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夜風吹拂著杜娟花,粉紅色的花瓣從樹枝上掉下,在空中畫出一條漂亮的弧線落入草叢中,散發著鮮甜的香味。
我直直地站在原地,隔著長長的距離一動不動地遙望著他,他的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露出精緻的半張臉,顯得整個人越發的深不可測了。
我很想看清他此時的神情,卻沒有朝前走的勇氣。就算我並不了解沈易澤,但清楚以他隱晦深沉的性子,能說出自己喜歡我,這是多麼難得的事情。
我該感動的,也該開心的,因為我喜歡的人,他也喜歡我,並非自相情願,可彷彿有無數把刀準確無比插入我的心臟,疼得無法呼吸,疼得我都沒有流眼淚的力氣,手掌心一點點收緊,尖利的手嵌入肉里,身體的疼痛根本無法抑制心臟帶來的刺疼。
我動了動嘴巴,想說些什麼,不清楚此時此刻自己能說什麼,又能做些什麼,只能獃滯地站著。
沈易澤有雙太犀利的眼睛,只需一眼,就能看穿別人的所有想法,他轉過身,背對著我,淡冷的口氣說「走吧!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說完,他就大步往前走,腳步堅定,帶著勢不可擋的氣魄,他不會再回頭了,因為他已經下了決定,沈易澤是個多麼果斷的人啊!
我抬起腳地往前走,若是我再年紀三四歲,還是天真浪漫的少女。我是在正常的家庭長大,不必太早成熟,自己肯定會奮不顧身的愛一次,即使最後落得遍體鱗傷的結局。
可是我終究是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懂得什麼才是適合自己的,實在做不到全然不顧。
我們的步伐很慢,但路是有盡頭的,我們再次回到別墅的前面,秘書就站在旁邊聽候命令。
風變得更大了,吹亂了我的發,一縷頭髮吹進嘴角,原來頭髮的味道是鹹的,鹹得發苦。沈易澤掉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在燈光下,我們的影子被拉長了,我看見兩個人的影子親密地重疊在一起,事實上,我們之間相隔著將近一米。
我們宛若回到了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彼此之間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我抬頭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沈易澤,他立體的五官冷冰冰的,看不出絲毫的異色,他是個把自己的情緒掩藏得非常成功的人。
我勉強地拉扯出一絲笑意,心裡有很多話要說,最後只是簡單地說了「保重!」
就在我轉身之際,沈易澤叫住了我,他的嗓音清冷,音質卻非常性感,當他喊我名字時,真的很好聽。我急忙回頭,對上深入黑夜,靜如古譚的眸子,他抬手解開了手錶,那個常伴隨他身邊的鉑金手錶,我不解地望著他。
他握住我的手腕,冰涼的手指撫過我的皮膚,依然能給帶來一種酥麻的電流感,如今我已經弄明白,這是心動的感覺。他低下頭認真地幫我帶手錶,半垂著眸子的沈易澤多了幾份柔情,翹起來的睫毛染上分風情,當真是風華絕代。
他的表情是認真地,動作也是認真的,這一刻,我有種錯覺,他好似在做一生中最重要的事。酸酸的體液從心臟湧出,朝著四肢百骸奔騰,我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也無法阻止感情的泛濫,眼淚從眼眶掉出來。
我明明是討厭掉眼淚的人,一直以來,我都覺得眼淚是無法處理事情的。可人真的傷了,就會本能地流眼淚,我終究只是個普通人。眼淚一滴滴掉下,砸在我的手背,也落入沈易澤秀長白皙的手指,他並未抬頭看我,繼續忙著手頭的工作。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抬頭看著我,目光清明,容貌峻然,他中規中矩地說「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若是你不想找我,也可以找沈氏企業的高層,只要將手錶給他們看就行了。」
我的目光停在手腕的表,聽著他的話,我不應景地想起電視劇里的達官人家,就拿著一個玉佩耀武揚威,我想笑,嘴角好像凝住了,動都動不了。
手錶是男款的,帶走我的手腕,就大了一倍,只要我的手稍微往下,手錶就能滑下來,不得不把手向上抬,我深深地望著沈易澤,輕輕地點頭,然後伸手就抱住了沈易澤,扣緊了他精瘦的腰,我聞到獨屬於的冷然香味,貪婪地用力嗅了嗅,永生記住這種味道,然後轉身鑽進了車子里。
車子啟動了,我透過車窗看見筆直直站著的沈易澤,芝蘭玉樹般美好。
他已經為我做了最好的事情,在已經決定放我走時,還是他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紹了我,代表著曾經他和我是真正交往,他是尊敬我的,也不至於日後的生活里,我飽受別人的恥笑。
我笑了,笑得甜蜜,又是苦澀,手握緊了雕紋精緻的手錶,紋路刻入我的手掌心,也烙印在我的心裡。
秘書是個閱歷豐富的人,他轉過頭笑著安慰我「鍾小姐,人的一生總是有很多遺憾的,註定有許多東西是求而不得,那才算是完整的人生。」
我當然明白秘書話里的意思,低聲問「你跟著沈先生多久了?」
「我家是個偏僻額村子里,沈老先生是個善人,我從高中到大學的費用都是他老人家資助的,大學畢業后,我就跟在沈老先生身邊了。沈老先生去世后,我就被辭退了,兩年前,老闆從美國回來,擔任總經理,我就隨著老闆做事了,我跟著他的時間並不長!」
我頭靠在車窗,接著問「那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
秘書是個聰明的人,他乾笑了好幾聲,不好意思的說「我就是員工,只要遵守老闆的命令就行了。」
我也不再為難秘書,側臉看向窗外的景色,華燈初上,繁華美麗,而我的心裡的燈火越來越淡,淡得再也感覺不到溫暖。
將近十一點鐘,我回到了學校,校門外一如即玩地停滿形形色色的車子,這一瞬間,我羨慕地穿著花枝招展的女孩,我欣賞她們無所顧忌,而我就少了那份勇氣。
我從車子下來,禮貌地朝秘書告別,這次的離別,不知平生,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呢!畢竟我只是極其普通的尋常人,他們都是活在雲端的人物。
秘書向我擺擺手說「鍾小姐,祝你好運了啊!」
我彎腰恭敬地笑了笑,就徑直往校門走去,未料想見著從車子下來的李美嬌,她的旁邊停著一輛騷包的黃-色跑車,我不用猜都能知道對方是誰。
果不其然,我見著江泓也從車子下來,他的頭髮剪短了,露出光潔的額頭,乾淨利落了許多,他也注意著我了,習慣性地向我揮手,我頷首點點頭,就繼續行走。
江泓跑過來拉住我的胳膊,打趣著說「難道我剪了一個頭髮,你就不認識了?我就說這個髮型難看,李美嬌非說好看,現在我都後悔死了。」
我看了神色不太自然的李美嬌,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回來,維持著表面的和氣說「挺好的啊!我有事要先走了。」
講完,我就大步行走,也不顧後面江泓的大聲呼叫。我前腳剛進宿舍,後腳李美嬌就回來了。宿舍里就只剩下我和李美嬌,氣氛有些怪異,我忙著手頭的事情,李美嬌不再打開電腦,而是打開了書,小聲地讀著單詞。
也不是什麼時候,我和李美嬌就有了隔閡,就走遠了。可能是我知道她喜歡江泓吧!亦或者我知道她的父親就是法院的院長。
「鍾靈,我們談談吧!」李美嬌放下了書,抬頭望著我說。
我停止疊衣服的動作,咬了咬下嘴唇,望著李美嬌等著她說下面的話。
李美嬌微低頭說「從小到大,就有著很多人圍繞著我,看上去,我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其中我有個幼兒園就一起玩的朋友,她長得很好看,洋娃娃似的。我們無話不說,親密得公用一個杯子。打小,我就長得胖,但她經常誇我可愛,我就認為自己可愛了。可是有天,我在廁所里聽見她向其她女生諷刺我,她說我長得就是一頭大肥豬,還喜歡扮可愛,噁心死了,要不是她媽讓她陪著我玩,她根本不想理我。」
李美嬌是笑著的,表情卻無比的嚴肅,接著說「我只想有個朋友,她不因我的父親的職位,單純是我的朋友,不過我把事情弄糟糕了。」
後面的話,李美嬌說得很低聲,語氣中帶著憂傷。我不由自主地看著她胖乎乎的圓臉,她的睫毛極長,低頭時,眼窩投下一片黑影。我心裡長長嘆息一聲,欺騙是朋友之間最不能原諒的事,可李美嬌的顧慮是對的,自己都跳不出毛病。
李美嬌的頭更低了,她下巴收緊,細聲低於春雨「我是喜歡江泓的,開學的第一天,他幫你搬行李進宿舍,笑著和我打招呼,雖然他的目的是讓我和你打好關係,但他是第一個不知我家庭背景,向我笑我的男人。他長得太出眾,我擔心自己會成為一個笑話!」
每個女孩心裡都住過一位王子吧!只能偷偷地仰望,將心裡埋藏於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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