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色迷離

樂仙居天台。

一襲雪色長裙的女子遺世獨立，她抬頭仰望，那是一潭清澈的近乎見底的藍天，那蔚藍之中，悠閑的游著片片雲朵，不禁抬起手指，彷彿指尖暮然間也被染成了藍色。一抹暖陽人間醉，天空是靛藍的湖，微波起漣漪……

回首，是一道紅色妖冶的身影，她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一道月白色和一道墨黑色在她腦海里回蕩，卻是看得那麼不真切。

因為緣起，所以相聚；因為緣盡，所以分離。只是不知，這「緣」何時才能走到盡頭?

「昭曄，你去吧，莫讓我失望……」女子的聲音是那樣飄渺，好聽得有些不真實，卻讓身後的男子願為這句話，傾盡一切。

君昭曄移開迷戀的目光，乘風而去。

深夜。

「主上，一切都準備好了。」若舞為紫瀠換上了一襲夜行衣，早晨從玄天閣接到消息，王氏宗族計劃尋找帝印碎片，今夜，她定要往天曜帝宮走上一趟。

夜，潑墨一般的黑，伸手不見五指。即使皇宮守備森嚴，也無法擋住紫瀠前行的腳步。

可是，侍衛們卻里三層外三層地將景陽宮圍了個水泄不通，紫瀠倒有些好奇，難道這景陽宮裡有什麼寶貝不成？

侍衛頭領看侍衛們個個疲憊不堪，大吼一聲：「兄弟們都打起精神，這可是太後娘娘千叮萬囑要守好的東西，千萬要看住了，否則咱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原本昏昏欲睡的侍衛們聽了這話，打了個哆嗦，立刻精神倍增。

先不論王族貴為凡間五大玄靈宗族之一，定王殿下極少插手朝政，憑王家幾乎可以在朝中隻手遮天的勢力，要打殺了他們這些小蝦米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太后王鑫，十五歲初入宮被先帝策為貴妃，生下太子后被立為皇后。

由於選妃大典上比試銀針獲勝的，是定王殿下的未來王妃，這皇妃自是當不得。在太后王鑫的干涉下，王家嫡女王潔被封為貴妃，封號「華」。

鳳陽宮內，華貴妃王潔和太后王鑫屏退眾人，竊竊私語。

「潔兒，皇兒他……還是沒有碰你？」

華貴妃聽到這兒，臉一紅，十分委屈：「沒有，姑媽，雲表哥是不是很討厭我？」

王太后不高興地皺著眉，有幾分抱怨的意味說道：「皇兒也真是的，怎可這般冷落與你，你可是我王家的女兒。」

「姑媽……」華貴妃的淚再次滾下，作為王家正統嫡女，自小被眾人奉為掌上明珠，精心呵護，何時受過被人冷落的待遇？況且這個冷落她的人還是她愛慕已久的雲表哥，叫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不行，哀家不能繼續坐以待斃。」王太后狠狠地說道，面容已經扭曲，既然皇兒一心要打壓王族，那也怨不得她這個母后不講情面了!她遞給華貴妃一個漂亮的玉瓶，裡面似乎有一點紅色的粉末。

華貴妃不解：「姑媽，這是什麼？」

王太后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華貴妃大驚：「姑媽怎可對陛下下這種葯，這萬萬不可啊！姑媽三思啊！」說著她就要跪下，宮中嚴令禁止對皇族中人使用媚葯，一旦發現，可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王太后嘆了口氣，親手將華貴妃扶起，「唉!若有別的法子，哀家何苦對皇兒下這種葯?潔兒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哀家自然是曉得的!你放心，哀家是陛下的母親，王家是皇兒的母族，皇兒還能殺母滅族不成？放心，出了任何事，哀家擔著。」

「可是……」

見華貴妃還是有幾分猶豫不決，王太后保養得十分好的臉上露出幾分怒氣，「哀家進宮多年，從未忘記自己身上始終流著王家的血!你可知哀家當年是花了多大力氣才斗過先帝那一輩的後宮眾妃，生下太子當上皇后?什麼慧貴妃、蕭淑妃、鄭昭儀因哀家不得寵，在哀家初進宮那幾年處處與哀家為敵!她們現在如何了?不都是被哀家送去給先帝陪葬了!王家生你養你，若你連王家下一代的榮華都護不住，那便不要再做我王家貴女了!否則遲早是慧貴妃等人的下場!」

「臣妾不敢!」身為王家嫡女，華貴妃當然對慧貴妃等人的下場尤為清楚。她更是在母親的陪同下被姑媽派人領去，親眼看見被變為人彘的鄭昭儀!對於這個心狠手辣的姑媽，她一向清楚她的性子，說一不二，她定下的事，沒有人可以輕易改變。華貴妃被嚇得再次跪下去，王太後點點頭，似是非常滿意華貴妃被震懾住的樣子。

「潔兒你放心。」王太后拍拍她的手，惺惺作態地繼續說道：「只要你有了皇嗣，哪怕只是個公主，哀家也會藉由皇兒唯一血脈生母的由頭，發動文武百官將你送上皇后寶座!」

華貴妃聽了這話，才徹底下了決心，手中捏那玉瓶的勁多了幾分。

她從未忘記自己進宮的目的，無論採用何種方法，她也一定要懷上皇嗣，當上皇后!

「唉！」紫瀠搖搖頭，輕嘆一聲。

「被自己的枕邊人和母親算計，這雲帝何其悲哀！」悠悠的一聲長嘆傳入紫瀠耳中。

「誰！」紫瀠凌厲的一掌被來人側身躲過，忽又傳來驚喜的聲音。

「丫頭，竟然是你！」翩翩君子，溫潤如玉，此人正是墨璟寒。

紫瀠有些疑惑：「墨兄這時候不好好在王府待著，跑來天曜帝宮做什麼？」

墨璟寒反問：「那丫頭你不好好在樂仙居裡面待著，跑來這兒做什麼？」

二人對視，愣了半響，而後相視一笑。

「來都來了，一塊去看看接下來的好戲吧?」

「好。」

墨璟寒此刻全然放下心中警惕，沒有關注到紫瀠眸中一閃而過的一道流光。

不好好在樂仙居待著……呵呵。

再警惕的人都會露出破綻，好比現在。今日不過是第二次見面，他卻知道樂仙居是自己的地盤。這個人真是不簡單，若與他這樣的人正面對上，一定是件很可怕的事。

似乎一場鋪天蓋地的巨大陰謀將要來臨，天下大地為棋盤，誰是誰的棋子，誰又是下棋的人，一切還未可知。

迷離夜色，一藍一黑兩道人影飛馳而過，沒有任何人察覺。

輕輕撥開琉璃瓦，可以清楚地看到宣政殿內的情形。

雲帝正在認真地批改奏章，華貴妃端了一碗燕窩粥進來。

「小安子，粥就擱這兒吧，本帝待會再喝。」

華貴妃淺笑盈盈，半蹲下身子，行了一禮，柔聲道：「臣妾參見陛下！」

雲帝放下奏摺，淡淡地看了華貴妃一眼，然後繼續專註於手中的奏章，「宣正殿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回去！」

「雲表哥!」華貴妃突然叫起兒時對雲帝的稱呼，然後直直地跪下身，「請雲表哥將潔兒打入冷宮吧!」

紫瀠喃喃了一聲，「欲擒故縱么?看來這個華貴妃也並不是胸無城府。」

下一刻，她的嘴就被人捂住，一陣好聞的檀香撲鼻而來。

「噓，丫頭乖，不要出聲，看看雲帝是什麼反應!」

紫瀠身體一僵，然後迅速變回平常。從未有人對她做出這樣親近的舉動，哪怕是父皇母后也不曾。似乎自從遇見他，一切就都亂了套了。

二人不再言語，繼續關注事態發展。

「哦？你真的不介意本帝把你打入冷宮？」

背對著他，看不見雲帝的表情，可他的語氣充分反應了他愉悅的心情。

華貴妃慘淡一笑，看起來是那麼楚楚可憐：「只要雲表哥你高興就好。」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果真女人的眼淚是制勝的最佳武器，雲帝還是妥協了：「罷了，罷了。本帝記得，潔兒你小時候是個那麼純真善良的小女孩，怎麼如今……」

「陛下!」華貴妃停止了哭泣，正色道：「我何嘗不想保護好自己的純然，只是在這以武為尊的世界，我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除了聽從父親和姑媽的安排還能如何?我知道陛下你喜歡天醫大人，可是……」天醫大人已然是定王的准王妃。

雲帝突然臉上一變，墨璟寒一直在紫瀠身後，他那黑得跟鐵餅有一拼的臉，紫瀠自然是看不到。

「這話以後不要說了，把粥端上來罷。」

「是，陛下！」

華貴妃面上一喜，恭敬地行禮，將那碗加了媚葯的燕窩粥殷勤地端給雲帝。

雲帝面無改色，一口飲盡。這葯是王太后拜託族人中精通醫術的高手煉製而成的，就是怕雲帝會有所察覺。

頓時，雲帝的臉漲得通紅，看著華貴妃的目光愈發的熱烈，心中似有一團火在燃燒，壓抑了多時的yuwang終於傾瀉而出。雲帝將滿臉羞得通紅的華貴妃打橫抱向龍床。片刻功夫，二人衣衫便盡數褪去。懷中軟成一汪春水女子的容顏忽而變得愈加模糊，雲帝腦中恍惚閃過一個影子，似浮雲一般影影綽綽，他額上微有汗滴，靠在華貴妃的耳畔低聲說：「雪……雪兒，會有些疼，但是不要怕。」

「雲……雲表哥……」華貴妃羞得滿臉漲紅，沒怎麼注意那個稱呼。

雲帝溫柔地吻著華貴妃，龍床上方的紗蔓被緩緩放下。

「呀!」

那種奇怪的聲音透過樓宇，他們鬧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紫瀠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是在幹什麼，嚇得從宣政殿跳到另一座宮殿上。他們，居然……這實在是……實在是太尷尬了!

墨璟寒好笑地搖搖頭，這丫頭!什麼都那麼好奇，吃著苦頭了吧!

「丫頭真是好運氣啊!聽了這麼一出活春宮可有一點點熱血沸騰的感受?」

紫瀠一掌向他劈過去，「沒有!」

「丫頭不要這樣嘴硬嘛!懂得，我都懂得!」他都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跟她抬完杠再寵著她，就是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

紫瀠又是一掌狠狠劈過，「你去死!」

墨璟寒一把抓住紫瀠的手，不疼，但他的力氣真的很大。紫瀠氣結，用力掙脫未果，便任由他抓著了。

「丫頭乖!我可是一生只認定一個伴侶，不會像這雲帝一樣弄什麼後宮。等丫頭嫁過來了，我府上只會有丫頭這麼一個名正言順的女主人!怎麼樣，有我這麼專情的未婚夫，丫頭是不是很開心?」

紫瀠眼角不住地抽搐，他什麼時候就成了她的未婚夫了?

唉!

狠狠瞪著他，心中將他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不是說好只是互相利用么，璟寒你著實多想了。」

看著她無奈而又十分糾結的笑容，他的心狠狠地顫動，並不答話。

忽然很想知道。

這樣一個風華萬千的女子，究竟何人能夠結束她在這天地間的流離，給她一個家?

那是他第三次見她，亦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

清風掠過，鼻端忽然嗅到一股慵懶舒緩的香氣，墨璟寒心神有些恍惚，不知為何，自己像是著了魔一般，如何都無法轉移視線。

兩人深深凝視，翻飛的髮絲在風中飛舞，美得驚心動魄。紫瀠依舊神色淡然，墨璟寒的臉卻像被火燒一般突然熱起來。不知究竟是何種情緒，帶著一種奇妙的香甜滋味，在他的心口滋長。後來才知，此情名為愛情。

自此，情緣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