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闆的別墅
蘇澈甫從老闆辦公室出來,就被花姓經紀人一把拽了過去。
緊挨著老闆辦公室的,是一個小小的會客室。
會客室里
花哥瞪著兩隻眼睛,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他:「老闆跟你說什麼啦?!」
蘇澈:==
「老闆說了,」蘇澈頓了頓,「讓花哥你現在過去見他。」
花哥:「……」
花姓經紀人慢慢立起細長的眉毛:「別裝傻!」
蘇澈臉上掛著一點點模糊的微笑,心裡的感覺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眼下浮光掠影般地想一想,好像剛才老闆也沒特別跟他說什麼,就那麼幾個動作幾個眼神,三言兩語簡簡單單的,一切好像就盡在不言中了。
蘇澈不知道這方面的事情別人都是怎麼談的,也許潛意識裡以為這種事會蠻尷尬,赤\裸裸的,機會和肉\體的交換,然而其實並非這樣。
蘇澈不由自主就要想,這方面老闆可是個中裏手呵。
「嘿嘿嘿!問你哪嘿!」花姓經紀人虎視眈眈地瞪他。
蘇澈又想到那句「好孩子」,他都二十歲了,早就不是什麼孩子了,然而老闆竟然能那麼自然地把話說出來,說出來還不讓人感覺突兀……蘇澈一邊亂七八糟地消化著剛才的事情,一邊對著虎視眈眈的經紀人,簡明扼要地表達了老闆的意思。
花姓經紀人雖說已經多少有了心理準備,然而還是接受不了似的,倆眼一瞪,呆若木雞了。
蘇澈靜待他消化完畢。
三十秒鐘后
花經紀人陰陽怪氣地:「呵呵呵呵……」
蘇澈:「……」
蘇澈:「花哥,老闆還等著你呢。」
花經紀人:「呵呵呵呵……」
蘇澈:「……」
三秒鐘后
花經紀人倏忽停止了怪笑,倏忽一個轉身向外走去。
蘇澈:「……」
又兩秒
房門「嘩」地一聲又給推開,花姓經紀人的腦袋很憤怒地探了出來,兩隻眼睛火雞似的瞪著他,花姓經紀人噴火似的噴出話來:「狐狸精,有手段!」
蘇澈:「………………」
隔一天蘇澈搬進了公司安排的一處公寓里,地方比較偏僻,好在離地鐵很近,房子是個套三廳,裡頭是半新不舊的裝潢,貌似專門給剛簽進來的新人做過渡用,和蘇澈一起搬進來的還有兩個,大家都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同一批給公司簽進來的。
對於未來的室友兼同事兼競爭對手,大家面上都比較友善,只是由於蘇澈是最晚一個到的,出於先來後到的江湖規矩,另外兩個也就不客氣地把主卧和次卧給佔據了。
蘇澈笑一笑,拎著行李箱進了最小的卧室。
卧室朝北,走進去不甚明亮,裡頭比較擁擠地擺了一張床、衣櫃,和一張桌子,好在還比較乾淨,這種地方和他以前家裡的寬敞大卧室自然是不能比,不過在首都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公司能撥出來這個房子給還完全沒有產出的新人來住,大概已經不算小氣。
只是這種地方,難道還能住一輩子?
第二天開始,蘇澈跟其他幾個新人一起,開始了為期一個多月的公司培訓。
蘇澈很快知道包括他自己在內,一共只有五個人給簽了進來,而除了他之外,另外四個都是科班出身,或者北戲或者中戲或者上戲,只有他一個,徹徹底底是個「白身」,蘇澈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驕傲還是該不驕傲,而大家在交流了一番之後,蘇澈又不無驚訝地發現這裡竟然只有他一個給簽了十年,其他幾人要麼是五年,要麼是三年。
蘇澈真正是受寵若驚了,以至於有時候難免會囧囧有神地在想:「難不成就因為老闆想潛我,才特地把我給招進來的嗎?」
然而一直到培訓的第一個星期都結束了,老闆也並沒有再召喚他。
這讓蘇澈有點安心,然而又並不能很安心。
培訓課說是一個多月,其實只在每天上午有課,每次倆小時,由公司一位負責人擔任培訓老師,培訓老師跟蘇澈那位很有個性的花姓經紀人風格大不相同,講起課來中規中矩,頭兩天主要是帶著大家在課堂上熟悉了公司方方面面的情況,老師說,對經紀公司的了解,是每個藝人必上的第一堂課。
第三天開始講到了電影史電視史,以及相關的一些技巧和理論方面的知識,關於這方面其他幾個科班出身的都應該是如數家珍了,蘇澈很明顯地發現他們幾個表現得百無聊賴,蘇澈這個非科班的和他們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坐在下面聽台上嘩嘩地在講,感覺上就跟學生時期聽歷史老師講那雲山霧繞的魏晉歷史一樣,雖然很努力地在聽,但是難免要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於是不得不感嘆,科班出身就是科班出身,就是在知識理論方面,自己跟人家也有大把的差距,不努力是不行的。
接下來兩天又講到待人接物,首先開明宗義第一條就是——記者是萬萬不能得罪滴!
這倒是很容易理解,記者嘛,無冕之王,然後接下來還有一大串不能得罪的人,比如同行啊比如前輩啊比如粉絲啊比如投資商啊,再比如公司啊比如劇組啊比如劇組裡頭包括監製啊導演啊編輯啊燈光啊攝影啊等等等等的人,最後蘇澈數了一個遍,發現就沒有什麼人是可以得罪的。
作為一個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和氣與平易近人是必須要的。
不過就是你成功了,當上大咖了,這些人也不能隨意就開罪了,道理很簡單,沒人會喜歡被人鼻孔朝天不屑一顧,你對人和善,大家只會更愛你,你不把人家當回事兒,人家私底下使個什麼絆子,搞不好就讓你的屏幕形象跌個狗□□。
當然老師講的比較含蓄啦,這些是蘇澈自個兒消化之後做出的通俗理解。
老師說,那種耍大牌故意姍姍來遲讓整個劇組乾等一個人的事,乃是藝人-大忌。
這些非理論方面的做人道理,倒是淺顯易懂。
這天下了課,幾個人從臨時充當教室的會客室里出來,恰好就迎面過來一個臉熟的明星,臉上酷酷地戴著墨鏡,被幾個助理模樣的人簇擁著,明星走路走得有點漫不經心的意思,但這麼一行人,氣勢還是有的。
蘇澈很快認出了來人,這人好像是個正當紅的小生,新近主演了一個挺紅的偶像劇的那個——叫什麼來著?一時想不起來。
身邊馬上有人小小聲地驚嘆起來:「啊——是安辰啊!安辰!」
安辰?哦,沒錯,是這個名字,這個安辰在圈子裡好像是混得不錯,風生水起的。
周圍開始竊竊私語,新人a性格十分的外向,當即迎上前去,友善而討好地對人伸過手去:「安老師,沒想到這裡遇見您!我叫#@&,是公司新簽進來的藝人,非常希望以後能有跟安老師合作的機會。」
黑色的墨鏡擋了安辰的大半張臉,他微乎其微地偏過一點腦袋,瞥了新人b一眼,隨後又側過一點視線,大概是往蘇澈等人這邊看了一眼,隨後收回視線,沒對新人b做出什麼表示,一雙細緻的眉毛倒是慢慢拎了起來,像是被什麼討人嫌的小插曲無端打攪了一般。
然後他他他……他就這麼走了!
助理們簇擁在側,呼啦啦的。
新人a臉上有些掛不住,朝著人背後小聲地沖了一句:「拽什麼拽啊!」
周圍:╮(╯_╰)╭
蘇澈心說,說好的和氣呢?說好的平易近人呢?老師!這跟您講的不一樣啊!這不科學!
花哥不知道從哪兒忽然冒了過來,下巴朝著安辰等幾個離開的方向一點,樣子有些陰陽怪氣的,問他:「怎麼想的啊——你?」
自從出了「狐狸精」那茬,花姓經紀人就對蘇澈保持了始終如一的態度——始終如一的陰陽怪氣,害得蘇澈每同他接觸一次,就忍不住要懷疑他以後會給自己小鞋穿==
從安辰那收回視線,蘇澈笑眯眯地面對了花姓經紀人:「等以後我成大明星了,一定記得對新人友善一點。」
花姓經紀人以一種明顯的姿態,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地打量著蘇澈,嘴裡:「呵呵呵呵……」
蘇澈:「…………」
第二天一早蘇澈和其他幾個新人,按照公司之前做出的安排,一起來到醫院做身體方面的健康檢查,抽了血做了掃描又做了心電,一系列檢查完畢之後又一起坐上公司的車,回公司繼續培訓課,醫院離公司有點遠,又趕上上班高峰期,直接給堵路上了,蘇澈乾脆閉目養神,又聽見有人在旁邊嘟嘟囔囔的,好像是他一個室友的聲音,在那小聲跟人抱怨,說趕什麼趕啊,就不能給人點時間祭祭五臟廟先,現在好了吧,直接給堵路上了。
體驗報告很快出來了,蘇澈是一切正常,不過讓人驚訝的是,在一系列眼花繚亂的檢查項目之間,竟然還夾雜著一項針對世紀絕症的檢查,公司體檢嚴密到這份上,也算到家了。
不過蘇澈一時又有些懷疑,這項有些特殊的檢查也許僅僅是針對他個人的——也許是老闆特意讓人給他加的一項。
有錢人嘛,都怕死得很,這太好理解了。
這件事再往深了去想,這份檢查報告之所以原封不動地被送他手中,或許是那個人在不動聲色地給他暗示,暗示他自愛一些,別染一身亂七八糟的什麼病回來。
呵呵。
蘇澈想,好吧。
好吧。
老闆終於是又聯繫了蘇澈。
這天蘇澈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個陌生號碼,蘇澈看著屏幕上的陌生來電,心裡就好像忽然有了某種預感似的,心臟很突兀地跳了一下。
他當然接起了電話:「——您好。」
「蘇澈,是我。」
這是個很禮貌的男音,聽起來也並不蒼老。
蘇澈的聲音馬上帶上了笑:「啊,老闆。」
電話里的聲音好像也沒什麼喜怒,只淡淡地問他:「晚上有空么?」
蘇澈不出聲地笑了,這話可問得客氣。
話雖然問得客氣,可實際上車子已經派了過來,很低調地停在樓下陰影處,蘇澈上了轎車,車子馬上很平穩地往前進發了。
傍晚時分,窗外一片浮光掠影。
車子好像開了許久,等終於停下的時候,蘇澈簡直感覺跟做了一場夢似的。
那是一棟半新不舊的白色別墅,在落日的餘暉下,有著某種深邃的時光滄桑感,周圍花草樹木掩映,蘇澈好像是看到了青青的蘋果樹,枝枝葉葉的暗影錯落有致地映在地上。
是斑斑駁駁的一片。
他被人引領著進了一個大房間,那是個寬敞漂亮的餐廳,餐桌上各色菜品也許是剛剛上好,正輕輕地虛著熱氣,杯盤茶盞間紋理細膩,像一個個藝術品似的,漂亮得精緻。
老闆在杯盤茶盞間抬起視線,口氣很溫和:「去洗個手,過來吃飯。」
蘇澈意外了一下,當然照做,他原本以為要直接那什麼呢,咳咳。
菜色對兩個人來說相當豐盛,但又不會豐盛得過分,剛剛好能把食慾恰如其分地勾起來,蘇澈自從家裡落魄了,還是頭一回吃得這樣滿足。
看蘇澈吃得暢快,老闆好像也有點高興,眉目舒展了些許,他口氣溫和地同蘇澈說:「先休息一下,一會兒去洗個澡。」
蘇澈笑眯眯地「嗯」一聲。
蘇澈整體來說心裡有種波瀾不興的平靜,但是洗澡的時候,難免要胡思亂想一下。
他想老闆腿腳不方便那什麼的時候會不會有難度啊?啊那自己是不是要主動一點呢但是如果太主動了會不會又有點那什麼了哎呀算了算了不要想不要想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切都會水到渠成的,水到渠成水到渠成水到渠成——
一鼓起勇氣,蘇澈就不給自己退縮的機會,「刷——」地一下拉開了熱氣氤氳的玻璃門。
不知道什麼時候,老闆已經在床頭坐著了,手上拿著一支煙,正慢慢地抽著,隔著蒙蒙的水汽,蘇澈慢慢嗅到了一種香煙的味道。
老闆在徐徐地吞雲吐霧,慢條斯理的樣子,邊幅度不大地抬起眼來,慢慢給了他一個笑,香煙的味道好像漫天遍地起來,和蒙蒙的水汽糅合在一起,很奇異地讓蘇澈的神經慢慢鎮定下來。
蘇澈發現自己以一種異常平靜的心情,竟然也自然而然地回了一個笑。
時間和空間似乎一齊靜默下來,一切都是悄無聲息的,在一種寧靜到極致的氛圍里,蘇澈不動聲色地審視了吞雲吐霧中的那個人。
薄薄的白色煙霧籠罩了他半邊的臉,慢騰騰地盤旋而上,有種雲山霧繞的錯覺。
暈黃的壁燈打在他光潔蒼白的皮膚上,衣領非常的潔白柔軟,襯得他臉色越發的白,黃-色的光暈下,找不到什麼血色的感覺,微亂的發梢錯落在蒼白的額頭上,微微濕潤的樣子——很顯然,老闆也已經洗過澡了。
蘇澈發現他有一雙濃濃的眉毛,濃濃的眉毛下是一對很黑很黑的眼瞳,裡面的神色絕不銳利,但用「溫和」這個字眼來形容似乎也並不妥當,蘇澈感覺即使他隔著這些距離不言不語地坐在那裡,整個人也散發著一種默而不宣的力量。
蘇澈又想起第一次見到他,那種蒼白的、病態的英俊。
老闆似乎又慢慢笑了一笑,他慢慢抬手對蘇澈一招:
「過來。」
蘇澈腳下一頓,已經很聽話地走上前去。
頭上的大燈很亮很亮,亮得很礙事,蘇澈路過的時候一個抬手就給關掉了,「啪」的一聲,房間里頓時光線暗淡——這個舉動似乎惹笑了老闆,男人出聲地笑了。
那笑聲並不讓人覺得厭惡——彬彬有禮的男性嗓音,聽起來也並不蒼老,蘇澈記得自己剛開始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感覺。
蘇澈在心裡確認什麼似的對自己說:「一切都會好的,事情很快就會過去——再說也並不是那麼讓人難以忍受。」
終於來到男人面前,很近很近的距離,蘇澈覺得自己哪怕再往前一丁點,就堪堪要接觸到男人的身體。
男人撩起眼皮,以一種慢條斯理又從容不迫的態度,上上下下地在蘇澈年輕的身體上梭巡了一遍,他的目光從下而上,然而感覺上又彷彿是居高臨下。
慢慢的男人的目光變了,他有一雙很黑很黑的眼睛,黑得都濃郁起來。
蘇澈自然明白。
彷彿是自然而然的,蘇澈已經安安靜靜地偎了上去。
...