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 新城敘舊事（十三）

月色被墨雲遮去大半，只剩幾點寂寥月光。我在半大的院中見到虞珂，與我初見她時似乎並沒有什麼分別，只是面色更加蒼白，臉旁依稀有蜿蜒淚痕。看來書生的病，確實不大好。

一切準備妥當，思索許久，我終是鄭重對虞珂道：「此行兇險難測，究竟會遇到什麼你我都不知曉。也許……也許會把性命丟在那裡。你也知道，命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目光從手中的玉盤中收回，落在她緊咬的下唇，「若是你現在後悔，我可以當做你從未找過我。」

氣氛一時間變得凝重，我看得出虞珂眼裡的猶豫。誠然，她這一去或許能尋到蕭祁的心愛之物，但究竟能不能帶回還未可知。更遑論，帶回的是不是聖物。

命比什麼都重要，這話也是對我自己說的。說好聽些我做的是生意，可也不是無良商人，不願白白搭上別人的性命。

虞珂一雙清亮的眸子凝在遠處遙遙燈火，半晌，終是緩緩道：「我早就想好了，在我來的時候，我就想好了。其實，沈姑娘，」她笑了笑，「這可比我想的要簡單許多。「

我愣了愣，弱柳扶風般的嬌小姑娘，竟會說出如此堅定的話。

最初定下這樣苛刻的條件，並非是想讓主顧知難而退。畢竟根據亘古不變的定律，越是貴重的東西就越難尋到。如果救下一個人這樣容易，我想世間也再不會有諸多無可奈何的生離死別。

況且，要從跟自己心愛之人長相一模一樣的人手中偷東西，無論如何想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看著虞珂，一字一頓道：「好，三月為限。到時無論結果如何，你都必須要從鏡中世界離開。」

手中發出輕微聲響，是玉盤在一格一格跳動。隱在其中的玉痕一根根斷裂，又重新一點點排列，像是早已註定的命運。須臾，白光刺目，我伸手縛住眼睛，再睜眼時院中已只剩我和賀連齊。

許是第一次見玉盤的用處，賀連齊似乎愣了許久，才微微垂下眼睛，望著白光消失的方向，皺著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收起玉盤，沖他攤開手掌，「回生鏡。」

他這才回神，警惕的看著我，「以命換鏡，」

我心道他實在太缺乏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能力，不由嘆一口氣，「只是借來用用。」

回生鏡比尋常的銅鏡小上許多，剛好兩個手掌大小，周圍有特製花紋，卻不屬於任何一個我所知的朝代。我緩緩摩挲著手指下的紋路，默念出古老的咒語。三遍過後，輕聲念起虞珂的名字。

光滑的鏡面中驀然湧起墨色水霧，像是一滴墨汁落在盛滿清水的筆洗，一點一點劃開。待水霧慢慢沉澱之後，卻依舊是一團黃暈。

在祁顏讓我牢記的那幅畫卷中，並沒有詳細記載回生鏡的用法。如今它不能顯示鏡中世界的模樣，也許是我念錯了咒語？

我愣了愣，抬起袖子擦了擦鏡面，又擦了擦，接著扭頭瞪著賀連齊，做瞭然狀：「你是不是經常照鏡子？」

賀連齊一愣，我補充，「不是因為你照多了它才變成這個樣子的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