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何陋之有?
三間草廬,便知天下事。這是大話。
張爽自然是不知道何進會來個秋後算賬。
他的生活仍然非常悠閑。
「咚咚咚!」
蔡園內,琴音高亮。小亭內,張爽仰卧在榻上,右手枕頭,左手小扇,隨著琴音,小扇緩緩搖動,十分悠閑。
典韋侍立在旁,一雙虎目瞪得大大,聽的入神。
蔡琰跪坐在蒲團上,身前案幾,案几上放著素琴,素琴旁香爐飛煙。香味濃郁。蔡琰雙手撥動琴弦,清脆之聲,躍然而出。
很快,一曲終了。
「此真仙音也。」張爽笑著道。
「就蔡小姐的琴最好聽,我這個粗人都聽的入神。」典韋連連點頭。
蔡琰霞飛雙頰,嬌媚羞澀。她輕攏髮絲,說道:「賢兄愛聽,我便一直彈給賢兄聽。」
「早晚一曲,勝似人間繁華。」張爽呵呵笑道。
「不過,可惜賢妹遲早是要嫁人的。到時候,我這個賢兄怕是很難聽到這妙音了。」張爽微微一嘆。
「木疙瘩,木疙瘩!」蔡琰心中惱怒不已。
「哼!」
一聲冷哼,蔡琰狠狠瞪了張爽一眼。
「這是作甚?」張爽摸了摸頭,感覺奇怪。
「嘿嘿!」典韋都看明白了,見自家先生如此愚鈍,不由心中恥笑。「說先生是天才,確實天才。說先生是蠢材,也相去不遠了。」
「噠噠噠!」
正摸不著頭腦,一陣腳步聲響起。有僕役來稟報道:「張先生,有鄭泰先生到訪,說是要尋張先生。目前老爺正在陪客。」
「他來幹什麼?」張爽更摸不著頭腦了。
「哼,這廝還有臉來見先生?!」典韋大怒,雙眸圓睜。
「這是怎麼回事?」蔡琰見典韋生氣,不由問道。於是,典韋將鄭泰羞辱張爽的本末給說了一遍。
「鄭泰天下知名,卻沒想到這麼的膚淺。」蔡琰一顆心肝早就系在張爽身上,聞言不由銀牙暗咬,憤然道。
「就是,就是。」典韋極為贊同。
「春風得意,便不知道南北了。跳樑小丑,何必在乎他?」張爽輕聲一笑,隨即摸了摸下巴,笑道:「就是不知道,他來找我幹什麼?」
「管他。我好歹也是海內名士,何進不至於公然殺了我。便去見見他。」說著,張爽從榻上起身,整了整衣衫,昂首走向大廳。
典韋連忙跟上。
蔡琰起身也想跟上,但是想想自己身份不對,於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轉身走向了另一旁,抄近路,從後門進入大廳,躲在了屏風後邊。
此刻,蔡邕與鄭泰正分主次坐下,喝茶閑談。
「噠噠噠!」
不久后,張爽與典韋走了進來。蔡邕,鄭泰齊齊看向張爽。
「伯亮,鄭公業特來尋你。」蔡邕笑道。
「有禮!」張爽不失禮節,朝著鄭泰微微行禮,而後坐在了另外一個位置上。典韋緊隨其後,侍立一旁。
「不知道公業先生,尋我何事?」坐好后,張爽問道。
「伯亮先生。」鄭泰也朝著張爽行了一禮,然後笑道:「還記得伯亮先生剛入大將軍府的時候,宣稱大將軍內憂外患,應該如履薄冰!」
「那又怎麼樣?」張爽十分奇怪道。
「我來這裡就是想說明,先生你是錯的。」鄭泰說道。
「喔?!怎麼說?」張爽十分稀奇。
「大將軍已經整治朝綱,門下群士雲集。近可誅殺十常侍,掃除奸佞。遠可發兵攻打西涼,解決羌患。未來一片清明。」
鄭泰稍稍有些得意,說道。
張爽有些明白了,這是來耀武揚威的。心下暗自失笑,屠夫就是屠夫,雞腸肚肚。等黃巾起義爆發,有的你好受的。
面上,張爽笑著舉拳道:「恭喜大將軍。」
鄭泰想見到的是張爽驚恐,後悔的表情。而此刻張爽的表情卻有些敷衍,但鄭泰自然是極為不悅。
「事實證明,伯亮先生的說法是錯誤的。難道伯亮先生一點都不悔過嗎?」鄭泰喝問道。
「大丈夫做事,敢作敢為,百死不悔。又有什麼好後悔的呢?」張爽輕笑一聲,爽亮自生,極有氣度。
「說的好。」
蔡琰,蔡邕二人心中暗喝。
鄭泰本意是羞辱,此刻看著張爽爽亮模樣,心下不由自主生出一股自慚形穢的心情。但他堅決不承認這一點,一片羞惱。
「我成名比他早,出身比他好。現在仕途也比他順利,他有什麼比我好的?」
「先生這是故作孤傲而已,如果先生不是說錯了話,現在應該是大宅華麗,侍女如雲。而現在卻客居蔡園,出入簡陋,居處粗陋。是個人都會後悔。」鄭泰喝道。
「這個傢伙是在炫耀自己得到了富貴,鄙視賢兄現在住的不好,行的不好嗎?」蔡琰小手緊握,咬牙切齒。
「這個人沒有氣度。」蔡邕心中不悅。
「這狗賊。」典韋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張爽卻是大笑不止。笑聲爽朗,充滿了清亮獨特。
「你笑什麼?」鄭泰喝問道。
張爽笑而不語。然後起身,吟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一手指屋頂棟樑,張爽又笑道:「斯是陋室!」
說罷,張爽指著自己。「惟吾德馨!」
又指台階,說道:「苔痕上階綠。」上指帘子,笑道:「草色入簾青。」又指蔡邕,道:「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又對鄭泰笑道:「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魯國孔子居,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好!大妙!」
蔡邕雙眸一亮,大笑不止。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魯國孔子居,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蔡琰也是呆住,心中念著,一個儘管住行簡陋,但卻很有德望,很高尚的形象躍然入腦中,這個形象與張爽漸漸重合,她痴了。
「與賢兄一起,就算三畝薄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會很幸福吧。」
蔡琰緊握雙手,心兒砰跳。
鄭泰卻聽的青筋暴起,雙目欲裂,怒喝道:「你是在說我德行淺薄,只知道富貴榮華嗎?」
「是又怎麼樣?」張爽昂首直視,半步不退。
「哈哈哈哈!」鄭泰忽然仰天大笑,笑的猖獗。爾後雙眸陡然一睜,但笑道:「張爽你別得意,你讓大將軍非常不舒服,我有的是機會,將你徹底打壓。」
「哼!」
一聲冷哼,鄭泰起身拂袖而去。
「真是沒風度,想不到鄭泰居然是這樣的人。」蔡邕搖了搖頭,一臉感嘆。
「跳樑小丑而已,不用為這樣的人傷神。」張爽笑道。
「剛才先生您踩的他好爽,好有感覺。」典韋一臉笑容。
「你又聽懂了什麼?」張爽橫了典韋一眼。
「沒聽懂,但看神色就知道,鄭泰惱羞成怒了。」典韋呵呵一笑。
「哈哈哈!」蔡邕,張爽對視了一眼,哄然大笑。
典韋摸了摸頭,傻笑。
…………………………..
鄭泰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帶著一肚子悶氣,回到了大將軍府。
何進正在處理公文,聽說鄭泰回來了。便讓進來。見鄭泰一臉悶氣,不由皺眉問道:「先生這是吃了暗虧?」
「那張爽言詞好是犀利。」鄭泰苦笑了一聲,將本末給說了。
「才氣不錯。」何進粗人,但一聽張爽的陋室銘,也感覺到了其中的高尚德行,不由訝然。
「但是有才氣的人,通常都短命。先生先鎮定下來,待我誅殺了十常侍之後,地位穩固,殺一二名士,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他的小命,始終握在我們的手中。」
何進又安慰道。
「嗯。」鄭泰一聽,心中悶氣頓時泄了不少。
…………………..
陋室銘。
這一篇張爽反駁鄭泰的文章,張爽自己不會刻意宣傳。鄭泰等人也不會自動宣揚,所以,到了最後,只有少數人知道張爽做有這樣的文章。
唯一的效果,便是蔡琰情系張爽,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張爽這人又是榆木疙瘩,油鹽不進。轉眼到了二月,蔡琰不由感嘆時光流逝,青春短暫,茶飯不思,日漸消瘦。
蔡邕看著女兒日漸消瘦,心裡邊既是心痛愛女,又是痛恨張爽這個大白痴。
這一日清晨,蔡邕找來了張爽。
「先生找我來有什麼事嗎?」張爽問道。
蔡邕點了點頭,說道:「有一個朋友非常喜歡我的一篇藏書,但是我捨不得給他。所以,只能抄寫一份了。最近又腰酸背痛,所以想請小友代勞。」
這個時代還沒有印刷術,抄寫文章非常普遍。同時,送人藏書也非常普遍。
張爽沒有太大意外,一聽蔡邕身體不適,連忙說道:「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先生儘管休息。」
「只是這篇藏書非常浩大。」蔡邕故作擔心道。
「多少都沒問題。」張爽拍胸脯道。
「二十萬言。」蔡邕道。
「什麼????!!!二十萬字?」
張爽頓時頭昏腦漲,二十萬字,抄在竹簡上,起碼得一馬車了吧。這工作量。
蔡邕暗笑,大感出了一口惡氣。
「叫你榆木疙瘩。」
隨即一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成了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