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一笑忘情

六十 一笑忘情

人潮喧涌,燈火闌珊,廟會一派熱鬧繁華景象。

韓然和童瞳站立在人海之中,默然站立著。行人從他們身邊川行而過,有些兒擁擠。

童瞳被路過的行人無意推搡了一下。「啊」的輕呼了一聲,一下半撲到韓然的身上,韓然趕緊伸出左手,輕托住了她的纖腰,觸手處一陣溫熱。

淡淡的香味傳來,韓然有些兒眩暈感,這種味道,是他曾經無比熟悉的。

「沒事吧?」韓然柔聲問道,終於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童瞳搖了搖頭,臉上竟泛出一絲羞澀。身子亦向後躲閃而去。韓然看著她有些發窘的樣子,心中輕輕一嘆,放下左手來。

「你的手怎麼了?」童瞳望著韓然那猶包紮得緊緊的右手,一臉擔憂地問道。

韓然淡淡一笑,聳聳肩道:「小摔了一下,沒什麼大礙的。」說著朝路邊一指,輕聲道:「我們走邊上吧,中間人太多了。」

童瞳點點頭,隨著韓然走到了路邊,仍然一臉的擔心,竟似以一種生氣的口吻道:「都上石膏了,還說沒事。你也太不照顧自己了。你可是搞音樂的。不愛惜自己的手怎麼行。」

韓然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以略帶自嘲的語氣道:「音樂?我已經放棄了。」

「啊?怎麼回事?因為手受傷的事嗎?」這下倒是童瞳猛然一驚,美目怔然望向韓然。

韓然以一種毫不在乎的語氣微笑道:「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吧。人總不能勉強自己的,我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做音樂的料,何苦為難自己。早點放棄也好,也許還有機會嘗試些新的東西。」

童瞳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道:「你怎麼能放棄的呢?這可是你多年的夢想!」說著童瞳狠狠瞪了韓然一眼,怒其不爭地道:「誰說你不是做音樂的料,我還能不清楚你的才華,你只是欠缺一個機會罷了!」

韓然把目光從童瞳臉上移開,望著遠方的燦爛燈海,淡淡地道:「七年了。一個人又能有幾個七年。我若真有才華,早該熬出來了。以前我太自負,總以為一個人若真有才華,就絕對不會被埋沒,現在我才明白,根本不關別人的事,其實只不過自己不甘心面對失敗而已。」

童瞳一下失聲道:「才不是這樣的,你怎麼能這樣沒自信?」她的聲音忽然變得非常大,非常尖銳,甚至讓身邊走過的路人都露出詫異的神色。韓然全身顫了一下,他認識童瞳這麼多年,還很少很少見到她這樣一反溫柔的本色。

她和以前一樣,還是如此的關心著他!

韓然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酸楚,忽然有一種很想作賤自己的感覺。明知童瞳絕對是真心替他擔憂,但卻忍不住地冷笑道:「我放棄,是我自己的事,你這麼關心我幹嘛!我們只不過是普通朋友。」

說這話的時候,韓然心中一陣刺痛,他甚至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明明才重逢,就要對童瞳說這麼直白到近乎殘酷的話。他向來是個豁達的人,也早無數次猜想過如果再見童瞳,該怎樣去微笑面對。甚至也曾經想過,如果童瞳跟著別的男子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又該如何坦然面對。

然而真的見到了她,韓然才明白,之間所有的一切預想和判斷,其實都完全無用。時光似乎可以沖淡一切,甚至很多時候,甚至連韓然自己都以為已經淡忘了這個女子,但當她真的出現在面前,韓然才知道,這個曾經深愛了多年的女子,原來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仍然一點也沒有退卻。

童瞳一雙明亮的眸子凝住了,甚至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隱隱閃動,然而一切只是一瞬而過。望著韓然,她緩緩地搖了搖頭,面上亦泛出苦澀的微笑,怔了半晌,方輕聲道:「如果你覺得傷害我,可以讓自己舒服點的話。我能理解,但你要知道,我真的不想你放棄自己的音樂夢想的。」

韓然搖搖頭,淡淡道:「你又何必還關心我呢。你該關心的應該是其他人了。」

童瞳小嘴微微一張,就似要說出什麼話似的。但只是瞬間,她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似星般明亮的雙眼望著韓然,微微笑問道:「你在吃醋?」

「吃醋?」韓然咀嚼著這個詞,卻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緩緩向前慢行而去,淡然道:「我還有什麼資格吃醋呢?」童瞳低下頭,道:「明明就有。」

然而韓然只是笑了笑,頭也不回地道:「走吧,不然真被大夥給甩丟了。」他並沒有看見,童瞳眼中那滿蘊的欣喜。

童瞳看著韓然的背影。眉間微微一蹙,叫了一聲「喂」!然後韓然根本沒有留步的意思。童瞳只得無奈地快步跟上他。在這人海之中,只要稍慢一點,真會馬上被淹沒的。

然而她剛剛跟了上去,卻見韓然忽然停住了腳步。靜靜聆聽著一個路邊攤音響中放著的歌曲。這是一首上世紀的老歌《城市足印》。徐小鳳那無比磁性的聲音,彷彿具有穿透般的魔力,凌越了人潮的喧囂,亦同樣無比清晰地傳入童瞳的耳中。

……人在匆匆里,那曾會知道,今天你我是遠還是近……

韓然木然地立著,靜靜地聽著這首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塵世的一切喧囂,彷彿一點都沾染不上他。

童瞳站在他的身側,看著他那俊秀的半邊臉龐,聽著這首歌,也同樣的一語不發。所有和這男子的前塵往事,一瞬間如膠片般在她腦海中閃過,童瞳忽然有些兒痴了。

……人生相見瞬即相分,能否讓兩心可以漸近。

徐小鳳的歌聲終漸結束。

韓然長長吐了一口氣,道:「走吧,不好意思,說要走,聽到好聽的聲音,自己又耽擱了。」童瞳卻一動不動,似乎有話要說。韓然怔了一下,笑問道:「怎麼了?」

童瞳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麼……見你剛才發獃的樣子很可愛,在想些什麼。」

韓然咬咬嘴唇,自笑道:「你不也在發獃嗎?又在想些什麼?」

童瞳嘟了嘟嘴,臉上竟然泛起一絲嬌羞,低頭道:「其實,他……」話欲言又止,又抬起頭來,對著韓然道:「是我先問的,你先說嘛,你剛才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韓然怔怔地望著面前這個女子,長長呼了一口氣,臉上亦浮現出平和的笑容,輕聲道:「其實我剛才跟自己說,從這一分鐘起,真的要忘記你了。」

童瞳原本緋紅的臉色一變,愕然道:「為什麼?」

韓然轉過身去,望著深藍色的天際中,那被輝煌的夜市燈火所掩隱的淡淡繁星,道:「我們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相逢只是偶然。其實我一直很感激上天,讓我擁有過和你的這麼多美好回憶。但……但人總是要成長的,不能永遠活在記憶中,對吧!嘿,其實這麼久了,我真的該放下了,也該學著去重新戀愛,像你一樣去尋找,去嘗試新的生活了。」

童瞳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措,什麼話也沒有說。然而韓然卻沒有看見她失落的神情。

「呼!」韓然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和從容,自嘲道:「不好意思,剛才我有點兒失態,讓你笑話了。」

童瞳緩緩搖了搖頭,怔了數秒方道:「你不用對我說不好意思,你該知道,你在我面前再怎麼失態,我也不會生你氣的。」說這話時,童瞳只覺得自己心裡更是堵得慌,恨自己說出來的每個字都不是自己想說的話。

韓然嘆息道:「以前我經常宿醉歸家,每次都要害你幫我照顧整理半天,現在想起來,真的好內疚,那時候真的太不知道珍惜了。難怪你會放棄我,以前鑽牛角尖的時候,還老認為是你太狠心,現在想想,其實是自己不懂得如何好好去愛一個人。」

說著抓了頭,笑道:「不過你放心,我現在說這些沒別的含義,你該知道我的脾氣,一旦真的想開了,就真的能完全放下的。」

童瞳苦澀一笑,道:「真的這麼快就能釋然?」韓然失笑道:「也沒很快吧,整整兩年呢,不過能放下,真的有種很輕鬆的感覺。你放心,以後我會好好努力的。我已經不小了,是該做點什麼事的時候了。」

童瞳垂下頭去,輕聲道:「是因為林俏嗎?我的意思是……你和林俏戀愛了嗎?」韓然笑笑,也沒有解釋,只是問道:「對了,你剛才說其實什麼?」

童瞳看著這個忽然間變得無比洒脫的男子,嘴裡涌過千言萬語,但最終卻只淡淡一笑道:「我剛才想說,其實,他們可能都等不及我們了,我們還老站著發獃可不行。」

韓然笑道:「管他們的,我們這麼久沒見,多聊幾句,誰敢有意見呀!」

童瞳輕輕嗯了一聲,心中卻隱隱作痛。恨自己的言不由衷。

兩人沒再怎麼說話,向著前方走去。不多時已經到了東涯寺內,寺門大敞,一眼就看見大殿門口的隊伍已經排成偌大的一條長龍。

雖然暫不得出內,也可感覺到殿內燈火通明,梵音高唱。

郭自明眼神甚是尖銳,老遠就從人潮中看見了韓童二人,不停地掂起腳向兩人揮著手。韓然自然也看見了他,當下替童瞳推開了人群,向郭自明他們四人走過來。邦尼、林俏、何曉憶三人也都站在旁邊。

「哇,不是吧,燒香拜佛還要排隊的?」韓然愕然道。

郭自明無奈道:「你還真以為我們要燒幾萬的高香呀。前面的位置都被有錢人早佔了,和尚也講究市場經濟的嘛。要是都去擠,這廟肯定要被擠暴的,不過你放心,很快的,一會就輪到咱們了。」

說著郭自明朝韓然眨了眨眼,然後望了童瞳一眼,意思很明顯,想知道他們倆的聊況。韓然剛要說話,卻見林俏竟然也一下湊過身來。臉上一扮欲知詳情的樣子。

韓然皺皺眉頭,暗想郭自明也就罷了,林俏也來添亂。不由對林俏道:「幹什麼?」林俏哼哼道:「沒什麼,等得無聊,早知道燒香也排這麼長的隊,我不如和姐妹們逛下街市再來了。」

郭自明笑道:「你要無聊,現在去買你二百一套的泥娃呀,」

站在旁邊的邦尼卻很規矩地道:「再等一下啦,就快輪到咱們了,你現在出去,又得重新排隊了。」

郭自明噓道:「你還真是吃老外的奶長大的,我告訴你,這是中國,沒老外那套迂腐規矩,咱們這可是自由國度,不用這麼客氣的。俏俏你放心,有我幫你守著,你想出就出,想進就進。」

邦尼哦了一聲,皺眉道:「插隊總是不太好了啦。」郭自明再度噓道:「我說你這人看著倒聰明,怎麼現在反應這麼遲鈍,一根繩不會結兩個疙瘩的。我有說插隊好嗎?這位置不是有我們站著嗎?多放個自己人會怎麼了。真要有人敢強行插隊,我第一個不同意!」

然而他這大話才說完,遠處已經有人冷冷道:「就憑你?我們就插隊了,怎麼著?」

郭自明這邊的人都是一怔,齊轉過身去。卻見一個一身黑衣服的年輕人從隊伍後邊徑直走了過來。

郭自明見這人公然沖他,臉色一變,正要說話,卻見身後的人群忽然無緣無故的分開,又走出一隊全身黑色西服的彪悍青年來。只看這夥人的樣子,就知道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郭自明也是混大的,能屈能伸,馬上一聲息了,乾咳兩聲,示弱地轉過身去。

不止他一個人在轉身,韓然也是一下疾轉過頭去。因為他已經猛然一眼看見,這群黑衣青年中,最居中的那個一頭剛勁短髮,卻在左邊專門留了一截染黃長發的男子,正是在「信自己」酒吧內,把自己右手給廢掉的聶琨。

夜風輕揚,掀起聶琨額前那絡長發,露出他那條自眉心中斜穿而過,讓人望而生畏的刀疤。

看見聶琨,韓然心中真的是有絲扎涼扎涼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傢伙,把自己的人生路給完全改變了,若非是他,自己應該早已經簽約了「雷音」唱片。雖然不敢說未來一片光明,起碼不用每天裹著紗布過日。

韓然左手狠狠地一攥,骨節都暴發出「喀嚓」的響聲。然而儘管心中無比的氣憤,但經歷了另一個時空磨練后的他,早已經學會了隱忍。面對這種自己目前絕對敵不過的人,除了忍,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聶琨自然也是為了拜關二爺而來。臉上面無表情,在幾個小弟的指引之下,當著東涯寺中殿中大步邁去。

所有排隊的人都被聶琨這夥人的強橫氣勢所嚇住,紛紛讓開。一時場中除了大殿中的梵頌外,可謂鴉雀無聲。

韓然見聶琨走過自己身邊,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才心中微松。暗想幸好郭自明夠低調,否則可又是惹禍上身了。

然而這個**頭才一起,不知險惡的郭自明已經冷笑道:「跩什麼跩,穿成一身黑,奔喪呀!」

他取笑的聲音並不算大,但韓然心中卻是一涼,原來聶琨已經上了台階的雙腳,卻一下停住了。身子也跟著慢慢轉將過來。

一雙陰霾的眼睛,亦緩緩地從眾人身上一掃而過。最終停留在韓然和郭自明這兒。

韓然心中一嘆,終於知道什麼叫是禍躲不過。

歡迎您來,歡迎您再來,記住我們,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殺青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網游競技 殺青
上一章下一章

六十 一笑忘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