外人如此窺探.難不成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你繼續說.」

那仙娥雖然詫異於墨璟寒的反應.但還是福了福身繼續說道：「奴婢沒有聽到寧小姐跟主子說了什麼.但寧小姐說話的聲音非常大.奴婢想來定是寧姑娘情緒過於激動之故.后來又聽到后廊傳來類似於『賤人』、『無恥』、『下流』等不堪入耳的侮辱性辭彙.全是來自於寧姑娘的聲音.奴婢不放心便帶了人趕去后廊.竟然看到寧小姐作勢要打主子.之後……之後就是陛下您看到的了.」

「夠了.」墨璟寒面色一沉.驟然怒喝道：「你們就是這樣照顧她的.若本帝沒有及時趕到.你們主子哪怕是一根頭髮受到傷害.本帝都不會放過你們.」

那仙娥直直跪下身.俯倒在地.口中惶惶求饒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是奴婢無能.未能保護好主子.今後一定誠心悔過.對主子寸步不離.一定不會讓任何人傷到主子分毫.」

墨璟寒淡淡掃了那仙娥一眼.「就算你想跟.她也必定不會同意.若是要保護她安全.這還真是個難題……」想著想著.墨璟寒神色突然多了些光彩.有了.

……

「奉仙帝陛下諭令前來貼身保護您的安全.屬下寒璟.參見聖女殿下.」

紫瀠捧著書坐在床邊.淡淡瞅著跪在她跟前的黑衣年輕男子.五官清秀中帶著一絲俊俏.尤其劍眉下的那一雙眼睛生得格外好看.簡直像水晶一般澄澈透明.

「寒璟.」紫瀠細細品味這個名字.隨後便失了興緻.淡淡問道：「起罷.不必多禮.他叫璟寒.你叫寒璟.你是他的替罪羊罷.」

凡間不僅世家如此.一些宗族需要培養優秀的繼承人.自然不能打不能罰.就隨意尋一個長得好的侍衛或婢女.將繼承人的名字順序顛倒.作為那些侍衛或婢女的名字.替繼承人受罰受打.一來二去的.不僅凡間盛行此法.就連一向提倡眾生平等因以仁厚待之的仙界也學了去.這便有了「替罪羊」一說.

墨璟寒和寒璟.就是這種情況.

寒璟點頭.「是.仙帝陛下吩咐屬下務必保護好聖女殿下您的安全.」

「你稱我為聖女.那便是知曉我的身份.看來他對你很信任.」

「屬下與仙帝陛下自幼一同長大.」

「那也就是說.你自幼便替他做了替罪羊.」

「啟稟聖女殿下.仙帝陛下對屬下有知遇之恩.恩重如山.屬下為仙帝陛下做的任何事都是心甘情願.」

紫瀠淡淡「嗯」了一聲.站起身.思量了片刻.輕聲道：「既然來到這仙界.我便已經捨去了從前的身份.日後不必對我以『聖女』相稱.同心羽她們一樣.稱我為『主子』就好.」

寒璟沉吟片刻.「主子.」

「嗯.主子.只是這紫薇宮的主子.」

「是.屬下遵命.」

寒璟再抬眼便看見紫瀠正在寬衣解帶.不由面上一燒.詫異地道：「聖……主子.您這是.這是在幹什麼.」

紫瀠更是奇怪.「我乏了.需要休息.不行嗎.」

寒璟後退幾步.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可……可以.當然可以.主子好好休息.屬下就守在房門外.主子若有任何需求請隨時吩咐.」

說著寒璟便逃命似的奪門而出.汗流浹背.靠著屋外的風吹去過才能使他清醒一些.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神界聖女那麼個一本正經的面相.居然也喜歡拿人好玩.逗人開心.一轉頭.發覺她又換回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樣子.可真叫人捉摸不透.難怪都說女人是最善變的動物.那個女人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貨色.有人可以傷到她嗎.太不實際了.那仙帝陛下特地把自己找過來做她的貼身侍衛.又是為了何故呢.

紫瀠這邊在寢殿內點上安神香.倒入鬆鬆軟軟的床榻.頃刻間墮入夢境.

她隱約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聲音清脆響亮.但她卻不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天山.

陵墓.

機關牆.

追憶……

紫瀠看著凌曜他們正在以一種十分可笑的姿勢趴在通道內壁上.腳下踩的正是他們先前愛慕不已的仙女的頭飾.也不知那些頭飾是用什麼造成的.居然能夠承受他們四個人的重量.

紫瀠看著他們.一臉的戲謔之色.「怎麼.等不到本殿來救你們.想要從高處跳下來自殺.」

君昭曄見了紫瀠簡直比見了親媽還親.一陣叫苦不迭.「哎喲.我的小姑奶奶.快來救救我吧.算我求你了.我都掛在這好半天了.再這麼耗下去小爺我就要給夾成肉泥了.」

紫瀠正欲出手.卻不知從哪傳來一聲巨響.他們頭頂上方竟然出現一個入口.紫瀠再轉過頭去看自己來時的道路.定然被坍塌下來的泥土堵塞住.可是微涼和星魂還在那邊.

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